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离心离居
“我真不懂, ”江梦枕觉得压抑极了,“那又为什么要许诺呢?有口无心的誓言不如不说,徒然惹人伤心。”
“也许说的时候是真心, 后来变了,也许本来就是哄人的谎话, 为了混过去好交代罢了。”江梦幽轻叹了一声, “男人变心的时候是最无情的,一开始是包庇、纵容, 而后是彻底的偏心, 以至于没有底线的维护。他对季氏正在兴头上, 季氏的胆子是被他惯大的,就算我费劲了心思手段, 季氏只用占个新鲜,便已胜得毫不费力,况且还有镇国公的势力扯在里头, 我也懒得去自取其辱。以后我只将门户看得更严些,护好瑜哥儿珍姐儿就是了... ...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倒惹你更加担忧了, 你放心,晋王虽对我淡了,倒也不至于看着我死, 再说我也处处有意提防, 这次只是太大意了。”
江梦幽和一个想要杀了她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在内没有了丈夫的宠爱庇护,在外也没了娘家的势力支持,江梦枕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后宅中的算计, 无论多么小心,也还是防不胜防,江梦枕最后只一字一字地说:“姐姐千万保重。”
在回府的路上,江梦枕好几次喘不过气来,经营一段感情是何其的难,假意真心、新鲜诱惑,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长久的东西。武溪春在成婚前已对安致远芳心暗许,江梦幽与晋王儿女双全、过了数年恩爱亲密的日子,到头来都落得个惨淡的下场,那么他和齐鹤唳呢?既没有相知相许、也没有相亲相爱,只有不尽的误会和争吵,以前有死去的齐凤举横亘在两人中间,现在有不顾规矩的肖华纠缠不休。
江梦枕有一种灰暗的无望感,从成亲的那天起,他就对这段姻缘缺乏信心,三年过去了,两个人之间依然有太多没有说开的事,在遮掩别扭之下无从建立起坚实的信任与紧密的联系。江梦枕甚至不知道齐鹤唳是不是喜欢他,如果他喜欢的是他,为什么不敢给他看朱痕手里的香囊?如果他喜欢他,又为什么让肖华插进他们之间?大约齐鹤唳在乎的只是作为丈夫的尊严,所以江梦枕只有用正配夫郎的体面去回应他的试探。两个人都没有从这场幼稚的“报复”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反而让本就脆弱的关系更加岌岌可危,连表面的和睦都维持不下去。
江梦枕这一天的所见所闻令他心力交瘁,他多希望丈夫能抱着他安慰一二,对他说他们不会走到那一步——哪怕这也是一句有口无心的搪塞。可下了马车,他看到的是齐鹤唳和肖华并肩站在大门口,肖华看见江梦枕,故意拉着齐鹤唳的袖子撒娇道:“齐哥哥,咱们快走吧,我都等不及了!”
齐鹤唳“嗯”了一声,他见江梦枕脸色极差,忍不住问:“你去哪儿了?”
江梦枕看着他道: “你又要去哪儿?”
齐鹤唳不知他从哪儿回来 ,江梦枕也不知道他要到哪儿去,这样的生疏隔阂哪儿还像是一对夫妻?
“今天是我的生辰,齐哥哥要带我去太白楼庆贺呢!”肖华身上穿了一件新的狐裘,竟是极好的品相,少说也值五六百两银子,衬得他越发娇小可人。
“原来是肖小公子的好日子,恕我没有备礼了。”
“二少夫人若真有心送我什么,”肖华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那就把齐哥哥送给我吧!”
这无异于当面的挑衅,江梦枕心情已差到极点,冷冷道:“他不是我的,我管不了他的事,你若想要、自取便是,何必问我?反正他自己有手有脚,要跟谁走、我也拦不住。”
说完他负气而去,成亲三年,他们俩都没有好好地庆贺过一次生日,齐鹤唳倒陪着肖华去什么太白楼!肖华看着江梦枕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我开个玩笑罢了,二少夫人怎么恼了?”
