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笙!”
盛莺惊叫的声音将乔知舒吓醒了, 他的脚抖了一下,被盛尧安抚地捏了捏。乔知舒抽回脚坐起身来,夫夫俩一齐朝窗外看去……
高高的院墙下, 王宿抱着小还笙,安抚地给小家伙拍了拍背, 然后放在了地上。
小还笙扑着抱娘亲的腿,她娘弯下腰‘啪啪’在她小屁股上打了两巴掌,“你怎么上去的?差点摔下来, 你要疯啊你!”
原来小还笙刚刚上院墙了,盛莺吓得魂飞, 厉声尖叫却把女儿吓了一跳,还好路过的王宿把小孩儿接住了。
小还笙挨了屁股板板, 脸上羞羞,扭身奔进书房,“小舅舅~”
乔知舒盘腿坐在罗汉床上, 将小还笙抱上来放腿上坐着,捏着她小脸蛋教训道:“以后不许往墙上爬!”
书房外,盛莺连声给王宿道谢,顺便寒暄了两句。
“王大哥这是从哪儿回来?可是要上书房找盛尧?”
“从码头回来,挑了一批水手,来给东家报一声。”王宿问一句答一句, 绝不多说一个字。
盛尧一手搭着窗沿, 朗声道:“知道了, 不必再报。”
王宿老大一块头杵在院子里, 想扭身走,又怕会拂了盛莺的面子,想等着盛莺开口先走。
盛莺则想着人家好歹是帮自己亲弟弟辛苦奔劳, 刚刚又帮她接住了小还笙,也是觉得一句谢没诚意,不好意思走。
乔知舒踹了看戏的盛尧一脚,后者一把握着他的脚,警告地捏了一下。
乔知舒只好自己伸出脑袋去,“王兄弟连着几日跑码头,辛苦了。长姐,后厨炖了牛骨汤,让厨子给王兄弟下碗面。”
盛莺这才想起来,点了点头对王宿说:“对对,今儿一早听府衙卖牛肉,我让下人去买了些牛腱子,捎带了一根牛骨……”
王宿点点头,不知道接什么话,干脆不开口。
“……”盛莺也打住话头,“你东家都发话了,那走吧。”
盛莺在府城帮盛尧维持人脉,是比王宿话多一些,她接触的人多了,说话滴水不漏。
王宿木讷地跟着盛莺走了。
他听说过牛肉滋味很美,但是没吃过,因为牛肉很难得,大庆朝不许宰牛,意外死的牛可以报官,官府允许了就能卖钱。但是在府城,往往官府刚允许,牛肉就被大户人家的仆人给分买走了。
等那二人离开书房前院儿了,乔知舒才扯了扯自己的脚丫子,小声骂骂咧咧,“看戏!我让长姐揍你。”
他像个刚出生的小狗崽子拿了吃奶的劲儿在吼叫,盛尧才不怕呢,还起身去拿了乔知舒的足衣袜,亲自给人穿上。
“小舅舅都这样大了,还要下人伺候穿衣呀?”小丫头声音脆嫩,一开口得罪俩人。
乔知舒打她屁股,“小舅舅的手不是要抱着你吗?哪有空穿衣啊?”
盛尧给夫郎穿好了之后,掐着小还笙的身板转圈圈,“谁下人呢?叫舅舅。”
“呵呵呵……”小还笙高兴地咯咯笑。
这个下午,小丫头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成亲,成亲就是大舅舅给小舅舅穿袜子,穿了一辈子。
一直到吃完晚饭,乔知舒还是精神抖擞的,盛尧也就忘了请大夫这回事儿了。
晚上吃的卤牛肉,入口软嫩多汁,有嚼劲又不柴,乔知舒还拿那卤水拌了碗饭吃,他吃撑了,沐浴完就瘫在床上晾着白肚皮。
盛尧洗完带着一身热气进屋,问道:“还出不出门了?”
