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急如焚,对方孝承道:“皇帝突然吐血,御医查来查去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他是为国事过于耗费心力。唯恐动乱,此事尚不敢对外说,除了你,皇帝再没这么信任的。”
太后也很信任方孝承,见他来了,便让他去见皇帝,她则暂搁这边,去安排别处。
方孝承进去时,恰逢皇帝幽幽转醒,见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与依赖来:“见着你,朕就安心了,就像当年东宫遇难时……”
方孝承忙劝道:“臣斗胆请陛下多歇息,不必此刻追忆。”
皇帝又笑了笑,忽然想起来:“南边你先别去……朕忽然不好,不知轻重,只有你留京镇守,朕才能放心。”
方孝承斟酌一番,道:“陛下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京城不再有乱。”
皇帝自登基后励精图治,好好整治过上下高低,大荣确实比先帝时安稳多了。
皇帝却仍然忧愁:“可朕难忘当日东宫之困,若没有你——”
当时着实危在旦夕,方孝承不是不能理解,只是……
“臣接获北疆密报,耶律星连近来动作不断,臣实在不能放心。”方孝承语重心长,“京城有诸位贤臣良相辅佐,陛下实在无需担忧。”
皇帝不说话了,别过头去生闷气。
方孝承正无奈着,见顾公公送汤药进来,忙退开几步。
皇帝本想将药碗砸了,可想了想,没这么做,只是继续恹恹地靠着。
顾公公悄悄地对方孝承使眼色。
方孝承只好开口:“请陛下趁热服药。”
皇帝却喃喃道:“药中有毒,要毒杀朕……是皇兄要毒杀朕。”
顾公公急忙端着药跪下,对方孝承道:“陛下明鉴,侯爷明鉴,药是奴婢盯着熬的,一刻不敢懈怠,端进来前,奴婢亲自试过,奴婢绝无二心啊!”
方孝承道:“不必慌张。”他看向神色怅然的皇帝,“大皇子早已伏诛,陛下是想岔了。”
当年,趁先帝被狼国所俘,大皇子在京城发动兵变,事先串通太子身边太监下毒,好在被方孝承发现了。
此事成为皇帝心结,方孝承并不奇怪。
皇帝自幼尊贵,所见所怀皆是光明正念,那次却遭同父兄长背叛,东宫被围,尸体满地,他几度惊到昏厥。
说起来,那时成瑾也在。成瑾本是入宫向皇后请安,临走说看看太子,这一看,正巧赶上。
难得他没被吓坏,虽然也害怕,但不添乱,紧紧地把太子抱在怀中。
那时甚少人知方孝承会武艺,方孝承都是偷偷地练,自己都不确信能行,可东宫死得只剩他仨,他行不行都得行。
于是他将心一横,便要出去破敌,却忽然被成瑾叫住:“方孝承!你、你当点心啊。不是我丧气,若实在……实在不行,你爬也先爬回来。反正是死,咱仨得死一块,不孤单,不害怕,不迷路。”
“……嗯。你照顾好太子。”方孝承只能这么说。
说完,就要走,却又被叫住。
“不过,你还是尽力打赢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也不想死……”成瑾哽咽道,“你这么高高大大,腱子肉不能白长,饭也不能白吃。不然咱们在下头一碰面,就算我和太子不轻看你,你自己也很没面子。若赶紧就能投胎也罢了,若不能,你得尴尬多久啊。”
“……嗯。”
方孝承头回实战,本来还有点担忧迟疑,被他一搅和,头也不回地快步出去,省得再听诛心之言。
……
皇帝吐血是意外,提起东宫旧事却是故意。可方孝承只在言语上不轻不重地安慰,这令他很不悦,只当方孝承一心惦记着去北疆找成瑾,更不肯喝药。
顾太监瞅瞅双方,低声对方孝承道:“药得趁热喝才最有效用。陛下此刻不信奴婢,这药……奴婢斗胆,请侯爷伺候陛下服用。”
方孝承回过神来,一时不好推辞,只能端起碗,过去劝说皇帝吃药。
皇帝果然肯了,欲语还休地看他一眼,低头喝下他喂过来的汤药。药虽苦涩,可吃在嘴里却别有甜意。
方孝承见他喝了一口,松了口气,叫一旁的顾太监过来接过碗继续喂,一面有理有据地解释:“陛下已经吃过一口,不必再疑心此药有毒。”
皇帝:“……”
见皇帝没接上这话,顾太监恨不得替主子接一句:说不定药里此刻没毒,奴婢现往里加呢?!
方孝承觉得自己这话十分有理,足叫皇帝打消疑虑。他退到旁边,催促地看了眼顾太监。
顾太监只恨自个儿刚刚没更有眼力见儿地溜出去,叫北安侯无人差使。
半晌,皇帝回过神来,冷冷地让顾太监出去。
顾太监忙将药递回方孝承手中,然后出去。
方孝承这才恍然明白点,欲言又止地看向皇帝:“……事关社稷,陛下不可拿龙体儿戏。”
皇帝忍不住道:“朕只是想要你喂朕喝药。刚刚你顾忌别人在,此刻只有你我,可以了吧?”
方孝承如今心系成瑾,想与皇帝说个分明,不必再纠缠不清,可皇帝刚刚吐血,若起了争执,扯动心脉就不妙了。
想来想去,只好先喂皇帝吃药。
皇帝终于吃完了这碗药,又道:“朕好之前,你就留在宫中守卫。”
方孝承去心似箭,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说实话:“前日有人在狼国王城发现了世子踪迹,他如今受耶律星连挟制,恐怕其中有诈。京城离那路远,消息迟缓,臣想立刻过去主持营救。”
皇帝没料想他居然敢直说!他居然敢——他怎么敢?!
