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何时能发现他是替身 第36章

  成琏听说成瑾回京,忙从书院请假回来,可如今北安侯府与瑞王府断交,侯府门房死活不放他进去。

  “孝——侯爷!”成琏迎上去,垂泪道,“我知父王先前行事得罪了你,可我没得罪你。兄长归来,你直接把他安顿到侯府也就罢了,我只见他一面,问个安。你若这都不许,实在有悖人伦啊。”

  方孝承犹豫一下,点了头。

  成瑾坐在院里,正忧愁地对着月亮吹埙。

  一旁的谷音要崩溃了!成瑾吹了一下午,他刚出门办点事,走远了,脑子里还在回响这破曲子!

  方孝承老远就听到了这破曲子,登时脸就黑了,忍了忍,忍住了,进去温和唤道:“阿瑾。”

  阿瑾没搭理他,自顾自吹完这遍,起身往屋里走。

  成琏忙追上前去拦住他:“哥哥!”

  成瑾被迫停下,皱眉看他:“你又是谁?”

  方孝承道:“他叫成琏,字子诚,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总嫌他善面蛇心,很不喜欢他。阿瑾,你有印象吗?”

  “……”

  成琏看向方孝承,欲言又止,最终忍耐下来,当自己没听见,笑着对成瑾道,“侯爷说笑呢。哥哥,我为你日夜担忧祷念,可算求得菩萨保佑你平安归来。你还记得吗,是你教我遇事念经,说可以感动神佛,化解危难。”

  成瑾嫌弃地挣开他扒拉自己的爪子,后退两步:“你们是些什么妖怪,一窝又一窝,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吧,我可没钱打赏。沉雁、族长、耶……阿连,他们才救了我帮了我,我谢谢阿康都谢不到你们。”

  成琏一怔:“‘沉雁’……”他回头看方孝承,“是谁?”不等回答,他对成瑾道,“只要帮过哥哥的,无论谁,你告诉我在哪,我都以重金酬之!”

  成瑾哼道:“重金倒不稀罕,你们放我回阿连那就行了。”

  成琏不解:“‘阿连’是……”

  “你不必知道。”方孝承打断他俩的话,见成琏唤不起成瑾的丝毫回忆,便干脆地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二公子请回。”

  成琏想多待,可他心知方孝承这家伙说一不二,如今撕破了脸皮更嚣张,说不定真叫人扔他出去,那忒丢人。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成瑾压根没理他,直接进屋。

  等成琏离去,方孝承轻咳一声,缓下脸色,跟到屋里,微笑道:“阿瑾,你看我买了什么。”

  成瑾坐在床头,认真地擦着陶埙,没理他。

  方孝承干站了一会儿,仍没得到回应,只得自己解开细绳,摊开荷叶。里面的糕点还热乎,香味儿顿时充盈了整间屋子。

  成瑾本能地吞了口口水,终于看了过来。

  方孝承殷勤道:“热的最好吃,你试一试。”

  成瑾自被这伙贼人绑来,食不下咽,肚里空空,此刻闻见这香气,馋虫很不争气地复活了。他犹豫再三,放下陶埙,过去用干净的丝帕捻了吃。吃一口,觉得喜欢,又吃第二口,如此三两下吃完,又去拿别的,一时停不下来。

  方孝承大喜过望,忙去门口叫春桃倒茶,他亲自端过去,道:“你往日喜欢配着茶吃。”

  成瑾仍没说话,等吃饱喝足,擦净手,瞥眼剩下的,才终于开了贵口:“这是哪儿买的?”

  方孝承忙将铺子的名、地址详细告诉他,连掌柜的模样都描述一遍,盼他能想起点什么。

  “好了好了,”成瑾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想知道铺子在哪。确实好吃,我以后带给阿连吃。”

  方孝承的笑容顿时僵住,忍了忍,没忍住,沉着脸道:“你不会有再见到耶律星连的那天。”

  成瑾不服气地瞪他:“阿连迟早会找到我,到时候他就会来救我。”

  方孝承道:“若有那天,便是我杀他之时!”

