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砚开口,“你去敲门。”
“啊?”谢屏愣了下,柏砚看着他,开口,“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谢屏听了他的话老老实实去叩门,一开始他轻轻敲了两下,但是里面毫无动静,他扭头看了一眼柏砚,柏砚没有理会他,正往四处打量,谢屏便继续敲门。
他这一次力气更大了些,但是里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大人,里边似乎并没有人。”
柏砚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但是下一刻他就沿着墙根走,像是在侦查地形似的。
谢屏随他跟着走,根本没明白柏砚这是在做什么,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柏砚指着墙旁边的一棵树,开口,“一从这儿爬上去。”
谢屏这次是真正的愣了。
柏砚等不到他有所动作,努了努嘴:“爬。”
见他“态度坚决”,谢屏只能将衣摆往腰间一系,然后双手抱着粗壮的树,一点一点的往上爬,那树离墙头并不是很远,所以待他上到树干枝杈的时候,便能看见那宅子里的景象。
看起来像是没人住似的。
“翻进去,然后将门打开。”
谢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着跟着就成了柏砚的随从,他老老实实翻进去,顾不上打量里边的东西,便几步跑过去将大门打开。
柏砚进来,径直往后院走,谢屏一度怀疑他来过这里,否则怎么解释他都不用人带路,就能脚步不顿走到最里边。
这宅子从外边看着还不错,但是里边却杂草丛生,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谢屏有些好奇,“大人您来过这儿?”
“没有。”
柏砚循着记忆,绕过长廊。
“那大人你怎么走得这样……”
“舆图。”
“啊?”谢屏以为自己听错了。
柏砚继续解释,“知府的书房里有府城的舆图,包括外边的疆域规划,连同城里的各街各宅,都有明确的标记。”
“还有县志,虽然记录有一定的出入,但是里边的东西记得八九不离十,数年内变化不大。”
“那大人你的舆图呢?”
“在书房。”
谢屏微微睁大眼,“那你是看了几遍,便给记得这样清楚?”
“两遍吧。”柏砚老神在在。
谢屏彻底服气了。
柏砚看了他一眼,“怎么,很难么?”
谢屏被他一句话给憋得胸口发闷,他要怎么说,难不倒要说他之前看制造火器的图册时,是日日翻,夜夜翻,最后记得还是不够清楚么!
其实柏砚这也算不上是过目不忘,但是他确实记起东西来,要比别人快一些。
从前萧九秦他们要花整整两日才能背会的东西,柏砚只需要不到两个时辰,有时候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这也就是薛良辅对这个学生十分看重的原因之一。
说完舆图的事情,柏砚没有再开口,他仔细沿着墙根走,对于院子中间的屋子,却没有什么兴趣似的。
谢屏跟着他检查,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
“找个铁锹过来。”
柏砚吩咐谢屏,他自己则继续弯腰一点一点地看地上的痕迹。
谢屏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去找了两把铁锹过来,递给他一个轻便的,他自己则拿了笨重的作势就要往地上挖。
柏砚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走开点。”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谢屏还是从柏砚的眼中看出来一点嫌弃,他委委屈屈地撇撇嘴,然后往后退了一大步。
柏砚这才满意了,拿起手里的铁锹凌空比划了几下,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有些低洼的地方开始挖起来。
“大人你是在找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吗?”谢屏抱着铁锹实在没什么意思,他有心要帮忙却不敢擅动。
柏砚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地上挖出来一个方方的小框,看起来大概有一口井的大小。
“你沿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挖,一定要注意不能挖偏了。”
“好。”谢屏毕竟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人,他的动作比柏砚快一些,柏砚目光落到地上,看着那地上从一开始的黏土到后面开始出现一些白色的粉状物,心里慢慢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地方是对的。
一开始谢屏还怀疑柏砚是不是故意在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当他挖出来白色的粉末,再到后来地上慢慢开始露出一个青铜的角。
谢屏一下子有了更多的力气,他挖得越来越快,顾不上其他,柏砚却喊住的,“你慢一点。”
柏砚根本不知道这会儿谢屏脑子里早就在脑补这底下是有什么稀世珍宝。
毕竟话本子里面经常会写的什么前朝的皇帝或者什么有权有势的异姓王,他们打下江山,最后抢掠到很多财宝,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
随着一点一点的挖下去,终于看到方才那青铜的一角,其实是一片遮盖物的一部分。
谢屏累得直喘气,柏砚蹲到地上将那青铜上的泥土慢慢的擦干净,然后和谢屏一起,二人将那青铜板给揭开,露出底下一个漆黑的暗道。
“这是一条密道?”