皇帝深深皱眉,正要措辞劝阻,方孝承在那胡说八道起来:“陛下与世子情深,臣害世子失踪,令陛下数月忧心,才致使今日……臣犯此大罪,必要弥补。”
“……”
朕和那个蠢货有屁情深!朕只忧心他不死!朕只忧心耶律星连是否发现了他的身份辛密才留他不杀,用以日后阴谋……
皇帝收回神思,正要委婉否认,见方孝承往地上一跪,沉声道:“臣愿立下军令状,若臣不能将世子安全带回,伤了陛下拳拳手足赤心,臣以死谢罪。”
若那妖孽能死,朕封你做异姓王!
皇帝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朕说过,朕虽与成瑾……情、深,却也因此绝不愿让他因自身而有损你,这样会令他无立足之地。因此,朕不能让你去。你也说了,其中必是耶律星连用诈。依朕看,他早料到这个了。”
方孝承执着道:“陛下为世子吐血昏厥,若臣不能为君解忧,害陛下卧病,大荣因此乾坤动摇,日后不光世子无立足之地,臣亦无立足之地!”
成瑾怎么可能导致出这些后果!
皇帝不可置信地瞪着方孝承,看他神情严肃,竟像是实心实意地这么认为!
半晌,皇帝吐出一口浊气:“朕不会答应,你不要再说!”
实在没法子,方孝承只能先让方朴带春桃回北疆。
方朴与春桃一路计划,把握不大。耶律星连设套的可能太大,他们必不能轻易成功。
话分两头。
陈琰虽有心救子,却没必要白送,细细权衡过后,耐住心,好好洗脑、咳,是培养新单方面认的闺女春草。
如果爱子实在有个三长两短,当妈的至少要为他报这个仇!
呜呜呜呜苦命的孩子,希望他的系统能比她这个靠谱!
正当陈琰接受母子分离的残酷现实、春草接受这个奴隶是天神被闼闼部落百年来诚心信奉感动而赐下凡间拯救她们部落的自我洗脑时,耶律星连派人来闼闼部落带走了陈琰。
陈琰第一次见到这个反派,心中十分紧张,垂眉顺眼,生怕惹到。
根据她十八年的社会经验,阳|痿男仇视女人的可能性非常大、程度非常深。
“陈小姐。”耶律星连叫她。
被认出马甲,陈琰有一点点惊讶,但没完全惊讶。
但接下来这阳|痿男来了一句令她震惊的话:“送去伺候狼王。”
陈琰当场好汉:“陈琰愿为大人效力!”
好汉不吃眼前亏!
耶律星连冷冷看她:“不装了?”
“不怕大人恼怒,陈琰投主也要验证此主是否能投,因而试探。”陈琰睁着眼睛瞎几把糊弄,“若大人不能看出陈琰是有用之才,陈琰就算自荐也不能取得大人信任采用。”
她一个高官之女,独自从京城跑到江南,如今得到春草的信赖倚重,想想都不正常,耶律星连必然看出她不简单,她就没必要装这个。
但中间的原因她只能真假掺半,说她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但一个女儿家家的,聪明没用,被家人逼着安分守己,直到家人为了不让她入宫而陷害北安侯。不料,竟有大内高手在此时暗杀她!她不明白这是感情纠纷还是利益纠纷,但总之她是炮灰,那她肯定跑啊!
耶律星连喝着茶听她说完,半晌,道:“你与南雁兄妹相称?”
陈琰忙道:“半道上碰见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就寻思着帮一把。他不太聪明,又足够漂亮,若……下场不知多惨。”
耶律星连起身到她面前,突然卡住她的脖子。
陈琰急忙哑声道:“我绝无虚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耶律星连见她实在要不行了才松手,淡淡道:“瑞王世子成瑾,你不知道?”
陈琰咳嗽半天,反应过来,震惊地瞪大眼睛看他。半晌,失声道:“真的假的?!我……我真不知道!他真是瑞王世子?!我在家时少出门,没和他打过照面!”
那个陈琰以前确实如此,所以她的记忆里没有成瑾——原著主角受——的形象!她好震惊啊!但是!好像又没有完全震惊!毕竟南雁长得就很主角!但是!说好的爱豆呢?!
……
成瑾睡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卷软被,脸红红的,像发烧。
陈琰没敢擅自吱声,默默瞅耶律星连。
耶律星连过去床边,摸了摸成瑾额头,将帕子放入冷水里泡泡,拎出来拧干,动作轻柔地给他擦脸。
成瑾迷迷糊糊地醒来,哼了一声。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耶律星连不由他拒绝,扶他坐起来。
成瑾正难受着,便想发脾气,可突然瞅见旁边的人,愣了下,高兴起来:“沉雁!”
陈琰心情复杂地与他重逢:“南雁……呃,是耶律大人特意接我来与你团聚的,他说你想我。”
闻言,成瑾心中甜得齁,与耶律星连对视,埋怨道:“你不早说。”
“给你个惊喜。”耶律星连轻笑着问,“高兴了?”
“嗯。”
“那早些好。本来就傻,这下要更傻了。”
“……”
目睹主角受和反派拉丝现场的陈琰鸡皮疙瘩起来了……剧情崩坏成这样了吗……现在是怎样……耶律星连他又行了吗……还是他练那个阳|痿神功走火入魔疯了……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