“唔……”乔知舒迷迷瞪瞪摇了摇头,“我今晚,不想遛弯了……”
夫夫俩一年四季都有睡前散步的习惯,夏季是为了夜里凉快,秋冬则是消食。
盛尧看着白生生的肚皮,手痒痒,于是在床边坐下,抬手覆上去捏了捏。手感凉软,滑腻舒适。
乔知舒主动撩起缎衣来撒娇,“摸摸。”
谁会不喜欢夫郎只在自己面前软趴趴的样子呢?盛尧俯身在软软的肚皮上亲了几口。
……今晚的乔知舒特别娇气,哼哼唧唧的,盛尧稍微用力点就要掉眼泪,但又比平时还要配合,还要粘人,盛尧也只能是极尽温柔地哄着。
第二日,乔知舒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盛尧还在沉睡,一个暖呼呼的身子砸怀里,乔知舒整个人的重量压着他,硬生生给他压醒了。
“混球。”盛尧起床气,一巴掌拍乔知舒屁股上,然后就抱着人检讨自己,原来让夫郎早起早睡的秘密,是要自己身体力行的让夫郎‘受累’才行。
“哥哥起床……”乔知舒懒洋洋地催着,脸蛋儿贴着盛尧的胸肌,上下蹭了蹭那颗小豆豆……
……乔知舒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结果白搭,还是赶着饭点儿才下床。
这一天,上午忙茶楼生意,中午夫夫俩去颐福楼赴约。也可以说是送行,因为王江纬又要赴京了,这一趟是祝贺庆隆帝六十大寿。
颐福楼依旧彩画欢门,珠帘绣额。
雅间里,范安和王江纬已经喝上了,随身的侍从跪坐在一旁烫酒。
范安听见珠帘清脆的撞击声,抬头望去,脸上含笑,“来了?快过来坐下,喝一杯暖暖身子。”
乔知舒跟着盛尧喊人,坐下来之后见自己面前一如既往没有酒杯,他只好乖乖巧巧、端端正正地坐着,八仙桌下,一双手掌在大腿上蹭了蹭。
王江纬吩咐下人上菜,等菜的功夫,雅间里伙计们来来回回上菜,于是他只闲聊了几句,“秋高气爽,一早我跟范安在城内走了一圈,路过你们盛乔大院,离中心街不近啊,二弟怎么就选了那儿建宅子?”
盛乔大院地基已经打好了,起屋建楼估计还得个两年。
盛尧:“那时跟着官府的人量地,量了好几日,别的地方都太小。”
范安回想盛乔大院的雏形,颇有些意外地问:“你这是要建一座江州园林啊?”
盛尧笑着摇了摇头,“打算在中庭院建一座降温亭,夏天避暑。”
王江纬和范安笑着说盛尧会享受,降温亭需要大水车进行水循环,天热的时候,可以让水从亭檐上流下来,形成雨帘,达到最天然的降温效果。
等菜都上齐了,几人才聊正题。
盛尧问:“大哥出发的日子可定下了?回头我让人安排车马。”
王江纬却不急谈这个,反而看向乔知舒道:“三弟,我这趟上京,打算带上你新研制的团茶和奶酥茶,这几年江南频出贪官污吏,圣上大寿,我送什么都不适合。”
范安也附和道:“是啊,这两样茶是王大人职务管辖内的物品,既新颖,又不贵重,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好事啊!若圣上能尝一口我们家做的茶,是天赐的皇恩,我回头准备准备,让盛尧给大哥送过去。”乔知舒自是欣喜不已的。
王江纬点了点头,“光要茶还不够,我还想把岗儿带上。”
“当今圣上喜爱神童,又是设义学,又是编写《童子志》。岗儿十四的生辰还没到,茶艺精湛,一手水丹青令人惊叹,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庆隆帝壮年时期就非常喜爱小孩子,尽他最大的努力在各州府设立义学,让穷苦人家的小孩儿可以读书认字,后来更是特许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中举直接放官。
乔知舒犹豫,“岗儿打出生起身子骨就不好,现已入秋,出发的时候肯定更冷。大哥,他去不了。”
被拒绝了的王江纬看向盛尧,后者也摇了摇头。
“那好吧,不过这事关乎岗儿的前途,你们还是亲自问问他吧,看他有何想法。”王江纬退了一步。
这句话倒还真是让乔知舒和盛尧听进去了。
当夜,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盛尧就此事问了下岗儿的意思。
岗儿先是愣了,然后表现的特别兴奋,“真的可以跟王大哥上京见陛下吗?大哥我要去盛京!”