“他岂会拦着我,只嫌我走的不够快罢了...”齐鹤唳抿了抿唇,“走吧,瘦猴儿他们该等急了。”为肖华在太白楼摆席过生日,其实是瘦猴儿的主意,齐鹤唳不过是个陪客,可话从肖华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齐鹤唳特意给他庆生,又惹出一场误会。
江梦枕回到屋里,抱起云团躺在床上,他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怄得连晚饭也没吃,就这么胡乱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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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扬将武溪春送回武阳伯府后,马不停蹄地赶去刑部大牢审犯人,那个在武溪春的参汤里偷下红花的丫鬟终是受不住刑,交代说红花是李青萝要她下的,安致远有一次撞见了她动手脚,却什么都没有追问,因为只有武溪春一直无所出,他才有纳妾的借口。英扬听了,恨得咬碎一口银牙,他猜安致远瞒着武溪春的事定不止这一件,暗中派人跟踪武溪春与李青萝,誓要所有事彻查清楚。
“弟弟,这事你到底想怎么办?”武溪春的大哥急急道:“我去把安致远那厮揍一顿给你出气,如何?”
“哥,你别去,我已与他离心了,今后他爱怎样便怎样,让他和那李青萝过去吧,我要回家来!”
“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你嫌我了?还是爹娘不要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这么年轻,就此与丈夫离居了,后半辈子怎么熬?”
“你让我忍耐着和他过下去,那才叫煎熬!”武溪春咬着牙说:“我宁愿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后半辈子,也不要看着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人天天在我眼前晃!”
武阳伯叹气道:“小春儿,不是父亲不愿你回来,若只是为了纳妾的事,大可不必闹成这样。你没生下一儿半女,安致远为了子嗣纳妾,咱们要是为此发难确是不占理的,你让他知道厉害也就罢了,到时候父亲和你哥哥再去弹压弹压他,也就是了。一个妾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等她生下孩子,你抱来养就是,再说点难听的,你就是去母留子,又怎么样?后宅里死个把人的事,你还怕咱家兜不住?”
“我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知道这些勾勾搭搭的事已经污糟得不行了,为了保住这样的丈夫还去沾人命官司,简直是疯了心!”武溪春扑进武夫人怀里,“娘,哥哥和爹都嫌我,都要把我推回火坑里,您要给我做主啊!”
武阳伯还要再说什么,武夫人一挥手道:“急什么?小春儿这才回家几天?只管先住着,至于那安致远,他如此欺辱我儿、欺辱我武家,现今该着急害怕的是他,你们逼小春儿干什么?离居便离居,看看是我家小春儿离不得他,还是他离不得我武家!老大明儿就带人去,把小春的嫁妆全封起来,铺面的账本也带回来,我要好好查查账,看看他这些年嚼用了我儿多少东西,又给了那姘头多少甜头,只剩了空架子的永安伯府又赔不赔得起!”
武夫人一锤定音,武阳伯和武大哥也不敢再多话,他们也气安致远的忘恩负义,当初求亲时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现在领着大肚子的外室回来要正配夫郎难堪,简直是岂有此理!但勋贵世家是最要脸面的,轻易不会闹出夫妻不谐的事端,更别说离居甚至和离了,也就是武溪春受宠,否则与夫家闹了矛盾,又不被娘家接纳,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时硬着头皮再回夫家,从此后就得任由人家搓扁揉圆,再没有抬头挺胸的一天了。
武大哥第二天就带着一队小兵去了永安伯府,护院们哪儿拦得住带刀的军爷,任他们闯进府去。武大哥转进武溪春住的院子,赫然发现里面有人,他的火“腾”地冒了起来,一脚踢开门,大吼道:“安致远呢?给我滚出来!”
“你是什么人?”李青萝被润墨从屋里揪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大肚子颤声说:“少爷...少爷出去了。”
“那你是谁?你是少奶奶吗?”武大哥冷笑着说:“你住这里?这是你的屋子吗?”
李青萝答不上话,吓得只会发抖,武大哥极瞧不上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向润墨道:“去把屋里的东西全清点一遍,少了什么记下来,对了,再翻翻这贱人身上!”
“哪儿还用翻,她头上的簪子就是少爷的!”
“什么玩意儿!你碰我弟弟的东西上瘾是不是?”
武大哥的话音未落,安致远从院外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见李青萝被人押着,小兵院里来回穿行,赶忙询问:“大舅哥这是干嘛?”
“大舅哥?你叫谁?这不是你的新夫人吗?我可不是她哥哥,安少爷几时又娶了妻,我还没道贺呢!”
“大舅哥说笑了...”
“我说笑?她若不是你的妻子,怎么能住在这儿?我弟弟刚回娘家几天啊,他的屋子都让人住了,看来你是不想他回来了,也罢,你干脆给我一张休书,咱们断亲!”
