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羽吃了一嘴灰,目瞪口呆的看着马匹扬长而去,突然出现一匹马,突然跟前的少爷就没了,很突然。
他回过神,扯开嗓子就要喊,有强人当街抢人啊!
身后猝不及防的伸出一只手,捂住他嘴,同羽狠狠咬上一口,发疯样的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去救少爷。
“嘶,同羽是我啊是我,鹏举,你别喊那是我们大少爷。”
鹏举松开手,虎口上有一圈渗血的牙印,暗骂一声,狗崽子。呲牙咧嘴道:“你把这事烂在心里,别回府胡说,二少爷保证完完整整给你送回来,给你涨二钱月钱。”
又是二钱月钱,同羽小脑瓜一时转不过来,大少爷抢了二少爷,给我二钱月钱做封口费。
这不行!一时的甜头和衣食父母他还是分得清,再说了他是二少爷的小厮,发月钱怎么也轮不到大少爷,他打定主意,回府就告大少爷一状。
宋凌先是惊疑不定,等被熟悉的桂花熏香包围,哪还不知道是谁,他极力控制情绪,冷冷道:“放我下去。”罗锦年这人你表现的越激动越在意,他越来劲越要对着干,但只要表现的云淡风轻,把他当空气,他也很快没了兴致。
罗锦年就像没听见,腾出一只手捞起宋凌披风上的兜帽给他罩了个严严实实,威胁道:“二少爷可别乱动,要是被人瞧见二少爷和我这纨绔子弟一起闹市纵马,你的名声可就完了,以后纨绔跋扈的帽子也有你一顶。”
这招果然管用,宋凌停止挣扎,安安静静窝在罗锦年怀里,像个陶瓷人偶。
罗锦年更加得意:“二少爷不是四处说我寻花问柳,拿我做筏子显你的名声吗,今儿我就带二少爷去涨涨见识,瞧一瞧真正的花柳之地。别和个土包子一样。”
宋凌被一口一个二少爷喊的火冒三丈,有心想转身给罗锦年一拳,让他掉下去摔成一滩烂泥,又顾忌着动作太大被人看见样貌。只好暂且忍下一口气,盘算着要罗锦年好看。
殊不知上京城确实没有传出罗府二公子成了纨绔子弟的流言,他们传的是€€€€
金镶玉养的兔儿爷和他闹了矛盾,惹的金镶玉一怒为蓝颜当街抢人,好不风流。
出青龙街,入白虎街,一路风驰电掣。
七拐八弯下进了一片温柔乡,小楼栋栋,精致小巧,香带缠绕,脂粉香风使人迷醉。冬日里天黑的快,剩下的漫漫长夜不知多少人在此间流连忘返。
这里是雁怀坊,销魂地。
罗锦年驾马熟门熟路的停在一处小楼前,此楼与周围小楼大有不同,足有七层高,大门打开,两侧挂一对联,迎八方失意客,会四海得意人,横批,乐不思蜀。
楼上挂着大红灯笼,上罩彩纱,光线被折射的昏黄。门口不像其它楼站着揽客的姑娘,只有两龟奴侍立左右。
不时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三五成群的递上帖子,门口的龟奴检查后,略微弯腰让他们进去。不阿谀奉承,不奴颜屈膝,不卑不亢。
这是销魂地里的销金窟,风雪楼。
礼朝第一青楼。
这楼里的姑娘,向来卖艺不卖身,且都略通琴棋书画,多受文人学子追捧,因此来这风雪楼竟然成了头一等雅致事。
门口的龟奴眼尖,远远看见罗锦年的马匹,笑意盈盈的走上来,另一龟奴赶忙进了楼里去寻主事的妈妈。罗锦年翻身下马,扔给宋凌一个威胁的眼神,你敢跑试试。
宋凌看得分明,嗤笑一声,这风雪楼向来标榜自己是为才子佳人创造认识的机会,若有缘者大可共叙佳话。是青楼楚馆里一等一的清高,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看碟下菜罢了。
风雪楼再会经营自己名声,它也是青楼楚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和罗锦年进去,那外面不知传什么样。
宋凌比较了下自己和罗锦年的武力差距放弃了下马离开的打算。
这时一位风韵犹存的丰腴美妇人从楼里出来,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罗公子,可算把您盼来了,哎哟,怪我没算到罗公子今天大驾光临,不然非得把这地方在整理整理,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天气凉。冷雾她们几个天天眼巴巴的盼着您呢,茶不思饭不想的,奴看着也心疼。”
