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的市井生活 第38章

  “带他们先回州府安顿,第一时间检查茶砖有没有受潮,还有,事情办完了,领着他们这帮兄弟去吃顿好的,跟账房拿银子,记私账上,等我回去填。”

  “是,东家。”

  “去吧,跟兄弟们说我这边有情况,估计十日左右回州府,让他们看着拿主意,拿不定就拖到我回去。”

  “好,那我们就去收拾收拾,吃完早饭就出发。”

  盛尧应声,送走三个下属,返身回屋坐在乔知舒身边,顺手就摸了摸乔知舒的手。

  乔知舒手中的瓷勺‘叮当’一声砸碗里了。

  “我才离开一会儿,手就凉了,回床上躺着去。”

  乔知舒很乖,“哦。”

  他披着被子,站起来之后还要磨磨蹭蹭扯一扯,防止被子拖地上脏了。

  盛尧见状直接把他打横了抱起来放床上去了,于是,乔知舒又在床上把早饭解决了。

  乔知舒精神状态好了,两人这日就缩在房间里聊彼此的情况。

  乔知舒:“你弟弟现在闹着要烧窑,险些跟着我出发,你老给他买建盏做什么?他有一套就行了,现在他叫你惯的玩的花样越来越贵!”

  “行,终于给你抓到机会教训我了。”盛尧理亏,调侃一句之后,浑不在意地道:“这趟回去他要是还想烧窑,那就给他建一座,左右百两银子的事。”

  “好。”

  “还有卧龙禅寺,你给我说说寺庙的情况,明年回去,我打算给修葺一番。”

  乔知舒慢慢形容了一下卧龙禅寺,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盛尧越听越拧眉,这么出名的悲田院,也太破旧。

  聊着聊着,又提到方荷又生了一个儿子,盛岩中秀才了,盛雪立了女户,年底也成亲了,新郎官是苏夷。

  盛尧听后,稍稍评价了一下苏夷,他说:“苏夷此人,雅慕诗书静慕风,我与他同窗多年,甚少听他谈及风花雪月,他心不在女色,如果没有一个完全懂他的贤内助,怕是往后难以安生。”

  苏夷也是儿时的同伴,对他的选择不接受,但是能理解。

  乔知舒就静静听盛尧说话,他什么都问,哥哥赚多少银子也问。

  盛尧也不藏掖,“往年能跑十票,明年计划提到三十。”

  三十票就是三千斤茶叶,几乎可以包了南县在内,四个县城产出的所有茶叶总重了。

  “这么多?”乔知舒惊呼。

  盛尧点了点头,“不出两年,茶商的利润只能有现在的五成。”

  盛尧给乔知舒分析现在的时局,“茶叶走私案中,皇商和驸马勾结,他们低价从各个小茶商处收茶叶,小茶商迫于他们的权势,只能顺从,但又觉损失过大就相当设法压榨茶农,茶农没有销售门路,只能降价。圣上针对此案,评价商人——不事生产,不应富贵齐天。”

  乔知舒想到圆通大师,圣上上一次批判‘不事生产’的人还是和尚道士和艳女。

  “所以,我想不等驸马背后之人浮出水面,下一步圣上要整治的就是商人重利的风气,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固定茶叶价格。”

  乔知舒接话:“所以,利润被控制,要以量取胜。”

  “不错,今年下半年以来,并州陆陆续续倒了不少大茶商,我也借此机会重金买下了几个马帮,他们都是跑了几年万里茶道的,过完年就都可以出发北疆了。”

  乔知舒无比佩服,往年信件来往,从并州出去的信有驸马专人控制,所以只能从寥寥几字去得知盛尧的生意,乔知舒有想过哥哥经营的不错,但是没想到商队做的这样大。

  这世上,是不是就没有哥哥办不到的事情?

  如果盛绍元知道盛尧如今在并州,出名到驻守官道的士兵一听‘盛尧’二字,冒着风雪都要去报信,这般知名,且只用了短短四年,不知道盛家父女二人作何感想?

  盛尧来了之后,只在野外驿站住了两夜,就用自己的毛氅将乔知舒裹着,乘马车开始赶路。

  一上马车,乔知舒就将脑袋从毛氅里钻了出来,他脚下没穿靴,套着袜踩着一个暖炉,横卧在盛尧怀里。

  “要多久能到家呀?”