“误会,这真是误会啊!我一直等着桃源回来,天天让人打扫着这屋子...”安致远蹙眉看向李青萝,“你为什么在这儿?”
李青萝哭哭啼啼地说:“我...我是来打扫屋子的!”
武大哥“哼”了一声,“你们永安伯府是没人了,要个大肚婆来打扫屋子,还把簪子打扫到自己头上去了!”
“她眼皮子浅,还请大舅哥原谅...”
“我岂会与她一般见识?这样的女人,我懒得多看一眼,真不知道你图个什么,我等着看她能给你下个什么金蛋!”武大哥指挥着小兵在武溪春的嫁妆上贴封条,“你赶紧把小春陪嫁铺面的账本送到我家去,咱们好好算算账!”
“大舅哥,何至如此啊!”安致远仍不知悔改,“我只是为了子嗣罢了,闹成这样传出去对你们武家也不好,难道桃源为了这点事就要离开我,那他以后怎么办?难道大舅哥没有纳妾?”
“我是有妾,”武大哥推开拦阻他的安致远,寒着脸道:“但我至少不用我老婆的嫁妆去养妾室!”
武大哥带着小兵离开了,院里满地狼藉,屋门上被贴了重重的封条,安致远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想起以往每次回来,武溪春都会在院里给他留一盏灯,那盏写着诗的纸灯笼还挂在檐下,却再没人去点亮了。
李青萝捂着肚子只会哭,本就普通的脸被泪痕和怀孕的浮肿弄得更不堪看,安致远看着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上一章最后,主要是姐姐在王府的处境改动了一下,重新看一下49章后半哈,么么哒。
第51章 自取其辱
肖华的十五岁生日, 是他此生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从乡野来到京城,头一次感受到泼天的富贵、无尽的繁华, 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席上摆着美馔珍馐, 入夜的街市上点着千万盏的灯, 比他在山中看到的星还亮、还多。
瘦猴儿出了大血包下了太白楼的整个二层,邀了军中许多小头目前来赴宴, 还有些想拉拢青州兵的京中官员, 四处打听了消息, 俨然把肖华当成了齐鹤唳即将纳入府中的美妾,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来送礼攀关系。肖华和齐鹤唳下了马车, 只见太白楼人头攒动,往来皆是有品有阶的大小官员,所有人都众星捧月般围过来, 口中是不打磕巴的吉祥话,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遥遥指着他啧啧赞叹,真以为他是哪家的尊贵公子。
其实, 若真是侯门公府中金尊玉贵的哥儿,岂会容许外男平民这样耍猴似的围观?府里自有家宴戏台,也轮不到去外面摆席设宴的, 这些军营里的莽汉和衙门里的小官, 上不到三品、下不过皂吏之流, 更是连都勋贵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但对肖华来说,这已是他平生仅见的大场面,往年的生辰,有碗热面吃已属不易, 哪能想到有今日的热闹得意?
“小肖大夫,这狐裘真衬你,俊得很!”张哥大笑着说:“你瞅瞅,简直就是京城里的小哥儿,谁能看出你是乡下来的?”
“西施还是乡下来的呢,”一旁立刻有人恭维道:“肖小公子生得如此模样,岂会一辈子屈居山野呢?”
“英雄配名马,狐裘配佳人,自古英雄美人,俱都不会埋没于无人可见之处,”三皇子的门客提起一杯酒,“齐校尉是英雄,肖小公子是美人,在座诸位难道不该为英雄美人饮上一杯吗?”
众人都起哄地喝了一杯,肖华把红着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见齐鹤唳坐着不动,不由低声问:“齐哥哥,你怎么不喝呢?”
齐鹤唳根本没注意肖华穿了什么,此时被人频频提起,这才发觉他竟穿了一件名贵的银色狐裘,“你这狐裘哪儿来的?”
“是...是大小姐借给我的,”肖华心虚地轻声道::“只是撑撑场面罢了。”
齐鹤唳皱了皱眉,齐雀巧能有什么好心?他这时不好多说,便道:“你喜欢这些皮货,我再给你买就是。”
“齐校尉,我家在东市正有一间皮货铺,你赶明儿带肖小公子来选,有看中的直接拿去穿,若是不肯,那便是看不上兄弟了!”
