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旁若无人的说话,麻六更是怒气冲天,他被堵着嘴,一双眼珠子却像是要蹦出来了。
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越鞘给剐了。
柏砚翻身上马,走出去两步忽然又回头,他居高临下看着麻六,“自始至终,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你活你的人,与我无关而已。”
麻六愣了下,柏砚已经离开。
越鞘拖着他往远处走了好久,然后紧紧将他绑在树上。
最后还将塞在他嘴里的布又塞进去不少。
做完这一切他便要离开。
麻六却唔唔不止,越鞘扭头踢了他两脚,“安分些,千户大人。”
越鞘其实才不过十五,但是现在的他和五年前的柏砚也无半分相像之处。他们一个内敛,一个狂肆,但是同样气得麻六肺子疼。
“做官做到你这份上,其实真不算窝囊,但是千户大人……”越鞘踩住他的膝盖碾了碾,“做人呢,不要将自己看得太重。”
“凡世这么多人,你不过俗人一个,所以何必要求别人将你放在眼里。”
说完他转身离开。
寂静的树林中,麻六被绑得结结实实,待手下那些人找过来时,他已经快要冻僵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弄的,也太……”
“闭嘴!”麻六扯掉嘴里的布,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人开口问,“大人,我们不是要往贵溪府去吗?”
“不去了。”
“啊?!”
“听不懂人话吗?!”
“啊,是是是……”
*
摆脱了北镇抚司的那一队锦衣卫之后,柏砚越鞘便加快了速度,他们日夜兼程,终于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时到贵溪府外二十里处。
不远处北狄蛮夷安营扎寨,他们二人伏在灌木丛后看了看情况。
“大人,现在怎么办?”
他们二人若是要到贵溪府城墙下,必然要先经过北狄的营帐,而且城里边还必须要有人接应。
但是他们事先并没有与萧九秦联络,想要城里边的人看到他们,放他们进去,简直天方夜谭。
而且这一大片营帐,别说是柏砚,就连越鞘独身前往也不能全身而退。
仔细想了想,柏砚还是放弃自己之前的谋划。
越鞘跑出去侦查了一圈回来,对着柏砚摇头。
若是乔装进去,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二人一时陷入瓶颈,越鞘抠着手指,“大人,来传旨的人就快要来了,我们若是还不能想办法进去,那就大事不妙了。”
“传旨的人……”
柏砚忽然灵机一动,“我知道怎么进去了。”
他们二人在外边窝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清早就循着萧九秦之前讲给柏砚听的法子,找到一处地方。
这边就是郢都派人来走的路,虽然坎坷又曲折,但却是北狄蛮子疏于防范的一条路。
柏砚越鞘二人活动了会儿身子,又选了一处视觉好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来人。
天上又慢慢开始下起了雪,柏砚冻得脸色发白,但是却不敢放松半分警惕。
直到……马蹄声响起。
但却是从贵溪府那边传来的声音,他循着声看过去。
忽然一愣。
越鞘没明白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也跟着扭头去看。
柏砚怔怔的,“萧九秦?”
第123章 沐浴 俯身在他额头烙下一吻。
萧九秦的模样柏砚是万万不可能认错的, 但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越鞘看着那不远处的几人,有些犹豫, “平津侯怎么会和北狄蛮夷站在一块儿?”
饶是他问的含蓄,柏砚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偏僻的一条道,身为大梁将领,却和北狄人在一起,而且形状亲近, 若是说他们没有什么问题,没人可信。
“稍安勿躁。”柏砚将眼前的枯草往下压低了些,视线中更清晰。
萧九秦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作势就要交到那北狄人手中。
越鞘往柏砚的脸上看了眼,柏砚目光沉凝,却不言语。
又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北狄人就要走, 越鞘试探着开口,“大人,要不要我跟上去?”
柏砚不语。
那几个北狄人骑上马向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柏砚忽然开口, “不跟。”
“为何?”越鞘皱着眉头, “你不好与平津侯开口,那我去抓了那几个北狄人就好, 到时一通威胁,什么就都明白了。”
“萧九秦不可能通敌。”柏砚定定地看着萧九秦所在的方向,就在这时,远处萧九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扭头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他已经发现我们了。”柏砚看向越鞘, “别人可以怀疑他,我不行。”
说完他起身朝萧九秦的方向走过去。
越鞘站在原地,看着萧九秦从一开始的怀疑到之后的惊诧,再到欣喜,倏忽也没了其他想法,跟在柏砚身后慢慢走过去。
“柏砚?!”即便方才就已经认出来了,这会儿萧九秦也有些懵,“你怎么来这儿了?”