  盛尧慵懒靠着座背,“今晚宿在沁安县,我找大夫再给你看看,明日看情况再赶路。”

  乔知舒捂着嘴闷声压抑地咳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都好啦。”

  他想快点看看哥哥在并州的住处,看看哥哥在并州身边都有那些友人,看看哥哥在并州都吃什么?

  盛尧闻言垂眸看乔知舒,因为入寒乔知舒喉咙痒痒,一咳嗽盛尧就给他喂水,水喝多了的缘故,导致乔知舒的嘴唇水润饱满,不仅是嘴唇,整张脸都饱满光洁,让人很想上手捏一捏。

  盛尧抬手掐他的脸蛋,顺便捏了捏,严肃道:“好什么好?今日开始,我就彻底把你体寒的毛病治一治,惯的你。”

  乔知舒被力量压迫撅起嘴来,他难为情极了,自己现在这个表情肯定很难看!长大了要面子了,所以他两手从毛氅里钻出来去扯盛尧的手。

  他的手冰凉,冻得盛尧松了手,心疼的捉他手往自己衣襟里放。

  他们小时候宿在孙家,每到冬天的夜里,乔知舒的手就钻盛尧里衣里面,贴着哥哥的腹部或是胸部暖手。此后分离的四年,冬天他缩到床上要睁着眼,冷上足足一个时辰才能入睡。

  乔知舒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安静下来,将额头轻轻抵着盛尧的肩头,真好,一切都没有变呢。

  “只是喉咙痒痒啊。”

  盛尧轻轻‘嗯’了一声,懒得和乔知舒犟,反正他说要好好治,那肯定是要拔除体寒的病根的。

  “沁安县靠海,有一处码头,那里的夜市美味扬名,多宿几日,我就带你去逛逛,你可满意?”

  “啊?”乔知舒小脑瓜马上竖起来,上身和盛尧拉开距离,看盛尧的表情后,欢呼道:“满意!”

  雪天路滑,马车慢慢悠悠,赶在黄昏时分进了沁安县。

  住上沁安县最好的客栈,乔知舒终于能好好洗个热水澡了,盛尧又给他暖了一夜,第二天他已经好了大半,不咳嗽了,只鼻子还时不时流清水。

  等他身体完全没有寒症的现象之后,盛尧就领着他和茅尖去沁安码头逛夜市。

  码头岸边果然有许多草棚,冬季的食物冒出的热气往天上飘,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看着就食指大开。摊上卖的小吃都不贵,跟酒楼食肆是没法比的,但是五花八门,吃过的没吃过的他们都有得卖。

  三人上一座酒馆二楼包了间上房,叫了酒馆伙计去买摊食。

  盛尧问乔知舒想吃什么。

  乔知舒直接扒着窗户探头往小吃摊看,“为什么不下去吃啊?”

  小伙计怕客人跑了,自己赚不到赏钱,过去给乔知舒解释,“在咱这儿吃也是一样,公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我去买便是,咱们这儿懂门道的都这样吃。”

  摊位上大多是商贩走卒,船夫水手等干力气活的人,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收拾自己,整个冬日不洗一回澡的大有人在,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难免会影响食欲。

  懂门道?要面子的乔知舒立马同意了,“那你给说说,有什么好吃的?我最近口中清淡,想吃荤的。”

  “那我给您说说,喜欢吃海味儿,必须来一碗花蛤粉,还有糟虾糟蟹,不喜欢海味,咱来碗腰子汤面、煎猪大肠、烤羊腿,素的最好吃的有油煎韭菜饼、槐叶拌面、油煎豆腐、炙茄瓜……”

  乔知舒抱着猎奇的心态全要了一份,花费的银子抵不上这酒馆一壶酒钱。

  因为摊子上卖的荤食大多是猪下水,富人们不吃的猪肠猪肺,羊肠羊肚就成为穷人们的主要荤食。所以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富人嫌肠脏,穷人吃得香。

  而乔知舒这顿最得意的就是那煎下水。

  猪大肠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煎的油润弹嫩,摊主给撒了些辣面,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越嚼越香。

  盛尧看他吃的满头大汗,一大桌子没有他不下筷的,这会儿正抱着烤羊腿啃得欢实。

  “现在可还急着赶路?”