  成瑾抓起剩下的糕点砸他身上:“滚!”

  方孝承转身走到门口,停了下,折返回来,道:“耶律星连是狼国人,他助纣为虐,杀我大荣万千百姓将士,你身为大荣世子,与他有不共戴天的国仇!”

  成瑾噙着泪道:“我说了不想做你们这大荣世子!什么好东西,谁爱做谁做,我只要阿连。”

  方孝承紧紧抓住他的肩,不可思议道:“你怎能这么糊涂?耶律星连滥杀无辜,其暴行罄竹难书。你可以忘了我,也可以移情别恋,但唯独是他就不行!不仅我与他是死敌,世间任何有良知之人皆与他是死敌。阿瑾,你可以失忆,但不能是非不分。”

  成瑾挣扎着踹他:“松手!别碰我!”

  方孝承犹豫一下,松开手。

  成瑾不再看他,回去床头坐着,抱起布偶,不说话了。

  方孝承又劝他一阵,列举耶律星连种种恶行,可成瑾一动不动。

  最终,方孝承长叹一声气,出去了。

  春桃进来收拾时,成瑾已经躺下,背对着她,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哭声。

  她想安慰他,却没法安慰他。

  不知耶律星连给成瑾灌了什么迷魂汤,无论众人如何劝说解释,他一概不听,执意回“阿连”身边。

  成瑾听到春桃离开前的微微叹息声,越发难受。

  其实,他知道的。

  他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在闼闼部落时,他见过善良热情的牧民们不经意提起耶律星连就脸色大变,惶惶地噤声。后来,耶律星连带走他,也许多次掐他骂他。

  或许这些人所说是真的。

  其实,他看懂了沉雁这几日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何意思。

  若说那些人他不敢信,可沉雁他一定相信。

  可是……可是,他还是好想阿连。

  阿连不想送他回中原的,可为了他能好,还是送了。他记得,那时阿连无助地抱着他,喃喃道:“你这一走,说不定恢复记忆,就瞧不上我,不要我了。”

  阿连总自伤自艾,不过是脸上有点疤,眸色与别人不同,就觉得自个儿丑陋,配不上他。而他十分坏,竟暗地里庆幸:这样,就没人和他抢阿连了……他这么坏!

  阿连还说:“这世上,除了你,没人爱我,你若也不爱我,我死了算了。”

  这话说得太让人心碎,而成瑾莫名能与他共情。一想到他不过是渴求一份爱罢了,成瑾就情不自禁地想爱他。不然他就太可怜了。他明明要的那么少,旁人又不是给不起,为什么要那么吝啬呢?

  ……

  时光飞逝,距成瑾归京,晃眼过去了三个月。他没恢复记忆,也没停止惦记,甚至屡次私逃,例如爬墙钻洞、谎称逛街却趁人多拔腿就跑,诸如此类。

  方孝承只禁过他一次足,他绝食不说,甚至拿脑袋往墙上撞,好在方孝承及时拉住了,否则这本来就……的脑袋……

  没法子,只能让他四处溜达,然后被谷音春桃或者方孝承方朴逮回来。

  有次,是陈琰先逮住的成瑾。

  ……陈琰。

  绝非轻视陈琰,但陈琰不会武,且当时正在街头吃面,突然乔装打扮的成瑾坐她旁边,一边捂着脸紧张地往回瞅,一边低声说:“江湖救急,别出声,我给你钱——”

  四目相对,片刻,成瑾腾的站起身,然后被陈琰猛地抓住手腕,语重心长:“我誓死捍卫你的自由,但,那么长的路对你来说,真是太危险了……出城了哎。”

第38章

  狼国王城, 气派的宅子被人团团围住,门外整条街上的宅院都大门紧闭,没人敢过。

  院中时时传出惨厉的叫骂哭喊, 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趴在血污里, 咬着牙道:“耶律星连, 你有一半中原血统, 中原有句话叫‘祸不及父母妻儿’。你记恨幼年的仇, 我认了, 你只管冲着我一个人来。”

