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手指攥紧衣袖道,“人非牲畜,即便是男子,如何能在外人面前裸呈?”
易欢冷笑,“原来在你眼里,我等皆是牲畜?”
温姝直言,“太子爷指鹿为马,指男为女,可堪史官一记?”
祁睿笑了。
本以为是朵菟丝花,谁知还带着刺。
锦珠是隆裕长公主的贴身女婢,颇受长公主的厚待。
长公主府当做副小姐养着,面首男宠之流对锦珠礼遇有加。
此时锦珠提繁复的裙摆疾步走来,躬身礼道,“长公主已在正堂,还未见过诸位爷的影子,差遣婢子出来看看,‘又被府中哪个丫头勾走了魂。’”
锦珠学长公主的语态惟妙惟肖,诸人均笑。
锦珠的父亲是镇北将军麾下的悍将,祁睿等人均与锦珠相熟。
祁睿道,“皇姑若知道,定砍了你这颗漂亮的脑袋。”
锦珠笑,“殿下多虑了。”
祁睿看了温姝一眼,“他是谁?”
锦珠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温姝,“温家温姝,长公主身边的人。来府中已有四月余。”
在场的少年便均明了温姝的身份。
祁睿并不意外,这样的容貌能出现在长公主府,若说与他的皇姑没什么才是暴殄天物。
长公主府中当做礼物送出的面首不知凡几,实不值一提也。
温家温姝。
倒是有趣。
“可是去年贬谪扬州的温家?”
温家虽人微言轻,但牵扯进的是户部高官的大案,市井皆有耳闻,更惶论生在权贵门第的在场诸人。
锦珠道,“正是。各位爷,莫让长公主久等了。”
祁睿一众携锦珠离开的时候,锦珠忧心忡忡地看了眼跪在草丛中垂着头的温姝。
已走很远,温姝还在那处跪着,不曾起来。
太子爷不肯让他起来,他便不能起。
第三章
祁康本以为搬来太子爷,此番应当无事。
孰料连累太子一并受斥。
“当街纵马伤及无辜,殿下身为太子,不庇子民,反佑亲族,岂是明君之相?今日殿下与世子同往之事长公主府不会外传,若有下次,必当启禀陛下,陛下眼中揉不得沙子,殿下往后当管束好自己。”
祁睿笑道,“谢皇姑教诲。”
长公主叹,“世子纵马伤人,所幸未出大事,回德亲王府闭门思过二十日。德亲王想必无异议。”
祁康唯唯诺诺,不敢分毫反驳。
隆裕长公主对阶下五人道,“既与太子同进同出,当知道自己代表的家族与东宫的脸面,东宫出格,该勤勉劝诫,不可为虎作伥。想拉太子爷下去的眼睛,这暗中不知有多少双。”
阶下一众少年拱手称是。
“我乏了。”
隆裕抚额,柳眉蹙起。
她是个美貌的女人,却似乎在张扬的皮相下藏着沉重的心事,脾气捉摸不定,锦珠尚且不能全然揣度。
祁睿行经庭外,见温姝仍旧笔挺跪立。
正是春日,骄阳似火,微风和€€,温姝霜白面颊上淌下晶莹的湿汗,浸润青色的罗裳。
祁睿目光微闪,对祁康易钊等人道,“孤还与皇姑有些事情未商€€。”
祁康颓道,“七哥且忙,莫忘替我与皇姑求情,少关几日则是几日。”
易钊等人行礼道,“臣等先行离去。”
“滚吧。”
祁睿摆手。
骄阳滚烫,一阙玄色映入温姝眼中,衣摆盛开洁白的扶桑花。
锦珠未将温姝被太子爷罚跪一事同长公主多言。
温姝将被浇一身热茶,若又传出招惹太子,长公主的手段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担待不起。
后经过庭外,见温姝不在,便以为太子爷免去跪罚。
却不知温姝被祁睿捂住嘴拉扯进长公主府庭外茂林处幽寂无人的侧厢,伸手落锁。
斑驳绿竹投下暗影,鸟声呜咽哀鸣。
祁睿少年习武,一双手能将弓拉成满月。
温姝被他布满薄茧的手禁锢在雕花木榻上,满头乌发散落在绣着春花的绫罗软枕。
