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剩下的那一本他也不愿再打开,更遑论那正面墙的书架,上边同样的书封,都是没有字,让柏砚再不敢往那儿瞥一眼。
方粤这老东西,淫/邪至极!
柏砚又是气怒又是无语,怪不得那后院莺莺燕燕无数,怕是传言中的清廉好官平日里都是声色犬马,只顾着与女子苟/合。
算是文人心性作祟,柏砚虽然于□□方面没有什么鄙夷恶心,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不曾精于此道,而且那档子事,他一想到未来将有一个人与他亲密地躺在一处,心里就不舒服极了。
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柏砚自问不是什么清高自傲的酸儒,可不论如何设想,都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在他心中,那种事情是要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在一起。
而这个人……柏砚一僵。
脑中先出现的是萧九秦。
柏砚问自己;难道在我心中,萧九秦便是那个与我心灵相通之人吗?
不仅如此,比这更为严重的是,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中竟全然没有一点排斥,下一刻竟然还奇异的生出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正是心绪复杂之际,忽然窗口动了下,柏砚迅速转头看去。
窗棂那儿什么都没有,好像方才的响动只是他的错觉。柏砚略犹豫了下,从袖中摸出那把匕首,慢慢往窗口挪过去。
外边雨还在下,廊下不知是流到了琉璃瓦还是哪儿,滴答滴答的声音分外明显,柏砚一手按住半开的窗,一手攥紧匕首。
“唔……”就是一瞬间的工夫。
柏砚刚要回头,腰际就被一只大手扣住,对方显然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柏砚手中匕首反手便往后刺。
“是我!”声音带着些笑意。
柏砚倏忽顿住,匕首停在距离对方不足一寸的地方。
“没想到,你下手挺狠。”果然是萧九秦,他声音在柏砚耳边炸响,温热的气息熟悉,柏砚提起的那一口气终于卸下,而后胳膊肘反撞了萧九秦一下。
“故弄玄虚,不怕我弄死你么?”他的确是意外多于惊吓。
本就在这四处都是监视的环境里不曾卸下防备,萧九秦的出现只是荡开他心头涟漪的那一块石子。
萧九秦对此不置可否,依着柏砚那三脚猫的工夫,怕是还走不到他面前就能没命,也就是他自己以为自己厉害得很。
心中多了些无可奈何,萧九秦收了柏砚手里的匕首,“也不怕伤着自己。”
柏砚任他拿走,摇头,“手里有它才不会叫人伤着我,关键时刻它能救命。”他说得淡淡,萧九秦也没有多想,但实际上柏砚也没有说错,更没有夸大,这匕首曾经当真救过他。
萧九秦看了一圈,眸子动了动,心中不知闪过了什么,面上神色也较之前多了一丝什么,半晌,他将匕首还给柏砚,“依着你如今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匕首没有,何必还留着它。”
其实这句话的意味就已经有所不同了,萧九秦从之前柏砚拿着这匕首威胁那二人时就看出来了,匕首是他送给柏砚的那把。
十年前,柏砚十岁时,那把匕首是他作为生辰礼物送给柏砚的。
“习惯了,别的便是再好也不是它。”柏砚轻轻摩挲了下上边的纹路,“说实话,当年收到的那么多生辰礼物中,只有这个是我最喜欢的。”
他无意诉说什么昔日情深,有的只有平铺直叙般的直白,萧九秦心中却不像他这般。
说起来,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柏砚始终要比他成熟一些。
所以对于柏砚方才的话,萧九秦愣了下,“只是一把普通匕首,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的是实话,十岁的萧九秦做不来精巧的玩意儿,但是他很想送柏砚一个自己做的东西,所以便有了这把匕首。
诚然,一开始的匕首丑得很,甚至还未开刃。
但是柏砚爱不释手,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攥着萧九秦满是伤痕的手。
也是那双手,在之后又打磨了一遍那把匕首,时至今日,柏砚拿着它,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几处瑕疵。
“喜欢这东西,说不清楚的,可能在旁人眼里它没什么价值,但只有自己知道……”柏砚盯着萧九秦,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破开泥土萌发。
萧九秦偏头,刻意不去看柏砚的目光,二人之间的气氛奇奇怪怪的,他总觉得这会儿的柏砚眼中有什么东西是他尚且还不明白的。
他一边躲着柏砚,不慎看到床榻附近地上散落着书。
想起柏砚爱书如命的性子,萧九秦也为转移话题,往那儿走去,“你方才是有多慌忙,竟然连书都顾不上收起来……”
“别动!”柏砚意识到那书里边的内容后就已经喊了,但是明显慢了一步。
萧九秦已经弯腰拿起了那本书,还……下意识地翻了翻。
柏砚捂脸:完了!
