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冲喜 第83章

  温慎之:“……”

  温慎之实在不清楚一只羊需要多少钱,他蹙眉犹豫许久,也只能憋出一句话:“呃……许多羊?”

  延景明:“……这也太贵了!”

  离京祭拜,花了那么多钱,做了一件玄之又玄的事,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真有结果,可偏偏谁也不敢说说,延景明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古怪极了,可若真叫他去想……他也找不出什么解决之法。

  他坐在马车之中,不由便想起田中的药材,被逼上山的寻药人,还有哪些假扮作贼匪的百姓……他越想心中便越发憋闷,甚至恍惚觉得,也许杨迟朝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

  找出一切的根源,那人只要死了,一切自可恢复常态。

  €€€€可那人是温慎之的父亲,他不可能动这个手。

  温慎之当然清楚延景明在想什么。

  延景明不擅掩饰自己的情绪,几乎将一切都摆在了脸上,而这一路来,一贯不怎么理会大盛国中之事的延景明,对这些事已算得上是颇为上心了,温慎之一眼便看得出延景明究竟在担心什么。

  而这一路来,不仅是延景明,连温慎之的想法,都与在京中时大不相同了。

  如今他也只能同延景明说:“待祭拜结束,我们先去见一见你阿舅。”

  延景明一怔,不明白温慎之为何突然提及此事,而此时此刻,他听温慎之提起他阿舅,第一瞬想起来的,竟然是暗卫首领师门中最后那一个小师弟。

  延景明神情严肃,认真同温慎之道:“泥知道吗,阿猪的小师弟,叫鸡吃虫。”

  温慎之:“呃……啊?”

  “羊吃草和阿猪都怪怪的。”延景明低声叹气,“窝觉得他们的小师弟,一定也很不简单。”

第78章 天降异兽

  众人抵达仙山山脚, 在山脚之下扎营暂住了一夜。

  延景明终于得以换下那穿着便觉万分痛苦的衣物,暂得片刻喘息,可营帐外有无数国师手下的弟子道人来回走动, 准备明日的祭拜大典,他时刻都得注意自己的举止, 连到了温慎之帐内都不可以随意胡来。

  延景明憋得厉害,只得在旁坐着盯国师同温慎之交谈,好容易等到开饭时候,那饭菜往上一端, 延景明定睛一看€€€€入目全是素菜, 没有一点荤腥。

  这段时日温慎之早都吃习惯了,可延景明是个无肉不欢的人,他没有随着温慎之斋戒,今日突然端出这么多素菜来,他不免一怔,却又不好抱怨, 只得乖巧夹起一筷青菜塞入口中, 嚼吧嚼吧,觉得……

  果然, 还是肉比较好吃。

  如此以来, 延景明连食欲都不太有了,他兴致恹恹吃了点饭, 晚上他不好在温慎之帐中多待, 这夜过得实在无趣,他回去闭眼睡到半夜, 却又听外头响起了国师弟子们诵读经书的声音。

  延景明实在忍不住自己的起床气,可又不想给温慎之添乱, 他只能将被子盖过头顶,以此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将那声音掩盖过去。

  到第二日天还未亮,便已宫人来提醒延景明起身了。

  这仙山山路漫漫,若不早起,只怕到了夜中也不能登上山顶,延景明顶着黑眼圈起身,在几名宫人协助之下重新换好层层叠叠的中原服饰,而后跟着离了帐篷,转头便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连暗卫首领都躲在一旁打哈欠,他才更加笃定了这所谓的祭拜大典,就是个无用的破玩意。

  既不能真的实现皇帝的愿望,又极为花钱,还不让人吃饭睡觉,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温慎之早已收拾准备妥当,若照寻常流程而言,今日延景明起身,也不过是为了送一送他罢了。

  到了山下,延景明随同其余不可上山之人折返回了营地,恨不得立即钻进自己的帐篷中,说要好好睡上一觉将昨夜未曾休息好的时间补回来,实则飞快更换了暗卫首领事先交给他的衣物,等暗卫首领偷偷来此,他再跟着暗卫首领一道溜出营地跟随上山。

  他们从山侧树丛间绕行,这些地方没有特意铺平的山路,着实难行,延景明可不会暗卫轻功看家的本领,他能在这些地方行走,只不过难免弄出些极大的声响,如今离大队人马尚远还好,若是靠近了,必然要引起他们注意。

