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付成瑾这蠢货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耶律星连,放开他!”
猛地一声,吓了成瑾一跳,慌张地扭头,眯起眼睛辨认:“……方、方方孝承?!你怎么……你不是、你不是走了吗?!”
方孝承只看耶律星连:“无论公仇私愤,皆是你我之事,与他无关,放开他。”
耶律星连微微挑眉,松开成瑾,后退一小步,甚至两手张举开,露齿一笑,眼睛看着方孝承,却是问成瑾:“阿瑾,你要跟他,还是跟我?”
成瑾下意识道:“当然是跟你。”
说着,他挡到耶律星连面前,主动抓过耶律星连的手搁自己脖子上,虚张声势道,“方孝承,你、你别过来啊,你胜之不武……我、我若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和太后不会放过你!”
方孝承:“……”
“哈哈哈哈哈哈!”耶律星连突然大笑起来。
成瑾又吓一跳,急忙低声提醒:“别笑了,赶紧想法子跑!”
耶律星连止了笑声,脸上却仍是藏不住的兴奋,他一直死死盯着方孝承,轻轻捏了捏成瑾的脖子肉,用力地亲住成瑾的脸颊。
成瑾能被他急死,一个劲地催他快逃,一面警惕地盯着方孝承。
在成瑾看不到的身后,耶律星连眼神阴鸷,笑容嚣张,对方孝承无声地说:他就是这么蠢,这么贱。
方孝承握紧剑柄,直想冲过去捅死他,可投鼠忌器,只能逼着自己冷静,沉声道:“放开他,我尚且敬你为枭雄,可你若用此等下作手段,不配做我的对手。”
“谁管你啊!我只要赢!”耶律星连面目狰狞着尖声这么道,可转瞬又恢复平静,笑道,“我没抓他啊,我让他走,他不走,我有什么办法?别说我不大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叫他过去。”
方孝承皱眉道:“阿瑾,过来!”
成瑾听耶律星连说那话,一时有些懵,左右看看,突然觉得耶律星连很陌生,又很可怕,他犹豫起来,想去方孝承那,可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很轻,很缥缈,听不懂。接着,他眼前阵阵重影,脑袋里极为混乱,再对上耶律星连忧伤的眼神,巨大的、要被遗弃的绝望充盈了他的心,令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耶律星连的衣襟,梦呓似的柔声道:“你别难过,还有我爱你的。”
方孝承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阿瑾——耶律星连你对他干了什么?”
“你真想知道?”耶律星连笑得玩世不恭,“肏他啊!”
成瑾耳边嗡嗡,听得到人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他浑身乏力,朝前一软,靠到耶律星连怀里。
耶律星连扶着成瑾,继续说些污言秽语羞辱成瑾,听得方孝承忍无可忍,正要上前来,耶律星连从袖中弹出一柄锋利的小刀,虚虚搁在成瑾的后脖颈上。
方孝承只能愤怒却无能为力地停在那。
“你拿什么跟我玩?”耶律星连笑道,“方孝承,人不能有软肋,否则就会受制于人,很容易死的。要不然,我替你解决了这个累赘吧,反正他已经被我玩坏了,他若是个女人,肚子都大了,但不能说一定是我的种,我数数啊……算了,数不清——”
“你到底想怎么样!”方孝承打断他的话,目光飞快扫过成瑾脖子上的伤,心中十分担忧,没心情听这些废话。
耶律星连的表情冷下来,道:“你跪下磕一百个响头,我就放了他。”
方孝承冷静道:“你这人不讲道义,我如何信你不会出尔反尔。”
“现在是你求我给你机会,不是我求你信我。”耶律星连将刀锋挨到成瑾的皮肉上,“三、二、一……”
“一”话音未落,方孝承跪在了他的面前,他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猖狂大笑。成瑾真有用!哈哈哈哈!
