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虽爱翻旧账,但又好哄,抱怨完听他诚心致歉就不生气了,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
方孝承拿不准成瑾的心思,不敢蹭回去,只敢作保证:“从今往后,我再不那么混账了,也绝不再让人欺负你了。”
成瑾没说话,但心里信了。就在刚刚,方孝承叫寿王他们滚出去的一刻,他便信了。或许,在更早以前,就已经信了。
方孝承不敢求冒进,如今这样已经令他喜出望外,便抱着成瑾没动。如今在他二人间,成瑾把握着所有的关窍。无论进退缓急,都是成瑾说了算,他再不敢肆意妄为。
成瑾能给他这个盼头,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今再没有比他更知好歹的了。
令方孝承没想到的是,今日太阳改从西边升起。成瑾抱了他一会儿,仰起脸看他。他自然回以专注温柔、满含爱意的眼神。如此对视一阵,成瑾忽然闭上了眼睛。
方孝承虽不擅于情|事,但不至于是个全然傻子,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成瑾在邀请他亲吻下去。
但是……但是怎么这么突然……兵法有云,事出反常必有妖……阿瑾的嘴有点小……
但是渐渐地大了,因为他渐渐地凑近了,直至两只嘴碰到了一起。
“侯爷,陈姑娘求见。”谷音的声音十分阴魂不散地在门外响起。
成瑾猛地推开方孝承,警觉地循声看去,用手背疯狂擦嘴。
方孝承:“……”
所以刚刚阿瑾你不是真心的吗?
有人来,推开他,他能理解,但擦嘴就……就不知该如何理解了!
成瑾见方孝承直勾勾盯着自个儿,半天没反应,恼羞成怒:“叫你呢!阿琰来了!你看我干什么?”
试图假装刚刚无事发生!
方孝承承受不起这份大起大落,忘了什么关窍什么好歹,急急地抓住成瑾的手:“阿瑾,你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阿琰找你来了!”成瑾别开眼道。
“刚刚——”
“住口!”成瑾嚷道,“快滚!”
陈琰见到方孝承神色凝重,没在意,只道:“我刚见寿王来了又走了,就过来看看。”
人固有一死,但这不影响她惜命,如今方朴不在身边,她就住侯府,并且再三直言,请方孝承务必严密保护她!刚刚她蹲在自个儿客房里琢磨事儿,突然被吵到了,一打听,是寿王来了。
这个寿王她知道,原著里提过,就是那种特别典型的恶臭型封建大长老,一说起来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其实就是倚老卖老仗势欺人,能找到借口惩戒别人就能颅内高潮的那种。“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用来形容他非常贴切。
寿王非常仇视主角受。一方面,他自己矬了一辈子,据说妻妾都暗暗嫌他,他就很变态地嫉妒主角受年轻貌美;另一方面,他恨皇帝那一脉能坐龙椅,但欺软怕硬,只敢揪着和皇帝长得像的主角受折腾。
原著里皇帝要御驾亲征,其中没少这老不死的怂恿。他寻思着,万一皇帝有个不测,依他的身份地位,高低捞个监国摄政,格局再大点,他儿子成了天选之子,他当个太上皇也不是不行啊!
结果一直被他瞧不起的成瑾空降皇位。他怕成瑾报复,一病不起,没俩月就哦豁了。
方孝承简单说了下刚刚的事。
陈琰听完,叹了声气:“据我所知,寿王心胸狭隘,恐怕此事要闹大了。”
君父都敢逆了,还怕什么寿王。方孝承现在堪称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淡淡道:“随他如何,我只要阿瑾开心。”
陈琰:“……”
朋友拿错隔壁霸总剧本了吧?
“话虽如此……”陈琰沉吟道,“可我认为,如今侯爷你进不得退不得,不如索性破釜沉舟,让郡王去参加葬礼,来一招引蛇出洞。”
她话音刚落,方孝承便断然拒绝:“此事无需再谈!我绝不再让阿瑾置于险境。”
帅哥,搞事业呢,普利斯收收恋爱脑。陈琰无奈道:“难道此刻他还不够身处险境吗?”她不等方孝承开口,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盯着他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若再僵持下去,待侯爷失势丢命,难道郡王还有容身之地?”