罗锦年略一侧身躲过美妇人的人,指了指身后道:“今儿主要是带……”
“久闻风雪楼湘君流罗姑娘才名冠京城,有上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其所作诗词更为出众,诸多才子自愧不如。凌在诗词一道也略有所得,今冒昧来访,望流罗姑娘不吝赐教。”
宋凌从容不迫的下马,抬手缓缓掀下兜帽,一步步走向风雪楼。
风雪玉人来。
一步步似踩在妈妈心尖上,宛若神人,她不由的看痴了去。
待回过神,错愕异常,不敢置信的盯着宋凌古井无波的脸,紧接着揉了下眼睛,像在肯定他不是说笑话。
真是奇了,还有来青楼比试诗词的。
第41章 好一个“断袖”
庆妈妈紧愣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瞬间就品出这番看似离奇的话里暗藏的商机。
好大的噱头。
她认识说话那人,罗府二少爷宋凌,那般品貌让人一见难忘。他虽然出生有瑕,但也是将军府的儿子,身份贵重,小小年纪中了举人,难得一见的才俊。
若是放出消息,罗府二公子对风雪楼流罗姑娘赞赏有加,提出文斗,那不知要吸引多少人前来围观。
礼朝文人自有傲气深藏,日后让坊间闲散懒汉大肆夸耀自家姑娘才名,让文人听见有人传自身才学比不上楼里姑娘自是不服气,再于每月十五举办文斗。当能吸引大量的人前来,就算有些不屑与青楼女子为伍,但受不了激前来的也不在少数。
这是对从不涉足青楼楚馆的文人,对熟客也是另一种“情趣。”
若是有意,胜者可为姑娘入幕之宾。
庆妈妈始终清楚,就算风雪楼包装得再清高,它也是青楼,面对文人的高等青楼。
正在庆妈妈盘算宏图大业时,有梳双丫髻的小丫鬟从楼里出来,先是盈盈一礼,后径直走向宋凌,低眉螓首柔声道:“宋公子,流罗姑娘言她对您也是神往已久,故遣小婢来请您上楼一叙。”
真不愧为头一等销金窟,连小小婢女都舍得花功夫调教,知书达礼不似寻常,宋凌暗自感叹。
不过这流罗和风雪楼妈妈的关系还真是值得玩味,她的婢女见了主事人既不行礼也不问安,更能越过主事人直接请人。观庆妈妈表情并无不满之色,也无阻拦问话的意思,像是任由流罗作为。
哪家青楼会同意花魁随意见客?
庆妈妈忽然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哟,宋公子这是得了女儿青眼啊。”暧昧的轻瞥宋凌,捂嘴笑道:“宋公子可要疼惜女儿。”
他们几人谈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让想听见的人听见,一时间宋凌被诸多嫉恨与羡慕的目光包围,刺目的视线像要择人而噬。
流罗是谁,才貌双绝,被无数才子追捧的一代佳人,可她从不接见外男,只在每年花朝节奏乐一曲。
花朝百花争艳,不及美人月下一曲,恰如月下仙子落凡尘,清冷无双。
若站在这里的是别人,受到流罗小姐的亲自邀请,城府浅的恐怕当即喜形于色。有些城府则故作矜持的沉吟一番,转而答应。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舍得拒绝。
但站在这儿的是宋凌,名声脸面看得比命重三分的宋凌,他原本打算,若是庆妈妈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他大可拂袖而去。罗锦年也没理由再拦着他,若是庆妈妈与流罗同意比试,那就在前厅众目睽睽下比试一番,总的出不了错。
传不出宋家二公子夜访青楼的谣言,可现在情况有变,他只要同小丫鬟上去了,不论这流罗姑娘有多受追捧,她都是青楼的姑娘。
爱惜羽毛的宋公子自不可能答应。
正当他要顶着周围灼热的目光拒绝,却见传话的小丫鬟眼含乞求。
他突然品出这件事的不对味来,流罗见过的才俊何其多为何偏偏请他?这事恐另有原由,那就上去看看流罗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却不能一个人上去,宋凌随手一指罗锦年:
“好叫姑娘知道,我家兄长仰慕流罗姑娘已久,常常自叹无缘得见流罗姑娘仙颜,今得此缘法,凌斗胆冒昧一问,可否与兄长同往?”