齐鹤唳还没说话,肖华已抢先问:“可有海龙皮的没有?”
“嚯!”这人唬了一跳,上下看了肖华好几眼,“肖小公子真是外地来的?可不是哄我吧!就是京中富商家的小哥儿也没有这样识货的!这东西极难得,小公子若有心要,且容我去打听打听...”
坐中有人奉承,自然也有人看不上肖华的轻狂做派,互相使了个眼色,低声骂道:“别人客气一句,他还真敢开口去要,也不怕折死了他!”
齐鹤唳听见肖华向人打听海龙皮,他想到江梦枕落在裘衣上的眼泪,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何苦去弄那些?狐裘便已很好...”
“小肖可是救过你的性命的,什么东西比命还稀罕,你也太小气了!”瘦猴儿撇了撇嘴,“小肖,你若喜欢那什么海龙海牛的,我买给你!”
肖华“哼”了一声,目光流转地往齐鹤唳脸上瞧,“谁要你买,齐哥哥自会送我的!是不是?”
齐鹤唳被逼在犄角里左右为难,只得含混道:“...等找到再说吧。”他有些坐不下去,找了个托辞下楼躲清静去了。齐鹤唳没想到今日来了许多不相干的人,以为不过是张哥、老李、瘦猴儿几人为肖华过个生日罢了,哪晓得是这样的席面。他与肖华在众人眼下同进同出,难免惹人误会,席上的许多人是冲着他在青州军里的威望来的,平时没机会施展,如今一股脑地将殷勤全献到了肖华身上,齐鹤唳觉得很是荒唐,他和江梦枕赌气拼来的这份荣光,如今全被肖华享用了去,可他转念又一想,江梦枕大约也是看不上这些小官的谄媚奉承的。
天下熙攘、皆为名利,齐鹤唳亦感觉到肖华吹气般膨胀起来的欲求,若是为钱为物,齐鹤唳不是不能尽力满足,毕竟救命之恩万金难报,可是其中还夹杂着虚妄无稽的感情,让肖华处处与江梦枕攀比要强。齐鹤唳看着肖华,有时会有一种微妙的错觉,他偶尔会想起十四五岁时嫉妒着大哥的自己,同样的处处比不过,却仍在自不量力地妄想,差距太过悬殊、还要梗着脖子硬要去相较相争,让人看了已不觉得可笑而是觉得可悲。
肖华早晚会和他一样输得一塌糊涂,齐鹤唳心中生出一种对弱者的怜悯以及没有制止误解的愧疚,他该和肖华说清楚了,这种求而不得的难受滋味,他自己最清楚不过——齐鹤唳深陷其中已近十年、早已无路可退,而肖华与他相识不过数月,尚能及早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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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梦枕睡醒了一觉,静夜无人、孤衾冷枕,他哑声叫茶,碧烟点了灯捧了茶盅过来,江梦枕润了润嗓子,低声问:“二少爷回来了吗?”
碧烟摇了摇头,江梦枕觉得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再也睡不着,他翻了几回身,怎么也躺不住,干脆起身换了衣服,急匆匆地让人套车出门。
碧烟服侍他披上大氅,“这么晚了,要上哪儿去?”
“去太白楼。”江梦枕咬了咬牙,他决心去把丈夫找回来,他实在不想与齐鹤唳也落到无法收拾的惨淡下场。挂在车上的灯笼摇摇晃晃,光影明明灭灭地照在江梦枕苍白秀美的脸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抛下尊严脸面去找齐鹤唳。
“出来的太急,手炉也没带,”碧烟摸了摸他冰凉的手,“公子冻坏了吧?先用披风盖一盖...”