“郢都出事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柏砚没有提方才北狄人的事情,说起另一件事,“我长话短说,你现在派人将郢都来宣旨的人给截住,皇帝不知受了谁的撺掇,打算临阵换将。”
萧九秦点头。
柏砚却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意外?”
“从诏狱出来我就想到了,”萧九秦将柏砚抱上他的马,自己也飞身上去,他一边将柏砚往自己怀里带带,一边开口,“皇帝对我不可能放心,所以我留了一招,派人在这条路上守着,一边守株待兔,一边……与那监军玩玩。”
“什么意思?”
萧九秦催动马,另有人将越鞘也带上,柏砚就听萧九秦坦言,“方才你们看到的那几个北狄人,其实是大梁人,贺招远替我准备的人。”
“大梁人?”
“对。”萧九秦一点一点解释,“皇帝安排的监军明面上对我恭敬有加,实际上却在暗处杜撰罪证,自他到贵溪府之后,频频妨碍我出兵,而且大军因为他的缘故,有一半并不好违逆来追随我。”
“所以你弄了几个假的北狄人,想要……”
“杀了他。”萧九秦语气淡淡,像是在谈论如何杀一只鸡。
柏砚沉默了下,“你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也没事,嘴硬不承认就行了,他们能奈我何?”
狂妄至极。
柏砚都恍惚了下,他隐隐觉得从前的萧九秦似乎又回来了。
“郢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萧九秦一问,柏砚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连同猜测也一并说了。
说完二人都默了默。
事到如今,便也再犯不着安慰自己,郢都的情况不算好,他们如今离得远却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等魏承唳和允仲腾出手来,那时候他们再出手就晚了。
耳边风声呼呼的,萧九秦忽然摩挲了下柏砚冰凉的下巴,“你这一路是受了多少罪,才会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也就是萧九秦对柏砚太过熟悉,才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柏砚后知后觉地抬起胳膊嗅了嗅,一股陈腐的气味儿扑面而来,他面上有些尴尬,下意识就要离萧九秦远一些。
方才只顾着说正事,都忘了自己身上有多难闻了。
连着三五日没有沐浴,他现在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萧九秦却将他又拥紧了些,“别扭什么,我又不嫌弃你。”
他说的是实话,往昔大多是柏砚嫌弃他,哪里能轮得到他嫌弃柏砚。二人在一起,多是萧九秦伏低做小,恨不能将柏砚当祖宗伺候。
所以,他真不在意,而且还心疼不已。
柏砚长这么大,一贯爱干净,此番若不是跋涉千里来这儿,哪里会受这么多苦。
而且落魄还只是面上,谁知他衣服下边又受了多少伤?
他的这些心理活动柏砚一概不知,之前只顾逃窜,他都要忘了自己现在这副糟心样子,被萧九秦一提,他便浑身不大对劲儿,催着萧九秦快走。
要沐浴!
好不容易进了城,柏砚跟着萧九秦左转右转,最后一头撞在萧九秦身上,萧九秦笑着回头,揉了揉柏砚被碰疼的额头,“怎么晕乎乎的?是累了吗?”
他们身后还跟着越鞘和几个侍从,忽然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默契地转过头,柏砚往那边瞅了瞅,又看向萧九秦,“你可快闭嘴吧……”
萧九秦见柏砚羞恼的样子,嘴唇微微勾起笑了笑,将人带进去。
萧九秦一开始是被送到贵溪府的知府府邸里边。
但是这边离城门太远,所以最后他索性找了一家离得近的小客栈住下。
但是既然柏砚来了便不能住在那儿了,那儿条件艰苦,萧九秦不忍心柏砚受苦,所以将人直接带到知府的府邸,又找来两个丫头伺候他。
前几日战事焦灼,萧九秦都是自己动手的,柏砚见他忙得脚不沾地,连浴桶和水都是他亲自弄进来的,当即有些无所适从。
萧九秦一回头就看见柏砚的表情,他一开始还没明白,不过转瞬就看出了柏砚的难为情,他轻轻笑了笑,安抚道,“从前又不是没做过,你现在觉得不适应了?”
他一脸笑意,“伺候你是应该的,而且有你在我觉得全身都有了力气,一点也不累,感觉明日就能将北狄蛮子给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