小丫鬟面露喜色,也不提出请示,直接答应下来,迫不及待的引路。
果然有问题,宋凌瞳孔暗了一瞬,转而笑着看向罗锦年:“兄长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好一个得偿所愿!罗锦年怒从心头起,我怎不知我何时有了这等心愿。按照他以往现在肯定已经扯着宋凌领子教导他何为弟恭。
可经过这些年,罗少爷也长了些脑子,宋凌这小子把事闹得这样大,母亲那边指定是瞒不住了,她现在说不得已经得了消息€€€€罗府两位少爷共访风雪楼。
按照母亲的偏心眼子,肯定不会相信是宋凌自己愿意来的,她眼里宋凌这小子乖巧听话,最是纯善,只有一种可能让宋凌来风雪楼€€€€不成器的罗锦年胁迫乖巧的宋凌来风雪楼。
他可不能认!宋凌明明是他抢来的。
但如果还叫母亲知道他让宋凌单独去见了花魁,那还不得吃了他,想起田氏的手段罗锦年打了个寒颤。
权衡利弊之下他得出一个结论,还真不能让小兔崽子自己去,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待回府再好好给小兔崽子立规矩。
罗锦年皮笑肉不笑道:“难为凌弟记挂,待回府兄,定好好感谢。”好好感谢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猫样的瞳儿怒火汹涌,流光溢彩,刹是好看。
有心围观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罗家两兄弟真是好运道,更有暗恨自家为何没这种弟弟,好让他也能一睹芳容。
小丫鬟在前头引路,不时回头看一眼两兄弟确认他们跟上了,不由得心头纳罕。这罗府两兄弟都是世间难寻的俊美儿郎,怎的去见自家声名远播的姑娘,一个不辨喜怒,仿佛事不关己。另一个倒是表情丰富,只眼底时不时流露的凶光吓得她惴惴不安。
不像见美人倒像去杀人。
从现在风雪楼长大的小丫鬟也算是“见多识广”,她想到了可能,往常也有特殊客人来楼里总是脸色黑沉,不为所动。莫非这两位公子也和那些特殊客人一样,喜好男风?
小丫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唉,这等公子居然是断袖,不知要惹多少女儿家黯然神伤。
浑然不觉已经被扣上断袖帽子的两位公子,一位力求目不斜视,丝竹袅袅娇声绵绵不为所动,唯恐多看一眼于名声有碍。
另一位正在盘算着回府该如何炮制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小兔崽子。
两位“断袖”对小丫鬟丰富多彩的内心一无所觉。
第42章 比美
小丫鬟领着二人穿过前厅,往后院去,待有过一段曲折蜿蜒的雨廊,尽头幽静的小花园,内里种着梅花,暗香浮动。
红梅掩映间一处小院若隐若现。
丫鬟踩在尚未化完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声响,她领着二人来到小院前,福身一礼道:“两位公子进去吧,姑娘在里面等你们,小婢先行告退。”
宋凌注意到丫鬟的称呼。
礼朝在称呼上也大有讲究,良家女子若是未出嫁可称呼小娘子,娘子,亲近的家人另有叫法。出嫁的称大娘子,夫人,主母,或者以姓加娘子称呼。楼里的姑娘随意称呼,但多是唤小姐。
且这流罗不住金堆银砌的楼里,却在这处孤寂园子另开小院独居,遍种红梅。
这流罗姑娘当是个清高之人,傲骨深藏,对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当多有抗拒,不肯流于污浊,出淤泥而不染。
与她接触当不谄媚,不讨好,也不刻意避让,把她当成平凡女子相处便可。
一瞬间宋凌转了七八个心思,罗锦年用鼻孔出气冷哼一声:“愣着干嘛,还不进来。”率先提步进入小院。
院子布置简单,四方小屋以包围格局分布,院子中小池塘有残败的藕叶残骸,青石板上积雪薄薄,角落里扫雪的扫帚凌乱倒在地上。
其余空无一物,梅树枝丫上挂着照明用灯笼,无虫鸣,无人语。只冷风迎怀,寂寞满灯。
“这流罗好歹也是风雪楼头牌,怎就住这个破地方,晦气。”罗锦年看着鞋底踩上的枯叶忍不住抱怨。
宋凌也觉得奇怪,这个流罗姑娘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怪异,不知她邀自己相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答案就在眼前,去问问就知道了,何必想这么多。
只有一间小屋亮着灯烛火,显然神秘非常的流罗姑娘就在那里。
等到了小屋前,罗锦年到底没做直接推门而入的莽撞事,他曲指轻叩门户。
内里传来一道清冷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