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偏执帝的豹崽崽 第22章

  第二天起床, 元福给洛白梳头时,打开装着头饰的木匣,习惯性地又要让洛白二选一。可看见里面仅剩下小玉冠, 只得道:“看吧, 玉簪让你昨儿搞掉了,现在没得选了。”

  洛白惆怅地想:可不是嘛,包袱没了,连带着那根好看的羽也没了。

  不过只要那只叫做孔雀的鸡还在, 羽继续去拔也就是了,他如此安慰自己。

  用完早膳就去拔,拔完再去找哥哥。

  可当他兴冲冲出门时, 却被元福给叫住了。

  “公子, 现在不能出门, 昨天没有写字, 今天就要把这两天的补上。”

  洛白苦着脸坐在书案前, 拿着毛笔在纸上涂抹小墨团。围墙上有只猫走来走去, 也被元福拿扫帚给赶走了。

  等到终于将整整一张纸都涂好, 拿给元福看了, 元福又说:“还有画,这两天的画也要补上。”

  整个白天, 洛白便耗在书案前,一边喝着小太监送来的冰糖银耳羹, 一边努力胡乱涂抹, 终于在晚膳时将两幅画作完成。

  “元福姨, 我现在可以出去玩了吗?”用过晚膳后, 洛白眼巴巴地问。

  元福终于没有办法了, 便挥挥手:“去吧去吧, 别淘啊,天黑了就早点回宫,玩得再热也不能将衣衫剥了。”

  洛白欢天喜地地跳起来往屋外跑,大声回道:“我知道了。”

  半边夕阳挂在山头,欲坠未坠,一只雪白的小豹奔跑在林子间,熟门熟路地向着乾德宫的方向而去。

  当他奔过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时,猛然刹住脚。因为速度太快,四只爪惯性往前滑了一小截,在草坪上拖出了一道擦痕。

  洛白仰头看着枝叶茂密的老树,飞快地爬上去,将身上系着的包袱摘下来,藏在了树冠里。

  每次回玉清宫前,再来树上穿好衣服,这样就不怕衣服会丢掉了。

  洛白解决了这个大难题,快乐的继续奔向乾德宫,躲过那些侍卫,爬上横梁,摸到了乾德宫的后殿。

  可楚予昭却没在,他在横梁上小跑着,将那些屋子都找了遍,也没有看见人。最后还是在屋子后的一处平地上,看到了楚予昭的身影。

  楚予昭正在练功,腾挪纵跃间,手中一把长剑旋出银白剑花。他只穿着白色单衣,可那层衣料已被汗水湿透,贴在背心上。动作间,显出下面流畅的肌肉线条。

  洛白见他练得专心,周围也没有服侍的内侍,便从横梁上下来,去平地旁的石凳上蹲好,矜持地等着他发现自己。

  楚予昭练得很专心,眼睛也没往他这边瞟一眼,手上的剑越舞越快,凌厉的剑风卷起身旁落叶,随着他动作在低空中左右飘忽。

  我哥哥好厉害啊,我哥哥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洛白正看得一脸崇拜,就见楚予昭在一剑刺中空中两片树叶后,突然往前踉跄了两步,虽然及时用剑拄地撑着身体,左膝还是跪了下去,弯腰捂胸,开始不停咳嗽。

  洛白慌了,立即从石凳上跳下,跑到楚予昭身旁,急得围着他转圈圈,又仰头嗷嗷地叫。

  嗷!

  喵嗷!

  楚予昭咳完这一阵,垂着头看向小豹。他苍白脸色中透出几分不正常的红,被汗水浸透的长发黏了几缕在颊边。看见小豹着急的模样,他低低笑了声,哑着嗓子问:“小白,你来了?”

  洛白正抬起爪子去晃他手臂,听到这话后,整只豹犹如被点穴般陡然僵住。

  小,小白?

  他叫我小白?

  哥哥知道我是洛白了?