  暗卫首领只好教延景明如何放轻脚步,甚至还为他总结了轻功速成的口诀,以免待会儿延景明真的暴露了行踪。

  延景明多年锻炼习武,虽不会轻功,可这些东西大多互通,他要不了多久便已学了个大概,不仅步伐变轻,连速度也跟着快了不少,如此追了不到两刻钟,他们便见着了不远处正停下休息的其余暗卫。

  国师与温慎之等人正在附近的山道上歇息,已做好准备继续动身前行了,有几名暗卫立即跟上,延景明正也要一道跟过去,暗卫首领却拦住他,朝着其余几名暗卫一招手,竟有人提了几只处理干净的山鸡过来,原地搭架生火,烤起了山鸡。

  延景明不争气咽了口唾沫,他担心温慎之走得太远,又怕肉香味叫山道上的人嗅见,正要开口,暗卫首领已道:“放心,此处是下风口。”

  延景明:“可是他们€€€€”

  “殿下见太子妃昨日没吃什么东西,特意让属下带上山来的。”暗卫首领说道,“他们走得慢,以太子妃您吃饭的速度,中午的时候,我们应当就能追上了。”

  延景明小声嘟囔:“什么叫做窝次饭的速度。”

  他嘴上抱怨,还是干脆在烤鸡边上蹲了下来,等着他美味的肉肉早些烤制完成,好填补他昨天吃了一天草的受伤的心。

  他想,温慎之为了祭拜仙山,斋戒了已有月余,那照国师他们的想法,仙山附近烤肉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他吃得紧张又愧疚,甚至招手令还留在此处的暗卫们一道过来,将那几只烤鸡分了个干净。

  对延景明来说,这一顿饭实在算不得多饱,可尝不到的美味就是最香的,他心满意足,只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暗卫首领靠在树下嗑瓜子,见延景明吃完了,他才招手令众人毁尸灭迹,将此处烧烤的迹象消灭干净,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罪证,而后方同延景明一道急匆匆去追赶大队人马。

  ……

  还未到午间,他们便已追上了大队人马的脚步。

  而今距山顶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延景明慢吞吞跟他们到了山顶,同暗卫首领一道寻了个僻静处守好,而后便等着国师的祭祀大典开始。

  中原人的祭祀方式,延景明着实看不懂。

  他觉得国师神神叨叨,说要祈求上天降下旨意,好将这天意带回京中,传给皇上。这祭天仪式接连不断,国师念念叨叨,一会儿执剑,一会儿又甩起衣袖,比起京城的戏台子,延景明觉得……嗯,国师舞得好像也挺好看。

  延景明终于觉察到了这仪式的有趣之处。

  他从暗卫首领处拿了把瓜子,两人坐着一道看戏,延景明觉得国师跳得不够纯熟,有好几处失误,暗卫首领不由感慨,道:“让我去跳都比他好。”

  延景明叼着一颗瓜子,缓缓将目光转向暗卫首领,问:“泥……喜欢做这种事?”

  暗卫首领一顿,道:“属下不喜欢啊。”

  延景明下意识问:“那泥……喜欢什么?”

  延景明早已不是第一次问暗卫首领这问题了,前几番都是为了拉拢,因而暗卫首领只是应付,如今有了那几百斤瓜子的事情在前,他更是什么都不敢同延景明说,只好尴尬一笑,道:“属下的心里,只有属下的职责。”

  对,希望太子妃早日放过他,好让他别无他念,醉心工作,免去这世间的一切烦恼。

  可延景明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在心中分析起了暗卫这一份工作来。

  根据他这些时日的观察,暗卫首领每日做的事,无非是跟踪太子,收集情报八卦,讯问抓到的不轨之徒,有的时候还会对那些人用点小刑罚€€€€

  延景明微微一顿。

  跟踪,八卦,刑讯,拷打。

  暗卫首领就喜欢做这些事?

  这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变态呢?!