事到如今,她甚至几度想说出成瑾是先帝私生子的真实身份,但她没法儿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事,太冒险了,而且她也并不希望成瑾当皇帝。
方孝承没答她,端起茶盏,垂眸沉默。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人,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交给方孝承。
陈琰自觉地低头喝茶。方孝承看了她一眼,拆开信,这一看,人就愣住了,目光回到第一个字,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两遍,心头重重地压上了一块大石。
半晌,他沉声道:“再细查。”
下属领命而去。
陈琰这才又看向他,正要再给他做思想工作,听到他问:“南疆蛊王还在侯府?”
“在啊。”陈琰道。
南疆蛊王虽然炼蛊厉害,心智却很单纯,当初被耶律狗男人骗了财还追杀,搞出心理阴影了,后来她又帮着方孝承搞死了狼王,等于间接搞了耶律星连,就很怕耶律星连疯狂报复,于是一直跟在陈琰的身边,小姐妹间相互照应。
方孝承道:“我想见一见她。”
南疆蛊王本就好独,被耶律星连坑害后尤其不爱与男子打交道,这回跟陈琰来侯府,方孝承就没见过她,听说她每天都在房里捣鼓蛊虫。
陈琰点头:“我去跟她说下。”
不多久,南疆蛊王跟着陈琰过来。
方孝承客气地向她见礼,寒暄两句,然后就问:“不知你有没有可使人形若假死的蛊药?”
陈琰不解地挑眉,左右看看。
蛊王想了想,并不问他缘由,言简意赅道:“有。但只能维持六个时辰,而且只够一个人用。”
方孝承问:“是蛊是药?如何施用?”
蛊王道:“服下去就行。但六个时辰后若不吃解药,就救不回来了。”
方孝承沉思起来。半晌,他看向陈琰:“你刚所说,让阿瑾参加葬礼,引蛇出洞……具体说说。”
陈琰不像蛊王那样问啥说啥,她反问:“侯爷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方孝承迟疑几下,道:“只是觉得,你所言有理。”
他在撒谎。陈琰如此判断,但没说破,眨了眨眼睛,道:“瑞王死得蹊跷,我怀疑有可能是耶律星连下的手。他想得到郡王,可郡王一日待在侯府,他就一日难以得逞。而瑞王过世,郡王必要出面。因此我原本是想以郡王为饵,诱捕耶律。”停了下,犹豫道,“可是……可是成琏的态度太蹊跷了。我没看透他。”
她一直没看懂成琏。在她看的那半本原著里,成琏的戏份不多,就是个想得到世子之位的绿茶小反派,一直在到处散布谣言坏主角受名声。按理说,现在成琏成功上位,没必要再跟成瑾纠缠不清,这样得罪方孝承,是有害无益的事,不是成琏会干的。
第73章
原本方孝承也看不懂成琏, 可刚刚他看过那封信上记载的信息,有了一个很惊人的猜疑。
——前些时日,成瑾求他帮找生父, 他亦起了疑心, 便叫人去查, 不料查出了极荒唐的尘封往事。除先帝与瑞王妃, 顺手还查了瑞王与兰姨娘。若情报无误, 成瑾与成琏竟无一人是瑞王的亲生子, 区别只在于瑞王知道前者,不知后者。
若成琏一直都知道此事呢?或者, 成琏不知成瑾的身世, 但他知道自己的。
成瑾虽骄纵,却有许多可爱之处, 又貌美,当初是为救成琏才落水, 知晓两人并非亲兄弟的成琏由此暗慕他, 似乎并不奇怪?
