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已率先凑了上来,满眼闪着光,满面仰慕看着延景明,激动开口,道:“皇嫂跟谁学的骑射啊!”
延景明一怔,喃喃道:“我……我母妃……”
五公主也不甘弱后,兴致冲冲大喊道:“皇嫂!教我骑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延景明还未从几位皇子公主激动的反应之中回过神来,他不知如何言语,六皇子又急扑上前,高喊道:“皇嫂用什么武器啊!我能学学吗!”
延景明:“……”
延景明沉默许久,小心翼翼开口,假装自己不会大刀大锤,试图强行融入中原人高雅的武器氛围,勉强开口,道:“窝……窝刚拿了把剑。”
四皇子:“我喜欢剑!”
六皇子:“我也喜欢!”
五公主:“教教我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延景明:“……”
这几名皇子,除开二皇子已到了适婚年龄外,四皇子才十三岁,余下几名皇子公主更不用多说,全都是小娃儿最调皮捣蛋的年纪,遇见比他们强上许多的人,自然忍不住仰慕。
延景明在武力之上的强,显然已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二皇子温徽守咬牙切齿,几乎憋不住心中恼怒,他原是想贬低温慎之的,却不想反倒是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延景明与温慎之二人身上去,他仍是打算揪着此事不放,忽而开口道:“皇兄,该你试一试了。”
温慎之毕竟已接过了他手中的弓,温徽守此言并不算突兀,他等着看温慎之出手丢人,却不想温慎之持弓抬手,弯弓搭箭€€€€
轻而易举,正中靶心。
“是不比当年了。”温慎之微微一笑,“不像徽守你,身体如此康健,倒令人艳羡。”
话音未落,又一箭正中靶心。
温徽守脸色阴沉,想要开口,却又见温慎之轻松拉开了弓。
温慎之平静:“这弓拉得吃力,我都有些手抖了。”
一箭正中。
温慎之叹气:“唉,好在当年还有些功底,近年懈怠,我都好多年没有练习了。”
一箭又中。
温慎之感慨:“太累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十箭十中。
温慎之射完这十箭,便收了那弓,摆出一副极为疲倦的模样来,慢吞吞靠后坐下,道:“累了,今日就这样吧。”
温徽守脸色一沉到底,他原是想出些风头,好让其他人明白而今的温慎之,不过是个重病的废人,只有他才能担太子大任,可他十箭中九,温慎之就一定要多中一箭,好压他一头,反倒是让他丢了脸。
他轻哼一声,正想着如何开口为自己挽回些颜面,可不想延景明见温慎之准头这么好却无人喝彩,便已率先鼓起了掌,思索许久,也只能学着方才在校场时温慎之夸他的话,开心道:“窝家太子的确厉害!”
四皇子立即鹦鹉学舌:“皇兄厉害!”
五公主立即跟上:“皇兄威武!!”
六皇子不甘弱后:“皇兄€€€€真棒!!!”
温徽守:“……”
温徽守:“哼!”
第10章 恰猪蹄
二皇子恼怒不已,可来都来了,他还是得在这儿吃个饭再走。
几名皇子私下相聚,自然不会有长辈在场时那么多规矩,二皇子温徽守冷着脸独坐一旁,三皇子置身事外忙着吃饭,其余几位公主皇子全都缠着延景明,一定要延景明教一教他们,他究竟是如何练成这绝世射术的。
延景明很头疼。
他其实也没有特意注意过这种事,因而一时也不知自己能够从何谈起,他也不知自己的力气为何会这么大……不,应当该说的是,中原人的力气,为什么都这么小?
恰好宫人端了饭食菜肴,延景明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脑中一瞬便浮现出了他母妃同他说过的一句话。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于是延景明点了点头,对着皇子公主们说出了他领悟的第一条人生真谛。
“多吃点。”延景明说道,“才能有力气。”
诸位皇子公主深信不疑。
他们本来就是长身体胃口大的年纪,延景明还要他们多吃,那几乎便是一片风卷残云,竭力往嘴里多塞,二皇子温徽守却只觉得吃得越多就会越胖,射术与武功能不能变好,实在还有待商榷。
他心中不屑,可眼角余光却瞥见延景明为自己添了第三碗饭……
他终于开始犹豫了。
他看延景明身材纤细,和中原人并无多少差别,甚至同中原人相比,应当也算是较为纤弱的那一种,可延景明又这么能吃……温徽守觉得,延景明一定是有他独特的锻炼方法,才能够维持体型与体力的平衡。
果真下一刻撑得难受的五公主好奇开口询问,道:“皇嫂,吃这么多,难道不会胖吗?”
“不废哇。”延景明叼着肉认真回答,“多锻炼就吼了哇。”
六皇子追问:“皇嫂平常都怎么锻炼?”
延景明认真想了想自己的锻炼方式,觉得并不如何出奇,全都是循规蹈矩之做,只好道:“次饭,碎觉,打卡米。”
六皇子一怔,问:“皇嫂,卡米是什么意思?”
延景明下意识回答:“素草原上最坚硬的石头!”