老太太和盛莺也都觉得这是个惊喜,那可是天子!岗儿能给天子斟茶,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盛尧沉吟不决,扶着额头看乔知舒,成亲半年,他惧内的属性是越来越明显了。
乔知舒叹了口气,“盛京有什么好去的?长途跋涉,说不定半路上还会下雪,你这身子还顾不顾了?”
“盛京有莲花池,有天宁寺宝塔,还有烤鸭!”岗儿捏着拳头回答,他对盛京十分向往。
乔知舒看他小脸上都是兴奋,也有些开心,好奇地问:“你都从哪儿得知的?”
“萧愈说的,我邀请他留下来喝小哥的喜酒,但他有事必须要回盛京……不过他说,我若去盛京,可以找萧府他,有他在,盛京没有禁区。”
“萧府?”乔知舒错愕地看向盛尧,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意外。
能建府邸的,不是朝廷命官就是皇亲国戚。
盛尧是第一次听岗儿提起这人,所以问道:“萧愈是谁?”
乔知舒:“半年前,茶楼刚开业那个月,有个仪态雍容华贵的小少爷和岗儿斗茶,两人年岁相当,那小少爷也是极有教养的,我就由着他俩上雅间玩儿去了。后来我跟你提起过,我还想备礼上人家府上走动走动的。”
盛尧想起来了,只是打听过之后,发现人家不是江州本地人,所以就忘了这一茬了。
岗儿也是少有同龄的小伙伴,而且童年被拘束的狠了,现在有精力了,成天想着往外跑,盛尧也不想太拘着这个弟弟,“既然岗儿愿意,那明日我们上一趟禅寺,听听他师父怎么说。”
顺便再问一问佛祖,他们盛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岸儿,到底要去哪个方向找?
“男儿志在四方。”乔知舒叹气,不再劝,“那明日回趟卧龙禅寺,问问师父的意思,再做打算吧。”
盛莺起身,“那我去准备一下,今年收的新棉花不少,我给寺里大师们填了几床被子,明儿多去一辆马车。”
他们俱都是感恩的人,圆通大师是岗儿的大恩人,虽说是出家人,但是盛家姐弟几个拿人家当自家亲长辈一般尊敬。
……
出府城去卧龙禅寺要足足两个时辰,坐马车还要时间长些。
乔知舒被盛尧撵马车里了,车里铺了乌兰带回来厚实的羊毛毯,柔软保暖又舒服。岗儿不知享受,穿着襦袄要骑马,盛尧便带着他骑马。
出府城的路上,马儿慢悠悠地踢踢踏踏,马车轱辘也转的缓慢。乔知舒掀了车帘,先探头看了眼前面骑马的两兄弟,然后就开始看路边行人百姓。
快要入冬了,还有街头卖艺人打着赤膊在走绳索,赤着脚踩在粗绳上,每每晃悠地要掉下来了一样,却都稳住了,引来人群一阵叫好声。
只有支了摊子卖糖炒栗子的有了冬天的味道,乔知舒抿了抿嘴,闻着香甜引人嘴馋,可是他吃不下了,他最近胃口实在是太好了,今天早上吃了两个鸭肉包,两碗羊汤粉丝。
盛尧和夫郎心有灵犀,不需要人开口,自己驱使马儿靠近,买了一包糖炒栗子从马车窗户给丢乔知舒怀里了。
“大哥,我也想吃嘛。”岗儿举起两手抓了个空气,昂头跟大哥要栗子。
乔知舒在马车里喊:“你来车上吃。”
出了府城,盛尧和车夫都要提速了,岗儿也终于心甘情愿上马车了,挨着他小哥一边吃栗子,一边晃晃悠悠地问:“小哥,盛京的糖炒栗子也有这么甜吗?我们江州有什么是盛京没有的吗?我给萧愈带点儿去……”
乔知舒算是彻底明白了,岗儿真的很想去盛京。
“那你给萧少爷带些鱼腥草去吧。”
岗儿好奇,“盛京没有鱼腥草啊?”
“没有,鱼腥草生湿地,江左人好生食,清热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