  延景明欲言又止,只觉得暗卫首领和杨迟朝不愧是同门师兄弟,他二人这嗜好放在一块,的确非常般配。

  他不知自己是否应当再问,只是他显也没了再问的机会,那边国师忽而一声大喝,将众人吓了一跳,而国师满面欣喜,自高台之上缓缓走了下来,道:“殿下,臣已得了神旨了。”

  温慎之:“……”

  温慎之神色平静,显然对国师方才又唱又跳演技并不信服,他知道这不过都是国师编出的谎话,因而也只是微微颔首,道:“国师,不知这神旨如何?”

  “陛下治国英明,有盛世如此,天当将祥瑞。”国师忽一挥手,道,“来年必将风调雨顺,万国来朝。”

  温慎之仍是神色平淡,延景明已忍不住翻出了白眼,小声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盛世。”

  暗卫首领微微蹙眉,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已在回思自己以往不顾黑白听从君命的行径,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在助纣为虐,而今他改而听从太子之令,却至今也摸不清太子的态度。

  延景明还在骂:“这种狗皇帝,就该拖出来打一顿。”

  暗卫首领:“……嗯。”

  太子态度不明,可太子妃的态度,却是极为明确的。

  他想,殿下是一向很听太子妃的建议,那么太子妃态度明确,是不是已足以说明……殿下的意思,也是如此。

  延景明越想越气,用力拍了拍身下树枝,道:“一顿不够,窝要打两顿!”

  他力气实在太大,这么一拍,好似连大树都晃了晃,吓得暗卫首领惊恐抱紧身边树干,生怕被延景明这一拍震下去。

  延景明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未免也太过得意忘形了,这一拍的动静这么大,十有八九要引起下边那些人的注意。

  而几乎也在同时,国师忽而惊声轻唤,显是有所发现,吓得延景明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动不动呆在树上,却不想国师伸手指向林间,惊讶道:“白鹿!”

  天降白兽,正是国师口中所言的祥瑞,正同国师方才口中所称赞的盛世相辅相成,众人匆忙跪拜,而国师感动不已,哽咽道:“天降祥瑞,我大盛必将繁华百年!”

  延景明:“……”

  延景明望着那白色鹿影一闪而过,惊慌失措蹦向密林深处,心中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在西羯长大,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狩猎,各类的鹿他见得可多了,而眼前这一只……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他觉得那白鹿跑动时有些跛足,似乎是受伤了,也显得过于惊慌,鹿类天生惊警,总不可能走到了人群近旁才发现此处有人,十有八九,还是被人抓着到附近放出来,好造出这么一副天将祥瑞的假象。

  既是如此,那这鹿……应当也不是白色的。

  延景明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此处,匆匆便蹿下树去,毫不犹豫跟着那白鹿逃跑的路径追上去,暗卫首领被他突然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也蹿下树梢跟上延景明的步伐,一面挥手让其余暗卫留在此处保护太子。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片刻,那白鹿像是终于跑不动了,瘸着腿在林中跪下,延景明这才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猜测不假,那白鹿腿上的确有伤。

  白鹿右前蹄处隐约可见血迹斑驳,只不过方才它半身隐在林间,遮挡住了受伤的前足,而方才它一番拼死逃脱,好像将那伤挣得更严重了。

  延景明小心翼翼靠近,白鹿惊慌挣扎,却已难以再站起来了,这是一只还未生出鹿角的幼鹿,力气不大,又受了伤,也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延景明摸了摸它受伤的前蹄,沉默片刻,轻轻伸出手,揪住这鹿的前蹄,露出了白鹿的肚皮。

  细绒的白毛之下,隐约还可见这鹿原本的颜色。

  延景明忍不住皱起眉。

  “这不是白鹿。”延景明小声嘟囔,“他们忘记染肚子了。”

  暗卫首领:“太子妃,您不必……”

  说罢他又一掀白鹿的尾巴,道:“尾巴也没染。”

  暗卫首领急忙抬手阻止延景明。

  “您不必如此,不要乱掀别人尾巴。”暗卫首领说道,“鹿也会觉得生气的!”

第79章 难有二龙

  延景明不知道鹿生不生气, 但是他很生气。

  这一路走来,民间究竟如何,老百姓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不信国师没有看到。

  可就算如此,那国师还是要拼了命粉饰太平, 想方设法不让皇帝知道此事,杜撰出什么祥瑞临世的假象,如此行径,怎么能不让人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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