谢屏面上的期待一下消失了,虽然也没指望这里边有什么财宝但一条密道而已,他有些失望。
但是柏砚现在却顾不上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单膝跪在地上,仔细将火折子往下送。
火折子倏忽灭了。
谢屏又点了一个,作势就要下去。
“先别着急。”柏砚将谢屏给拦住,“现在下去容易出事。”他们二人将那青铜板彻底的挪开,地道口暂时放置了一段时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柏砚和谢屏一前一后下去,里边空气有些潮湿,还有一股酸腐味儿。
而且越往里面走,便可以看到两旁石壁上残留的煤油灯的痕迹。
“这暗道是可以通往城外的。”柏砚解释道。
他这两日并不是在府里窝着,他翻遍了贵溪知府书房里的所有有关贵溪府的东西,最后只找出来这么一条有用的。
虽然一开始他也不抱什么期待,毕竟那记载已经很久远了,可没想到他和谢屏竟然还真的挖出一条暗道来,不得不说柏砚现在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
“这暗道能通出城外吗?”二人七拐八拐走了许久却不见出口,谢屏有些怀疑。
前边看不到出路,而且脚底下黏腻的潮湿感,总让他觉得从脊背后生出一层寒意。
“城西离城外还有一大段距离,耐心继续往前走,总会找到出口。”
柏砚和谢屏不一样,他是一开始没有什么期待,但是从挖出这条秘道,他便大概有了底。
那书上记载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所以他才这样淡定和谢屏一起继续往前走。
“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谢屏忽然站住,柏砚闻声也顿住,屏息听到不远处传来水声。
二人默契的顺着水声继续往前走,未有多久前面突然开阔一片。脚底下是一条长长河道。
第129章 守城 他们退无可退
甫一看到河道的时候, 谢屏是惊讶,柏砚却是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个河道难道是通向城外的?不过我记得贵溪府城内有通往外边的河道, 但只有一条,那明明是城南方向……”
“你忘了我们走了多久吗?按照时间计算的话,我们是从城西出发,一路偏向南,半道上是拐向城南的, 所以这条河道就是你想的那条。”
看到这条河的柏砚,便知道那记载并不是假的,他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我们现在应当是在离城外不远的地方。”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谢屏就不免直接开口了,“看来大人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条暗道莫非是你打算来转移贵溪府城百姓的吗?”
柏砚点头:“现在北狄蛮子驻扎在城外,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敌人越来越多,萧九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这个时候死守也守不了几天, 我们若没有其他的退路, 那城里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柏砚并不懂兵法,而且城内留下的这些将军里边儿也没有能够领兵打仗的, 现在最残酷的是城里的箭矢越来越少,粮草更是捉襟见肘,倘若真的要死守,那么最后怕是真的没有什么好结果。
听了柏砚的话,谢屏也表示认同, 他原本就是火器营的人,现在火器营里的火器所剩不多,而且就连火药也是寥寥无几,倘若他们真的要和北狄人对阵,那么定是捞不到一点好处。
二人从暗道里出来,又谨慎地将那府邸的门关好,柏砚和谢屏直接回到贵溪知府府邸,他们将那些伤兵又看了一圈,大概计算了下城内的百姓有多少,最后决定还是将城内的那些将军集合起来。
被柏砚叫过来的那几位将军并不太情愿,但是由于萧九秦的缘故,他们还是磨磨蹭蹭地过来,柏砚见了他们这副模样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知道大人今日要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现在城外情况不明,而且城中还有诸事要处理,大人若是有事不如痛快些。”
“就是现在城内城外情况都不妙,其他事情可不能耽搁,但人有时还是尽快处理,若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就不要再耽误了。”
先前萧九秦在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副模样。如今萧九秦失联,他们便换上另一副嘴脸,加之张运已经出了事,对于柏砚他们仍旧是极为瞧不上的,哪怕他与萧九秦已经成亲。
从前郢都的那些谣言在他们看来仍旧还是实打实的存在,所以对于柏砚他们有的不但瞧不上,还甚至是嫌恶的。
不过对于这些柏砚是根本不在乎的,他坐在上首,底下几位将军看着他还想要开口,但是却被他挡过了。
“今日叫几位大人来,不为别的,只为北狄进犯的事情,几位也都瞧见了,如今北狄人诡计多端,他们谋算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贵溪府。”
“平津侯如今联系不上,所以守城的重担是压在了几位将军身上……本官一介文官,不懂兵法,所以守城的重任还是仰仗诸位了。”
柏砚态度谦逊,那几个人也不好为难他,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再言其他便是不识相了。
一人往其他人面上瞅了瞅,开口,“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懂,而且也大人哪里的话,我们是侯爷麾下之人,也是大梁的将士,所以护佑百姓是我们的职责。”
漂亮的场面话谁都会说,但是柏砚和他们说的并不只是这些,他拿出一份舆图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示意他们看。
“贵溪府的地形简单,易攻难守,若是北狄人真的铁了心要强攻,那么按照城里的这些将士是不够的,所以这两日一定要准备好应战……做最坏的打算,倘若他们强攻,便要做好城破的准备。”
柏砚没工夫与他们虚与委蛇,直接将话敞开了说,那几人脸色不太好。
虽然这些年都是萧九秦在领兵,但是他们底下的人也知道北狄人有多难对付,萧九秦在时他们尚且能往后躲躲,但是现在萧九秦不在,必须往前冲的也只剩他们了。
“那大人觉得现在要如何做?”
柏砚虽然想到了这些人会退缩,但是真正见到这一幕时,也不禁气怒。
他压抑着内心的失望,终究还是开口,老百姓总是无辜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城里的百姓转移离开,避免两军对战,到时牵连甚广。”
“大人怕不是在开玩笑,现在情况如何能将百姓转移得出去,外面敌人虎视眈眈,就凭我们这些人,但凡将老百姓弄出去,怕都是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