  楚予昭没注意洛白的异常,他用剑拄地站起身,脚步不太稳地走向石桌。

  “你通身雪白,朕觉得小白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以后就叫你小白怎么样?”

  洛白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喵嗷!

  小白就小白,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以。

  他小跑着跟了回来,爬上楚予昭对面的石凳,两只前爪撑上桌面,直立起身体。那双刚好从桌面上露出的圆眼睛,担忧地看着对面的人。

  天际最后一丝橘红也消失,夜幕垂落。楚予昭用拳抵唇咳了两声,从石桌上的托盘里拿过一只空杯,拎起茶壶倒满水,放到洛白面前。接着才给自己倒了一杯,递到唇边轻轻啜饮着。

  洛白踮起后爪,左前爪撑在石桌上支起身体,伸出右前爪去端水。可茶杯光滑,单单一只爪不好使,茶杯被拨弄得晃来晃去,和石桌发出摩擦的动静。

  楚予昭侧头垂眸,看着那只已经尽力张开,却依然握不住茶杯的小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洛白正在拨弄茶杯,就见那杯子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端了起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坐好,用两只爪子捧着喝。”

  待洛白坐好后,楚予昭将茶杯递给他,等那两只小爪稳稳捧住了杯身,这才松手。

  一人一豹隔着张石桌安静地品茶,周围很安静,只有夜风拂过枝叶,发出窸窣的声响。

  “你是最近才来宫里的吗?”楚予昭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他问完便转头去看石桌对面,却没有见着小豹。

  洛白正坐好了喝水,听到楚予昭在问自己,立即抱好茶杯直起上半身,从桌面上露出两只耳朵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喵嗷!

  我是最近才来宫的,但是说了你也听不懂哦。

  楚予昭却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是最近才来宫的。”

  他说完这句,便看见对面的那双眼睛瞪得更圆,两只耳朵也竖了起来。

  “你在皇宫里偷偷跟着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楚予昭用笃定的语气道。

  他使用的自称不是朕,而是我,边问边将茶杯递到嘴边,眼睛半眯观察着小豹。

  小豹的眼珠子开始乱转,视线飘忽不和他接触,一副心虚的模样。

  “你以前住在京城附近的某座山上。”

  小豹的一只耳朵抖了抖,圆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困惑。

  “说错了,你住的地方其实很远,走过了很长的路程才到了京城。”

  洛白忍不住喵嗷了一声。

  对的对的,马车都走了好多天。

  “你是无意中进入的皇宫——错了,你是专程来到皇宫,是为了要完成一件事——也没有别的事,只是留在这儿生活。你每天会偷偷给自己找一些残羹剩肴——嗯,不对,吃得倒还不错……”

  楚予昭不动声色地观察小豹的反应,慢悠悠纠正着自己的猜测。

  ——他是前不久才长途跋涉进的宫。虽然不清楚目的地为何是皇宫,但并不是要来完成什么事,只是在这里生存而已。小家伙过得也不错,没吃过剩菜剩饭,长得圆头圆脑一身肉,皮毛也柔滑光泽。他这么聪明,应该是在御膳房偷食物,不过还好,这么一段时间来,居然没被人发现。

  洛白此时满心折服,一双眼睛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崇拜。

  哥哥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他怎么什么都能知道?幸亏我既聪明又会掩饰,不然会被他看出来我就是洛白的。

  楚予昭看着呆呆出神的小豹,探身越过石桌,拿走他怀里搂着的空茶杯,问道:“还要喝吗?”