第31章 压力 怕是一拳能叫我归西
柏砚眼睁睁地看着萧九秦将手里的书页翻开。
他恨不得抬腿就跑, 但是萧九秦只是动作微滞,而后阖上书,抬头就往柏砚面上看。
柏砚强忍着没有没有避开萧九秦的目光。
这人怕是觉得我浪!
若不是顾忌着那一点即将崩坏的自尊, 柏砚早就掩面而去了。说到底平日里嘴上说起来没什么遮掩,但是一旦付诸行动,柏大人就怂了。
尤其,连他都觉得,偷偷看秘戏图, 这是一件不大体面的事儿,是该藏在正经下的私密事儿,这被旁人知道了还得了。
情啊爱啊本无错, 但放到台面上总归容易尴尬的。
柏大人头一回涨红了脸,想辩解两句,岂料萧九秦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是憋狠了?”萧九秦蹙眉,紧紧盯着柏砚。
天知道他问出这句话时, 袖下的拳头都攥成什么样儿了。
柏砚语噎。
这叫人怎么说?
没憋着?
那为什么掐着这一点时间,还是大白天就窝在屋子里看秘戏图。
憋着了?
那又难以启齿,最重要的是, 柏大人近来这么忙, 的确没有什么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所以叫他承认本不存在的事情, 柏大人自然是不愿意的。依着他这人的行事作风,无论是什么,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行得端,立……好像不大能立得正。
柏大人心里怂得不行,面上愣是瞧不出一点不妥来,甚至嘴巴先脑子一步动了。
“此乃人之常情, 有什么可问的?”
呸,还是觉得脸热。
柏大人恼羞成怒,几步过去一把从萧九秦手里将书夺过来。
若说不解释不动作尚且还不显什么,但是偏偏柏大人这一次心急了,急着掩盖“作案事实”的反应过于明显,好巧不巧在夺过书的那一刹那不慎在萧九秦手心抓挠了一把。
萧九秦一僵。
柏砚急着消灭证据,对此一无所知。
他手里拿着书,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放回去也不妥,毕竟方粤那老东西置办了一面墙的秘戏图。
可若不放回去……
柏大人手有些抖,这玩意儿像是跟淬了毒似的,单只是拿着,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萧九秦那家伙能不能不要再往我脸上瞧了。
他淡漠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这档子事,看来你熟练得很……”萧九秦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的,瞧着柏砚拿着那秘戏图“一脸坦然”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得很,他想将那书夺回来,撕个干净。
可是,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萧九秦问自己:人家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看这样的书,正常……反倒是自己,气个什么劲呢?!
不行,一想到柏砚躲在被窝里泪眼朦胧,萧九秦脑袋就嗡嗡嗡的。
他怕是得病了,脑子里忽然全是柏砚细声吟咏。又或者满面潮红,微微眯眼看他。
“嘭!”萧九秦后退了两步,不慎踩到地上的什么东西,险些摔倒,什么反应机敏,什么武艺高强,全部喂了狗,他狼狈不堪。
更可怕的是,在柏砚下意识地来扶他的时候,萧九秦竟更加慌张,他记起久远记忆中,柏砚那纤白的手指,骨节分明,但比起他的手来要小一些,更软一些。
柏砚不仅手指软,他好像骨架也要小一些,皮肉不软腻,而是那种带着一点清凉的触感。
轰——
萧九秦腿软了下,直接往后倒过去,慌乱之际他下意识要抓住什么,而这一次,柏砚反应极快,他只来得及抓住萧九秦三根手指,而后就被带着一起倒过去。
难为柏大人一手抓着书,另一只手仓促地还要扣住萧九秦。
“嘭!”
萧九秦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不过皮糙肉厚的他也不觉得多疼,反而撞在他胸口的柏砚,轻嘶了一声。
“摔疼了?”萧九秦不顾自己,先往柏砚身上看去。
结果就是这一眼。
柏砚微微蹙着眉,他半趴在萧九秦胸前,二人相距不足三寸他额头红了一块。
萧九秦呼吸温热,扑在柏砚面上,一丝旖旎缱绻在柏砚唇上掠过,又裹挟了他身上的墨味儿回到萧九秦鼻间。
不论多久,萧九秦都觉得柏砚是一个极其招眼的人,他不需如何故作姿态,只要稍许蹙一蹙眉,或者薄唇下压一点,便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替他赴汤蹈火。
曾经,萧九秦就是其中之一。
昔年,他心无杂念,对柏砚好只是为他好,从未想过从柏砚身上索求什么回报。
毕竟,柏砚这个人,好像对他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即便,已经五年过去。
即便,二人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
萧九秦不语。
时至今日,他心中再次翻腾起这些说不明白的情绪,忽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人就这样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