这些徐家军都穿着便装,也没吐露身份。听到李广宁一口说破他来历,这人脸色难看起来。
“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与你们将军有颇有些渊源。今日这事怕是有些误会,若你将我们平安送到平谷关你们将军手里,我答应你,必有重谢!”
李广宁想的是,直接说出身份,太过惊人反而不会被相信。不如一步一步来,反正徐将军见过自己,到了平谷关就安全了!
“将军?”
哪知,那徐家军将这个词在舌尖滚了一圈,脸上笑容突然狰狞起来!
“那个小崽子,也配做我们的将军!我们的将军只有徐骁秋老大人!那崽子跟京城狗皇帝沆瀣一气,对西蛮狗卑躬屈膝!该死!他该死!你与他有交情,你也该死!”
€€€€糟了!这人竟是徐骁秋的死忠,满脑子屠杀西蛮人的旧派徐家军嫡系!这群人不仅对和谈不满,而且根本毫无忠君之心……
李广宁瞬间改口,
“我只是个商人,不懂军事。可对于徐老将军,我也十分仰慕。若壮士是老将军部下,那我更要好好酬谢€€€€什么平谷关,不去了!壮士,若肯赏脸与我到关内,我有几匹骏马,数具上好甲胄,都赠与壮士。”
骏马甲胄,价格不菲。何况还不止一套,这可是极重的谢礼了!
果然,那兵士眼睛一亮,露出贪婪神色。李广宁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背后火辣辣的,是脊梁上的冷汗灼在箭伤处,疼得厉害。
可那徐家军却没答应,反而露出疯狂的笑容。
“若是平时,这些东西确实够买你们的命€€€€可今日算你倒霉!我一定要抓住那杂种,这是木先生的嘱咐,他说了,抓住人,重重有赏!他会给我个将军,做开国功臣!区区骏马甲胄,算得了什么!”
“木先生……开国功臣?”
李广宁又惊又怒,
“你在说什么?这是大燕的疆土,建国三百余年,早就国泰民安€€€€你们是大燕的军队,难道想要造反?”
“造反?哈哈哈,只要能给我荣华富贵,造反又算得了什么?抢的又不是你的天下,轮得到你来多嘴?”
徐家军又是一阵狂笑,
“只是,你要死在这里,看不到改朝换代的那一天了!”
那徐家军狞笑着冲上前来,举刀就要劈砍。李广宁惊怒交加,下意识挺起胸膛,迎着刀锋而去€€€€他绝不能躲。哪怕只能拖延一瞬,他也不能将身后的杜玉章暴露在刀锋之下!
“住手!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湖去!”
一声清冷呵斥从李广宁身后响起。可这声音并不在他背后,反而距离有些远似的。
前方的刀停在半空。李广宁回头,发现杜玉章竟然在他与徐家军对峙时后退到了湖边。
不知道失了视力,他是怎么找到湖的边缘。但是他的位置摇摇欲坠,脚尖已经沾到湖水。
€€€€那湖水蔚蓝,却看不到底。谁也说不好,若杜玉章再踏一步,会不会就是万劫不复。
“逸之,你做什么!快回来!”
李广宁惊出一身冷汗,
“你回来,别做傻事!”
杜玉章并没有理会他。他足下踩着冰冷的湖水,声音依旧平稳。
“我听到你们所说的话了。那个木先生,是要将我活捉回去吧?若我跳了下去,你只有一个人,想必捞不起来我。你完不成木先生的任务,还想得到重用?”
杜玉章神情冷然,
“我们来做个交易。那边那个,不过是我萍水相逢之人,不关痛痒。你放了他。们要的只是我,他碍不到你们的事€€€€放了他,我会跟你回去。”
第3章 -9
“你他妈的……一个瞎子,胆敢跟我讨价还价?”
徐家军咒骂一声。杜玉章再次开口,
“那个木先生,是不是叫做木朗?”
杜玉章这句话说出来,李广宁瞬间变了脸色。
€€€€木朗?他竟然还活着!他就是当年算计杜玉章,让自己和玉章陷入误会,最终酿下大错的罪魁祸首!他这贼心不死的王八蛋,现在还想捉玉章,他想做什么!
对面的徐家军也极为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木先生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我的师兄,曾经,他还曾对我表露过爱慕。若真的是他,我劝你就乖乖听我的€€€€我师兄很看重我,对我志在必得。所以你如果真的为了不相干的人,没能将我带回去……只怕你的那将军梦,也就永远是个梦了。”
李广宁猛然扭头。
“你说什么?这个木朗,竟然也对你心怀不轨?!“
杜玉章脸色一冷。
“宁公子这个‘也’字用的真好。却不知别的‘心怀不轨’之人,宁公子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那些王八蛋“朋友”!雪狼皮,抱着睡,信燕传书,还接你回家?一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被我逮到,我一铡刀一个,都砍死了事!