祁睿笑道,“跟着皇姑有什么好的?驸马爷回来了,有的你苦头吃。”
“跟了孤,往后要什么都给你。”
祁睿说话的时候,嗓音中藏着无边风月。
就像是出身普通权贵家庭的贵公子在对着他床榻上不听话的情人温柔耳语。
第四章
温姝惨白的唇被啃咬的有了颜色。
太子整个人覆上来的时候,遮盖住窗柩缝隙中透进来的几缕昏淡的日光。
书案前的牡丹花正迎着日光明艳地盛开,挡住一幕。
温姝有倾慕的女子。
少年人的喜欢就像是热烈的美酒,悄无声息的把人放在心上,颓自品尝酸甜滋味。
墙角花影下用手中小扇追扑玉色蝴蝶的娉婷少女,回头嫣然一笑,素色衣裙在风中翻飞,娇怯唤他一声沐之哥哥。
如果他没有被送进长公主府,或许他们有机会定亲。
温姝纤薄的胸膛起伏不定,一双手胡乱地抓,在锦被中握住玉簪,手中的玉簪朝着祁睿刺过去。
祁睿一时不查,被他在胳臂上划了一道狭长的血口子,猩红的血顺着撕裂的衣袖淌落,染红玄色的袍摆上洁白的扶桑花。
祁睿猛地将温姝掀翻在地。
“下次若还是这般不识相,温家在扬州的逍遥日子只怕也到头了。”
温姝脸色霜白,两排牙齿紧紧咬住唇,五指握紧手中带血的玉簪。
祁睿夺下温姝手中的玉簪扔在角落,一只手交叠禁锢住温姝的两条腕子,温姝双腿踢蹬在他怀中挣扎。
太子修竹一样的手指使力,半寸宽的暗青色罗纹衣带被撕下。
祁睿将衣带扔在了温姝脸上,勾唇道,“不想被治一个刺杀的罪名,好好替孤绑好伤口。”
温姝的手指细长白皙,暗青色的衣带在他手中翻飞,几缕垂下来的乌发透着清淡的茶花香气,漆黑的长睫掩盖住眼中的神情。
睿的吻落了空,也不恼怒,勾唇笑道,“来日方长。”
祁睿离开后,温姝颤抖着重新捡起被扔在角落的玉簪,却看到玉簪摔断成两截。
第五章
白日的荒唐被掩映在暮色下。
明月高悬于天际。
府中灯花更迭亮起,连绵如跳跃的星火。
雕花案几上置产自江南的杏仁甜糕。
甜糕堆叠在翡翠玉碟中,透出胭脂一样的香气。
隆裕长公主倚在美人塌上,墨发散做数缕,锦珠伴在一侧为她梳发,发中添了几缕白丝,锦珠欲藏起,隆裕在镜中瞧见,笑叹道,“我还不到三十,却觉得自己老了。”
锦珠摇头道,“殿下不老。”
隆裕问道,“温姝进府中多长时日了?”
锦珠道,“已四月余。”
隆裕道,“召他过来。”
锦珠握着檀木梳子的手微微一抖,“殿下这是……”要从未侍寝过的温姝来伺候。
隆裕没有回答,白皙的指拈雕花案几上的一块甜糕进口中,贝齿噙住暗红的嫩肉嚼碎,皱眉啐在一旁的玉盘中,“甜糕放的时间太久,味道便不好了。”
温姝发上的玉簪变成玉冠,暗青罗裳换作月白锦袍,霜雪玉面,风姿端凝,踩着窗柩外隐透的月光走近,端整地跪下白玉阶下,昏灯映照下露着乌发后一截白皙的颈,让隆裕想起官窑中烧出的精美瓷器。
“陛下赏了西域的贡酒,此酒名醉春,你尝一尝是什么味道。”隆裕的声音温和柔软,远非白日泼一身热茶浇烫在温姝身上时候的模样。温姝接过了锦珠端来的玉盘上置放的酒樽,荡人心神的酒香盈满鼻尖。对上锦珠担忧的神色,闭目一饮而尽。
烈酒灼喉,一路从咽喉渗进四肢百脉。白玉阶上的隆裕从美人塌上起来,掀开琳琅作响的珠翠玉帘,从阶上走下来,薄纱的裙摆拖在绣着仙鹤的毯上,涂些丹蔻的手指抬起温姝的下巴问道,“是什么味道啊?”
温姝勉强想掩盖自己的失态,低声道,“回禀殿下,是烈酒的味道。”
隆裕涂着丹蔻的手指晃动金樽,笑道,“再尝尝。”
醉春是西域有名的烈酒,习武之人尚且招架不住,更惶论温姝这样身子骨弱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