五公主面露敬佩之色,只觉得皇嫂的锻炼方式果真与众不同,六皇子更是心生退却之意,想着打石头可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许他该好好当一名普通皇子,而不是跑去同朝中的武官们争夺饭碗,把自己练成没事就打石头的大力士。
温徽守却觉得自己明白了。
西羯果真是有不曾外传的锻炼方式,打石头应当只是第一步,就如同那些传奇小说中所说的一般,武林高手总有你意想不到的修炼方式,若是遵从这锻炼方式训练,哪怕是延景明这样天生条件较差的人,也可以练成无穷的大力士,外貌还不会有丝毫改变。
温徽守有些心动,可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他又不愿太过直白,只得偷偷摸摸多夹了些菜,正要放入碗中,却又听延景明开口道:“窝母妃嗦了,多吃点肉,才能多长点力气。”
温徽守立即将自己的筷子转向了桌上的肉。
延景明又说:“窝母妃嗦了,多吃点饭,也能多长点力气。”
温徽守刚刚夹了一筷肉,二话不说咽入喉中,正要多扒几口饭,却见温慎之一直似笑非笑看着他,那目光好似穿透了他的心,窥见了他心中的想法,他不由微微一顿,下意识便将筷子放了下来,装着自己对这满桌食物都不感兴趣。
温徽守不能吃饭,那张嘴一闲下来,便总忍不住想要挑事。
他想起近几日温慎之又是大婚又是称病,已有些时日不曾去上朝了,天子抱病,太子不来,近些时日的早朝几乎都是圣人在上做个摆设,大多的事务均由忠孝王来处理,而也正因温慎之不在,温徽守这才终于捞到了一个证实自己的好机会。
他打算从此处离开,嘴上倒还颇为客气,道:“皇兄,徽守还有要事,需要去京兆府一趟,就不在此处多留了。”
温慎之当然不会挽留。
他连多问一句都懒,温徽守说要走,他便挥手道别,绝口不问温徽守要去做什么,温徽守一句话说不出口,实在憋得难受,转头看向一旁的另外几位皇弟皇妹,却见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延景明身上,甚至除了温慎之外,根本没有人关心他要走了。
温徽守委屈。
他干净利落起了身,正要转头离去,却见一旁的三皇子对他微微颔首,像是同他告别,温徽守心中登时一阵感动,开口便道:“三皇弟€€€€”
三皇子:“没空,没兴趣,不想知道。”
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美滋滋塞进嘴里,好像在这世上,除了他与红烧肉之外,已再没有第二件东西了。
温徽守:“……”
温徽守愤而拂袖,转身离去。
……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温慎之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几名小皇子照着延景明的“秘诀”,早已吃撑了肚子,正瘫着不想动弹,三皇子慢条斯理,已转移了目标,开始专心对付他面前那一盘大猪蹄,眼下气氛安详许多,温慎之还令人添了几个菜,以免众人风卷残云,反令延景明没吃饱。
待一餐饭毕,天色已晚,温慎之让人送几位皇子各自回家,再回头看延景明仍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有些疑惑般询问:“泥弟弟素不素不喜欢泥?”
他想了许久,仔细回忆他们先前的对话,勉强从自己知晓的汉话词汇中猜了个七七八八,好像到了此刻才终于回过神来,明白方才温徽守的言行举止,均是在刻意针对温慎之。
延景明家中兄弟和睦,他不明白二皇子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温慎之想了想,今后他与延景明荣辱一体,而今朝中局势如何,延景明多少也该知道一些,温慎之便坐在延景明身边,笑吟吟同他道:“他想当太子。”
延景明不明白。
他将此事代入自身,想若是自己要夺走阿兄西羯大王子的地位……他觉得不可理喻,也有些不可想象,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声念叨:“太子有神么好。”
温慎之微微一怔,像是想不到延景明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唇边笑意更深,同延景明道:“很多人都想当太子。”
延景明更想不明白了。
他想,太子应当是皇帝的儿子,而他方才所见的,应当就是大盛所有的皇子了。
刚才那几人中,除了二皇子有些不合群之外,其余几名皇子……延景明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
那么依他所想,叛逆的只有二皇子温徽守,想同温慎之争一争这太子之位的,自然也只有二皇子温徽守。
温慎之显然也并未想要延景明弄明白。
他令宫人上来收拾桌上碗碟,而后便转头问延景明:“可要去消消食?”
他方才可见延景明吃了足有数人饭量的食物,一人打败了大盛所有皇室血脉,吃了那么多东西,显然需要消消食。
延景明也点了点头,又问:“泥们不是有宵禁吗?”
京中有宵禁,如今闭门鼓已响,他二人当然不可上街。
只不过,温慎之要带他去的地方,其实还在东宫。
“往后你要在此长住。”温慎之道,“总该四下熟悉熟悉。”
他带着延景明在东宫内稍微转了转,昨日大婚,延景明只清楚二人休息的寝宫在何处,今日又知晓了花园与吃饭的地方,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待闲逛起来,他才发觉大盛的太子东宫,好像都比西羯的王宫要大。
他感慨大盛富庶,着实远超西羯,一面同温慎之绕过花园拐角,到了温慎之的书房。
如今天子身体有恙,温慎之的病反倒是比他要轻上不少,因而朝中事多由温慎之与忠孝王温恭肃代管,温慎之一日中总有大半时候在书房中处理公务,他领延景明进了书房,随便延景明四处好奇观看,自个倒是先找了把椅子坐下歇息。
延景明绕过桌案,正见桌上还铺着一副画了一半的山水图,那笔势恢弘,极为精妙,看着便像是名家之作。
延景明不是中原的文人,他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只觉得这幅画画得真好看,他喜欢极了,只可惜这画还未画完,他便移开目光,又朝着书案另一侧看去。
温慎之的书桌有些微乱,除了这张画了一半的画纸外,还堆了不少画稿,延景明看温慎之并不介意他翻看,便拿起几幅一一翻过,一时还难以按捺住心中激动,问:“介都是泥画的吗!”
他那目光之中满是仰慕,令温慎之心中难免有了些自矜之意,道:“是。”
延景明不由更敬佩温慎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