  耶律星连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闭着眼睛, 手扶着额, 许久才回了一句:“中原还有一句话,叫‘斩草要除根’。”

  说完,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馕分着满地的死人和很快就要死的人们, 神色冷漠又倦怠, 隐约有些不耐烦。

  他喜欢看到血,尤其是仇人的血, 比仇人的血更能令他兴奋的则是对方绝望的脸。其实他不是为了除根, 他不怕谁来报复他,只是他知道这样才能令人更痛苦万分。

  只有仇人的痛苦,才能最有效地短暂地镇住他的痛苦。

  但是,现在这个方法不见效了。

  这两三个月来,他虐杀了很多人, 做得过了, 连狼王都忍不住过问了几次。

  很烦, 烦得他头痛欲裂、杀心大起。若非不想让大荣坐收渔翁之利, 他连这老东西一起杀!都死了就安静了!

  ……

  成瑾听到响动,转头一看,翻了个白眼,继续画画。

  方孝承走近,瞥一眼纸上那团在模糊中透着狰狞丑陋、唯有靠面具衣着能辨认几分的玩意儿,沉默了一阵,熟练地视而不见,道:“阿瑾,耶律星连最近从狼国各附属部落调兵囤积在五巷城外,恐怕他又要挑起战乱,我必须得回去北疆镇守。”

  成瑾的笔尖停了下,接着画。

  方孝承凝视着他,柔声道:“我此去,若事不急,就多给你写信。只是我不善言谈,军中事务又不能轻易外泄,或许只能千篇一律地每日问问你的起居饮食,你别介意。”

  成瑾皱起眉头,搁下笔,瞪向他:“我很介意,所以能别烦我吗,我一个字都不稀罕看你的。成天纠缠我,什么北安侯,我看你是脑子有大病侯,不要脸侯。”

  方孝承道:“以往我没给你写,你怪我不想你。其实,不是不想,只是着实没什么可写。何况,春桃和谷音在你身边,我知道你不会有事。”

  成瑾不为所动:“若真如此,那是我以往的脑子有病。如今我病好了,你却疯了,真好笑。”

  方孝承装没听见,道:“你若有想要的,要么写信给我,要么让春桃传信给我。”

  成瑾冷笑:“我只要阿连,你怎么说?”

  方孝承忍了又忍,将“你非要的话,我把他脑袋送回来”吞下肚子,道:“总之,你有需求尽管说,我不在时,北安侯府你做主。”停了下,修改道,“我在时,同样如此。”

  成瑾仍旧冷笑:“说得比唱得好听,若非我试过,恐怕当真了呢!”

  方孝承道:“去找那个人的事除外。”

  “我不是指这个。”成瑾道。

  方孝承一怔:“那是何事?你说。”

  成瑾问:“我要放火烧这破屋子,你们怎么不许?说好只要我不去找阿连,别的我想做都能做呢?”

  “……我是说你想怎么取乐都行,你这是取乐吗?你这是寻衅。”方孝承无奈道。

  “你成天骚扰我当取乐,我不过是要烧个房子当取乐,怎么了?我就爱看烧房子,火越大我越高兴!”成瑾扬起下巴挑衅。

  方孝承沉默一阵,道:“不说这些了。阿瑾,我刚回来路上买了些你喜欢吃的,趁热。”

  “你这人真有病,天天买,当饭呢?好端端的东西,现在我看到就想吐,你满意了?”成瑾烦躁道,“我看透了,你装出一副好样子,就是来折磨我的!”

  方孝承甚至有点委屈:“你以前说,你能拿它当饭吃,吃不腻。”

  “我以前病得这么严重,就没看过大夫?!”成瑾震惊又质疑地问。

  方孝承:“……”

  又沉默一阵,方孝承道:“阿瑾,我今夜启程,一会儿我能和你一起吃顿饭吗?”

  这段日子,成瑾肯吃饭了,可方孝承不能上桌,他一上桌,成瑾就搁碗,以至于他每天都只能等成瑾吃完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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