  乔知舒咬着羊腿撕下一块肉,专心嚼着,只摇了摇头敷衍盛尧。

  等咽下了才道:“哥哥,我们明晚还来!”

第37章

  两人在沁安县玩了两天, 在第三日午后回到州府。

  盛尧初期为了节省成本,只租了个作坊式的仓库,只在大门挂了个简略的牌匾, 只有四个‘盛尧茶行’大字。他第一趟因为不熟商路, 花了不少冤枉钱,回来给人家把账一还上,手里的纯利润也不剩多少了。第二趟继续赊账, 盛尧熟门熟路,开始会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带牛、马、羊的皮毛, 还有乳制品回江南出售,这之后他赚的利润就很客观了。

  盛尧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候, 不急着享受, 所以就没在并州买宅院, 如今盛尧茶行在并州已经小有名气了, 但还是窝在一个较偏的仓库落脚, 他自己也跟帮工们住在一起。

  他不像普遍的茶商开个铺面做零售,他忙不过来,他一出发来回得一年,铺子里出个什么事儿鞭长莫及,要是遭了小人, 商业名声给他毁了就得不偿失了。

  乔知舒进了作坊茶行, 还在原地转着圈打量,挺心酸的说实话, 不比自己在江州住的舒服。

  “东家回来了!”

  从屋里出来个穿袄的中年男子,头上带着黑布儒巾,看打扮应当是管事, 而且脚步急促,脸上也是焦急。

  “程叔,出了何事?”盛尧上前几步相迎。

  “东家,御史王大人昨儿来同您告别,有后事想要委托您办,我看江大人说的这样严重,便答应等您回来,便亲自找过去。”

  “后事?”盛尧眼睛微眯,有了寒光,“我不在这几日,州府又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圣上旨意,命并州茶马司御史王江纬进京面圣!”

  盛尧吩咐程叔送乔知舒去客栈休息,自己要立刻去御史府找王江纬。

  “我也去,多个人多个脑子,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乔知舒不愿意,想跟着盛尧。

  盛尧顾不了太多,两人一人一匹马穿街走巷到了御史府。

  ……

  乔知舒跟着盛尧后面走,悄悄打量御史府,气派倒是气派,怎么冷冷清清的?一路到书房都没见一个下人。

  一进王江纬的书房,室内如冷窖,盛尧抬手按住乔知舒准备解毛氅的手,“无碍,大人不是拘于礼节之人。”

  然后领着乔知舒走到书桌前静坐的王江纬面前,“屋里像冰窖,大人何故不烧炭?”

  王江纬看见盛尧来了,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被冻得打牙颤了。

  “本官马上就要上京被刑部问责了,府中哪儿还有下人?哪儿还有炭火?贤弟啊,该来的它是躲不掉的啊……自驸马被抓,陛下每每诏令官员上京,不出一个月就处死,我这趟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上亲下诏令,乔知舒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见这种阵仗,好奇地把王江纬瞪着。

  盛尧自然是要开口安慰的,“那些都是刑部亲自下人去宣的旨,而大人这次只是让自行上京接受问责,想来事态并不严重。”

  “再如何,这旨意也是要我顶着风雪上京,还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命面见陛下。”王江纬天性软弱悲观,依旧念念有词的表达恐慌。

  王江纬一想到自己的下场,连忙站起身来,僵硬着上前抓着盛尧的手臂道:“我这回是彻底明白了宦海无情,世态炎凉啊!你就瞧瞧我这府上……哪儿还有人呐?”

  确实,驸马被抓之后,王江纬一直没被牵连,因为大理寺没查到王江纬受贿和参与的行为。所以那时候,御史府大门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哪像现在,门可罗雀,无比萧条。

  对于王江纬,盛尧是一望便知其人,他十分擅长琢磨人心,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安慰王江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有的人天生悲观,安慰三天三夜都没用,不如直截了当的讨论解决方法。

  所以盛尧说:“大人且冷静,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但是刑部的人没下来,说明就还有活路。咱们现在需要讨论的——是如何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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