傍晚时,手下送来新的情报。方孝承已有心理准备, 看时颇为平静。
他看完, 将纸对折,引烛火烧之,松开手,看着灰烬落地。许久,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时隔多年, 一时很难查出确切铁证。但那等奇事, 但凡能查出这些端倪, 就已经能够断定八、九分了。再联系到皇帝的诡异态度, 便有九、十分的肯定。
先前方孝承就觉得奇怪,虽他曾认错人,与皇帝有些暧昧,可彼此从未说破,甚至很明显是都没这打算,后来他与成瑾的事被捅破,皇帝对成瑾的仇恨过于汹涌莫名。
皇帝执着于大张旗鼓地毁成瑾的名声,其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很丢皇室颜面。说得残酷些,哪怕皇帝真迁怒到了那程度,也不该用这些手段,而是该直接取成瑾性命。
可若皇帝早知道成瑾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事情就不一样了,也都说得通了——皇帝起初并不打算取成瑾性命,他只想确保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后拥簇成瑾与他争位。
也因此,皇帝格外忌讳手握重兵的自己与成瑾在一起,或许是害怕自己就是将来“从龙”的那人。
说起来,若是在起初,方孝承就算发现了真相,也不会拥立成瑾。且不说能力,成瑾压根没那野心,只想吃喝玩乐。而方孝承只会帮忙将事情遮掩过去,再待边境安稳,他就辞官,陪成瑾云游四海,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如今,桩桩件件的事实都在告诉他:他不反也得反。如今的局势,皇帝是不肯放过成瑾了。
在京城陷入混乱前,他得把成瑾送走,但想必皇帝将北安侯府盯得很紧,倒是可能忽略掉成琏……
……
成琏与寿王接连在北安侯府受挫的事,很快就被耳目传入了宫中。
耶律星连一点也不奇怪。无论是哪件事,他都不奇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中原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瑞王是那个蝉,成琏是螳螂,他则是那只黄雀。
——瑞王的那朵“解语花”,是耶律星连的人。
成琏自以为聪明地买通瑞王的外宅,却不知那女人扭头就将此事汇报给了耶律星连,得了他的许可,这才应下成琏。
起初,耶律星连只当成琏是迫不及待想上位当王爷,而他也看瑞王那老头儿不顺眼,何况也有一点可能成瑾会出来奔丧,于是他就让成琏去干了。
可成琏接下来的一系列明里暗里的操作令他怀疑起来,细一琢磨,顿感恶心!他当时就想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但耶律星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认真想想,觉得不失为一个可利用的机会。
如今方孝承与皇帝之间剑拔弩张,京城随时会乱,而那就是他收渔翁之利的时候。他怕到时顾不上成瑾。
这皇帝虽看似已经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可也不能轻敌,万一这厮临阵倒戈,执意暗害成瑾……
耶律星连便决定将计就计,暂且让成琏把成瑾带走藏好,当然,他已经暗中派人潜伏在了成琏的身边,确保能一路好好儿盯住。待日后他成就大业,再从成琏这废物手中夺回成瑾,还不容易?
……
“啊?!”
方孝承赶紧捂成瑾的嘴,被成瑾嫌弃地扯开。
方孝承刚刚将计划告诉了成瑾,此刻低声哄道:“怪我没用,事先没防备,沦落到如今地步,只能铤而走险。我已安插人手到成琏身边,春桃和谷音亦会一路跟随,暗中保护你。等到了安全地带,他们就会带走你。”
成瑾的嘴张得能塞进一颗蛋,眼睛也瞪得圆圆的,震惊地看方孝承,脑袋瓜里嗡嗡地超速转动,一时之间不知先想哪件事儿。
方孝承这家伙,一下子说他生父是先帝,一下子说成琏不是瑞王的亲儿子,一下子说成琏这厮居然垂涎他!!!一下子说成琏这臭不要脸的害死瑞王就为了骗他去参加葬礼然后绑走他当禁脔!!!是成琏疯了还是方孝承疯了?怎么想都是方孝承疯了吧?!
方孝承等了一阵,见他依旧呆愣,虽然着实憨态可爱,但形势紧急,没空欣赏,只能唤道:“阿瑾……”
阿瑾回过神来,终于把嘴闭上了,很快又张开,问:“你在和我说笑吧?!”
“不是说笑。”方孝承认真地回答,一面拉住他,道,“阿瑾,我知你一时半刻很难接受,可我们没有时间了,你暂且必须听我的。我从南疆蛊王那里得到了一颗药丸,人服之,会在六个时辰内形若假死。你带在身上,若有危难不得已的时候,或自己吃,或给对方吃,能助你拖延时间。解药放在春桃身上,她会见机行事。”
说着,方孝承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给成瑾看了看,装回去,将荷包塞到成瑾的怀里,正要继续说话,成瑾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照你所说,成琏有那恶心的想法,若我落到他手上,岂不要被他欺负?我不去。”成瑾皱眉道。
原本他见着成琏就讨厌,如今得知这厮竟敢那样肖想,简直不能接受!
方孝承叹道:“恐宫里盯牢了我,只能借由成琏之手。只待你平安离京,春桃他们必定带走你,一路上亦暗中保护,绝不让成琏害你。”
成瑾连连摇头,很是不满:“我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