他曾抓到方孝承,那时也可以让方孝承跪,可绝无此刻有意思!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耶律星连耳朵稍动,犹豫一下,哼道:“你也不过如此,不敢单枪匹马跟我斗。今天在你的地盘,我暂且放过你,来日必叫你双倍奉还!”
说完,他猛地将成瑾朝方孝承推过去。
几乎同一时刻,巷子三面墙头涌现弓箭手,对准他齐发。
耶律星连身形如魅影躲过箭雨,反手将接到的箭扔了回去,墙上人纷纷应声倒下,他瞅准一处,纵身跃上,飞快离开。其他人一路追杀。
方孝承急忙接住成瑾:“阿瑾!”
成瑾迷迷糊糊的,仍旧浑身没力气,但他刚刚依稀辨听出几句断断续续……只是一下子反应不来。他目光垂下,看见方孝承膝处的尘土印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说什么。
“没事了,别怕。”方孝承一面安抚他,一面掏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洒在他伤口上,给他拉好衣裳,犹豫一下,忍不住将他抱入怀中,贴着他的脸,语无伦次道,“抱歉,阿瑾,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不怕,我就带你回家,阿瑾别怕……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陈琰说成瑾在耶律星连那是吃过些亏,但多是皮肉伤,好了就没事。他信了。可如今想来,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耶律星连恨毒了他,又怎会对成瑾手下留情!刚刚说的那些……
怪不得,怪不得成瑾会失了心神,竟对耶律星连那种人……
他在军中听闻过奇闻怪谈,有些人若遭此羞辱,会性情大变、神志糊涂,反而迷恋上罪魁祸首,借此逃避痛苦。
*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星连:只要我不说,成瑾不说,就没人知道我在瞎说,我看起来就很牛[暗中观察]
第41章
王御医进屋, 见北安侯将世子抱在怀中,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这姿势过于亲密。他回过神来,道:“侯爷, 请将世子放平, 卑职为他诊治。”
方孝承原本望着成瑾发呆, 这才察觉他来了, 应了声, 刚要拉开成瑾昏迷中揪着自己衣裳的手, 犹豫一下,问:“这样能看吗?”
“也不是不能……”王御医迟疑道。
方孝承道:“那就请这样看吧。”
“……”
王御医一面检查世子状况, 一面偷瞅侯爷, 视线落到世子揪着侯爷的手,移到侯爷搂着世子的手。
这……
突然, 成瑾皱着眉头不知梦呓什么,方孝承急忙凑过去听, 没听明白, 只见他脸色苍白,似乎很焦急, 便将人越发抱紧, 低声哄:“阿瑾不怕,我在。”
不会吧……不不不不,一定是我想太多!王御医轻咳一声,退后一步,道:“侯爷, 世子受了惊吓, 卑职为他开一副宁神汤服下, 多休息就好。脖颈上的伤无大碍, 及时换药。”
“有劳。”方孝承客气地对他颔首,回过头去继续哄成瑾。
若是以往,他有所顾忌,不会在外人面前做此等亲密举动,可此刻他心乱如麻,成瑾又本能地依赖着他,他再放不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成瑾幽幽醒来,迷迷糊糊地叫:“方孝承……”
方孝承大喜过望:“阿瑾,你醒了?你想起来了?”
“啊?”成瑾歪歪头,呆了呆,这才渐渐清醒,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你?你可真会见缝插针。”
“……”
成瑾嫌弃地推开方孝承,看了看周遭环境,想起昏迷前的事儿。片段支离破碎,成瑾越想越痛苦,抱着头叫:“脑袋痛!脑袋痛!”
方孝承急忙又抱住他,一摸他浑身冰凉,用掌心贴在他背上输送真气。
半晌,成瑾好受了,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正努力抓住脑袋里飘过的模糊的零碎记忆,方孝承道:“阿瑾,吃了药再歇。”
他没理,但方孝承一直在那说,烦得很,他睁眼,见碗递到面前,下意识地推了一把,药打翻在地。
成瑾怔了下,讪讪地看了眼方孝承。
方孝承没发火,平静地叫人进来收拾,并再送一碗。
成瑾看人很快又端来一碗,惊讶道:“怎么还有?”