李广宁气得脸色发青。可他没想到,杜玉章还有后半句,
“怎么,只许你宁公子对我‘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却不许旁人对我心生爱慕了?”
李广宁脸皮一僵。方才分别时他对杜玉章说的违心话,此刻被原封不动还给他了。更让他心里发堵的是,他在计算那些“癞蛤蟆”的时候,可绝没有将自己算进去€€€€他心里,自己才是杜玉章的正牌男人,其他那些野男人都是早晚要死的夭寿货,怎么能跟自己相提并论?
可他没想到,杜玉章心里,原来他跟那些货色没什么区别?!
李广宁心中气急,
“这怎么能比?我可是……我……我……”
“我”了半天,却说不出口€€€€他是“宁公子”,又不是“宁哥哥”!有什么资格去争短长?
最后,李广宁憋出一句,
“最起码,我没有趁火打劫,像这个木朗一样把你绑回去€€€€”
“是啊,宁公子所言无错。宁公子不曾强行绑着我€€€€你也不过是将我这个瞎子关在陌生宅院里,拖了许久也不肯让我走罢了。”
李广宁第一次发现,杜玉章话中带刺的功夫居然这样厉害,一句就能噎死人?他又急又气,脸色通红,忍不住辩解道,
“逸之!就算你再看不上我,也不能将我与那个什么木朗并列啊!逸之!好歹……”
“……是玉章。”
却不想,杜玉章突然打断了他,
“宁公子,你记好€€€€我的名字,是杜玉章。”
“啊?”
这时候,杜玉章突然强调自己的名字……李广宁一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之前用假名字,是因为玉章以为他是个陌生人,不可信任。那么突然将真名告知,是不是意味着……
李广宁脸皮一热,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悸动。
第3章 -10
杜玉章向他的方向侧过脸来,方才板着的一张脸,露出一分清浅笑意。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也如冰雪消弭无踪。
其实,若不是被那句“师兄曾对我表露爱慕”冲昏心神,李广宁早就该发觉,一场生死患难后,杜玉章突然肯与他斗嘴,这不就意味着那人对他心生亲近?
“宁公子,谢谢你之前从闹市上助我脱困,也谢谢你方才冒死相救。我之前错怪你别有用心,未曾对你坦诚相待。是我错了,向你说一声抱歉。”
“你……”
“宁公子,我的名字不是杜逸之,而是杜玉章。”
杜玉章默然片刻,苦笑道,
“你大概也听过吧?那个祸国殃民,里通外国,罪孽深重的罪相杜玉章。对不起,是我连累你€€€€我知道你好心想保全我,也知道你家业兴旺,能力出众。但我的事牵扯太多,不是普通商贾人家能够涉足的。你年轻有为,还有大好前程,不该被我连累。你走吧,就当做今日的事未曾发生过,好好活下去吧。”
杜玉章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笑意。可李广宁眼睛一阵刺痛,像是被这笑容给灼伤了。
突然意识到杜玉章向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李广宁心头像有刀割。
他声音颤抖起来,
“开什么玩笑……你想献身给那个木朗,去换我活命?!”
李广宁声音发抖,
“你明知他曾对你示爱过!你又几番坏了他的事,落入他手中,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不然呢?宁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李广宁一时语塞。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无能为力€€€€他是皇帝啊,九五之尊,至高无上!可是如今,难道他连自己的爱人都无法保全,要靠挚爱的牺牲来苟且偷生?!
“不行……我不允许!”
李广宁眼睛都红了,
“想让我独自逃走?你想都别想!"
"宁公子,别再坚持了。"
杜玉章摇摇头,
“难道眼睁睁看他杀了你,我师兄就会放过我?我一样会被带走,却平白害了你性命啊。”
“玉章!”
“别说了。你快走吧。”
杜玉章转回脸去,
“你快些走。不然,对面那位恐怕要失去耐心了。”
李广宁只觉得血往头顶冲,太阳穴一跳一跳,血流鼓胀。他浑身筋肉都绷紧了,连身后伤口都觉不出疼来€€€€哪怕将他千刀万剐,也比不上他现在心里的疼!
可杜玉章说得没错€€€€他冲过去送死,有什么用?死很容易,却于事无补€€€€他该做的,是救下那个人啊!
怎么办?让他眼睁睁看着杜玉章落入毒手,还不如叫他死了!
突然,他神情一变。
他看到,就在他脚边不远处,有一把长箭。该是方才那些徐家军射出来,落在地上。上面箭刃锋利,没有半分损伤。
……若是将这长箭捡起来,趁那徐家军不备偷袭……虽然九死一生,但有希望能缠住他,叫玉章脱身!
李广宁当即下了决断。他假意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