江梦枕怀里抱着一件带给齐鹤唳的披风,碧烟帮他把厚厚的织金雀羽的围在身上,可江梦枕只觉得更冷,在未出嫁前,若有人告诉江梦枕,他会在寒冬的深夜里从床上爬起来、驾着车去寻找为另一个人庆祝生日而迟迟不归的丈夫,他只会认为那人发了疯,可这件事竟真实地发生了。
江梦枕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一时想,他主动找过去、总胜过被人家找上门来,一时又想,若齐鹤唳只是赌气、左不过是要他低头罢了,这一次他又如了他的愿,总该回转些心意了吧,可若他从来就不是赌气... ...马车的门帘被北风吹起来,卷进些许雪粒儿,江梦枕猛地急咳了几声,扯得小腹有些发痛,天气真是太冷了。
太白楼灯火通明,江梦枕让碧烟去酒楼中打听一二,他掀开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耳边是小二的吆喝和往来人群嘈杂的谈笑声,在渐大的风雪中,他的眼光在街市上一转,倏然停在背人处的一盏红色笼灯下。雪打红灯、四下飘摇,一如江梦枕没着没落的心,灯笼之下,齐鹤唳与肖华相对而立,不知齐鹤唳说了些什么,肖华突然扑进他怀里,齐鹤唳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而后轻轻落在了肖华黑漆漆的头发上。
江梦枕完全怔住了,他没想到在见证了武溪春和江梦幽的不幸之后,又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可悲,飞雪红灯,若抱着肖华的人不是他的丈夫,这一幕倒是很好看的。红灯里的蜡烛“噗”地灭了,江梦枕但觉得眼前一黑,飘白的雪花在风中翻卷,宇内只余黑白两色。碧烟这时也回到了马车上,一边掸着雪一边没好气地说:“今儿个整个二层都被包下来给肖小公子庆贺生辰,听说来了不少的人,收了一桌子的贺礼,现在已散得差不多了,真是好大的排场呢!”
江梦枕想起姐姐说,她不肯低头去笼络晋王,因为一切的心思手段在“新鲜”二字面前全都不堪一击,她说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自取其辱——可不正是自取其辱!
这雪夜寒天的出行,并没有帮江梦枕挽回他的丈夫,反而叫他看清了一直猜测怀疑的事——齐鹤唳与肖华确有私情,这恐怕才是齐鹤唳对他冷淡的真正原因。姐姐与晋王的恩爱维持了七年,安致远对武溪春的温柔保持了五年,而他与齐鹤唳只有磕磕绊绊的三年,只三年、他的丈夫便已厌倦了。
“...回去吧。”江梦枕放下了窗帘,帘幕隔绝了外面的雪光,碧烟看不清他的表情。
“咱们不找二少爷了?”
江梦枕摇了摇头,又捂着嘴压抑地咳嗽了几声,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江梦枕紧紧抓着手里的披风,碧烟似乎听见他用很低很小的声音喃喃地说:“...找不回来了。”
第52章 没有福气
“好了, 别哭了...”齐鹤唳拍了拍肖华的头,小孩儿哭得好惨,仿佛失去了一切似的绝望不甘, 有人这样为他流泪,齐鹤唳不是不动容的, 只是他心里的感觉与其说是怜惜, 不如说是兔死狐悲的凄凉,肖华到底比他勇敢多了, 当年他连哭都不敢当着江梦枕的面, 怕他询问、怕他嫌弃, “我再不与你说清,就是误了你。”
肖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抽泣道:“我方才、方才还偷偷许了愿望,想要你更喜欢我一点... ...可见这些事是不灵验的!你要说清,也、也不该选在今日, 这本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现在全让你毁了!”
齐鹤唳望着满天的风雪,缓缓道: “欢乐短暂、失意长久, 人生总是如此,我许下的不灵验的愿望,只会比你更多。”
“可是齐哥哥, 我真的很喜欢你!”肖华拽着齐鹤唳胸前的衣服不撒手, 不依不饶地说:“我为什么就不行呢?就是、就是给你做妾, 我也...”
“我是永远不会纳妾的,”齐鹤唳说的斩钉截铁,“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还小, 根本就不知道给人做妾意味着什么,给人做妾是下下的出路,姨娘和姨娘生的孩子,只会被人看不起,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我不怕抬不起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一直对我很好的,怎么突然变了?是不是你夫郎不许呢?是不是他逼着你和我说这些的?”
“若是他不许,那倒好了。”齐鹤唳把肖华从怀里推开,干脆把所有事和盘托出:“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而且我和夫郎之间闹了些别扭,有时我确实是故意借你气他,让你误会了,全都是我的过失。”
肖华瞪大眼睛、喉头发哽,“你...你怎么能这样!我成什么了?你们斗气的玩意儿吗?”肖华在伤心之余,更有一种心慌,如果齐鹤唳不喜欢他,那他做的许多事必定不会被包庇原谅,到时候一切如何收场?他慌乱间退了几步,转身发足而奔,雪越下越大、夜已渐深,齐鹤唳哪能放任不管,只有急忙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