方孝承道:“怕你闹脾气打翻,就多熬了两碗。”
以往成瑾也不爱吃药,就连姜汤他都要赖来赖去,非得方孝承哄半天。
成瑾寻衅道:“既然还有一碗,是不是我可以把这碗也打翻?”
方孝承本来在吹药,闻言,将碗递到他面前。
这人怎么回事!成瑾冷冷道:“这样太糟蹋药材,不如你一碗我一碗,分了吃。”
方孝承二话不说,让人将剩下那碗端来。他当着成瑾的面,先将手上这碗黑乎乎的东西一饮而尽,然后接过另一碗,舀了轻吹,送到成瑾嘴边。
“我刚骗你的!”成瑾别开头。
方孝承哄道:“阿瑾,把药吃了,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成瑾瞥他:“谁知道好不好玩,你先给我看。”
方孝承点点头,掌风一送,窗边的烛台就灭了。
成瑾翻了个白眼:“就这?还好我聪明,没先答应你。你自个儿玩去吧!”
方孝承惊讶地看着成瑾躺下去裹紧被子,背对自己。
以往这招百试百灵,成瑾一看到就会缠着他打这打那,用惊羡崇拜的目光看他。还有上次吃鱼。成瑾明明不爱吃鱼,过往却爱让他挑刺。
虽然如今失忆,可这些本性不应该也变了啊。
“阿瑾,你想看什么?”方孝承直接问,“或者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只要你吃药。”
成瑾嫌烦,腾的起身,接过碗,一口灌完,躺回去:“可以安静了吗?”
方孝承无措地看看空碗,再看看成瑾,欲言又止。
直到成瑾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方孝承起身出去。
谷音低声向他禀报:“耶律星连虽侥幸逃脱,但他受了重伤,属下已遵照侯爷命令,让人在京郊严加搜查,若带不回活的,就死要见尸。”
方孝承点点头,沉默一阵,问:“你知道世子喜欢吃鱼吗?”
谷音:“啊?”
方孝承皱眉,道:“先前世子和陈小姐说他不爱吃鱼,可我记得,世子失忆前,是爱吃的。”
“……”谷音神色微妙,半晌,道,“属下失职,未曾关注过这点。”
这倒怪不了他,方孝承摇头:“算了。”
谷音努力将侯爷从儿女情长的歧途上拉扯回来,问:“侯爷是否启程去北疆?属下这就去备马和干粮。”
方孝承又摇头:“耶律星连不在,狼王不会轻易开战。先前耶律屯兵是为调我离京,当务之急是抓到他。你现在就去和禁卫军庞将军、城防署赵统领说,这段时间皇宫与京城内外必须加强守卫、严密巡查,防耶律星连再生事端。”
“是。”
“还有,瑞王府被炸一事,必然是耶律星连的手笔,但他一人做不来,极可能调用了狼国埋在京城的棋子。你分别去找五城兵马司,令各指挥使务必精诚合作,调查此案,逮捕凶手,刑问出更多线索。”
“是。”
方孝承安排好公务,回去房内,打算再陪会儿成瑾,忽然来人道:“侯爷,陶表少爷求见,说探望世子。小的劝他,他不肯走。”
“带他过来。提醒他别喧哗,吵着世子歇息。”方孝承无声叹气。
陶表少爷,名陶一杰,其母与方孝承的母亲是同胞姐妹。方孝承自幼丧母,早年间多得姨母照顾,他虽不喜陶一杰纨绔,却对这个表弟算是亲近。如果陶一杰能不带成瑾逛青楼的话,方孝承愿意更亲近他一点。
陶一杰蹑手蹑脚地进屋,站床边探头探脑地傻瞅了一阵,小声和方孝承说:“我早就说了吧,让你把他放我那去。我看这回人家要炸的不是瑞王府,就是北安侯府……哎,我不说了,你别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