  洛白这才回过神,连忙摇头。

  不喝了。

  楚予昭没有放下那只空杯,拿在手里把玩着,淡淡的星光撒在他脸上,给他锋利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柔和。

  一阵风吹过,他低低地咳了两声。洛白发现他还穿着那件单衣,赶紧跳下石凳,将不远处石台上搁着的一件外袍叼了过来,用爪子碰了碰楚予昭的膝盖,示意他披上。

  外袍太长,整件基本上都在地上拖动,楚予昭也没介意沾了灰,拿过来便披上,还顺手揉了下洛白的头。

  落在头顶的大手虽然有些冰凉,却让洛白觉得很舒服,他忍不住眯起眼,在那掌心里蹭了蹭。

  楚予昭低头看着他,没有丝毫预兆地,突然拎住他后颈提起来,举在自己眼前。

  洛白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着,却温顺的没有反抗,身体软塌塌地垂成一长条,四肢也垂在身旁。

  楚予昭脸上闪过浅淡的笑,把外袍下摆搭上石桌一角,再将洛白放在上面:“坐好了。”

  洛白便乖乖坐好,眨动着眼睛看着他。

  “如果我还有很多时间的话,就可以将你养在身边,但估计也没剩下多少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令人将你送去。这皇宫比丛林更为险恶,以后就别呆在这儿了。”

  这些话已经超出了洛白的理解范围,他不是特别明白。但他能听懂个大概,便是楚予昭在说他没什么时间,想把自己给送走。

  为什么没时间了?就算没时间,自己也不会打扰他,就坐在一旁等着不行吗?

  洛白有些委屈,将两只爪子揣在怀里,扭头看向一旁。

  楚予昭并没有看他,深邃的眼眸注视得很远,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出神片刻后继续道:“我有个弟弟。”

  洛白倏地转回头,小巧的嘴唇紧抿着,两只眼睛亮若晨星。

  “……他叫做楚予策。”

  小豹眼里的小星星瞬间散去,耳朵也耷拉下来,有些失落地转开了头。

  “我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他躺在襁褓里,那么小小粉嫩的一团。母后让我抱他,从奶娘手里接过来时,我吓得都不敢动一下。他那刻明明睡得很香,却睁开眼睛对我笑了……”

  洛白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瓶醋,心肝肺都被泡得酸酸的。他慢慢扑在铺着外袍的桌面上,将身体摊开,又用两只小爪子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难听死了。

  但楚予昭低沉醇厚的声音,还是继续传进他耳朵里。

  “他小时候经常穿一件红底黑团花的小马褂,颈子上挂一个玉做的长命锁,看见我就扑上来叫哥哥,想要我抱。而我对他,却总是那么不耐烦……他该是多孤单啊,身边只有个一心想着复仇的哥哥,还有几名懒散不尽职的奴才。平常陪着他的,也不过是我顺手做的一个木雕小马而已……”

  洛白心里虽然嚷嚷着不听,两只捂着耳朵的小爪子还是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一道缝。

  “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一心想着报仇,早早带他离开皇宫,哪怕是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他也不至于那么小就没了……”

  楚予昭的声音里越来越低沉,洛白心头一惊,那点酸意顿时飞得杳无踪影,一颗心也慢慢揪紧。

  他转过头,看见楚予昭眼底似乎有水光闪过,可定睛看去时,却只看见了一排长黑的睫毛,低低垂着,遮住了眼里一切情绪。

  “现在我拥有的这些算什么呢?就算报了仇,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予策不会原谅我,母后也不会原谅我的……”

  楚予昭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像是呢喃一般。洛白却听出了他话语里浓浓的悲伤和疲惫,不觉心头难受得慌,忍不住用爪子按在了胸口。

  他知道没了的意思,村里的老人过世后,大家都会说那是没了。

  没了就是再也见不着,听不着,触碰不着,化作一堆黄土,静静地躺在山坳里。

  可那些没了的都是老人,朕的弟弟不会是老人吧,为什么也没了?

  楚予昭就那么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半晌后才似感叹又似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想不到这些憋在心头的话,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对着一只豹子才能讲出口。”

  洛白轻轻嗷了一声。

  我并不完全是一只豹子,但朕有什么话,都可以讲给我听哦。

  楚予昭虽然听不懂,却能听出这轻柔声音里的安慰意味,不自禁抬起头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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