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7章

  抓不住的惶恐在楚御衡周身肆虐,让他无意识地加大了力度,将眼前人抱得更紧,眼底拢着散不开的黑色浓雾。

  等他低下头去,怀中的人身体发颤,面色苍白,即便他再气恼也意识到了容暮此刻的不对劲。

  “阿暮你怎么了?”

  容暮喉咙中的血就涌到了唇腔中。

  容暮目光清冷,嘴角压得极平,视线不经意从楚御衡勃颈处流过,脖颈处尚且如此,衣服底下或许藏着更为情深的暧昧之痕。

  “陛下喊得太过亲昵了,君是君臣是臣……”

  话说至一半,容暮咽下唇舌之间的血,好看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人翻开的衣领处。

  楚御衡只觉不对,伸手摸上自己的衣领,继而侧头通过大殿中的铜镜,瞥见了自己衣领处布满了红痕。搁置在衣领处的手僵直不动,楚御衡眼里惊惶四起。

  下一瞬他看见了眼前人盯着他笑,但那笑不达眼底。

  容暮和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即便他素来为人清冷,但容暮看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嘲讽和绝情。

  容暮狠狠咽下那口血,苍白的唇瓣依然染上了一抹红意,他伸手抵在楚御衡胸前,言语坚定而果断。

  “请陛下松手,这般行径让微臣作呕。”

第9章 如你所愿

  楚御衡放手了。

  他不但放手了,还推开了容暮,用力时如鹰一般的眼中洋溢着咆哮肆起的怒火。

  容暮陡然间倒下,身子撞在雕漆红柱上,撞下的力道之大让容暮站不稳,再次反倒在脚边的香炉上。

  “砰!”

  巨大的青铜香炉轰然侧倒,里头的香灰撒了一地,容暮纯白的袖摆扑倒在香灰之上,一口血从他口中吐出。

  这是他压抑了许久,终究没有压抑住的血。

  “阿暮!”香炉遮挡,楚御衡看不见容暮的脸,但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楚御衡有些后悔。

  但又回想容暮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楚御衡握紧了拳头,看不见容暮的脸也好,省的他见他的脸有心软了去,楚御衡甚至背过身子去。

  大殿之中的轰鸣声引起外头人的注意,喜公公带着小贺子进来时就见丞相大人白衣扑地,满头汗雾,两颊苍白,最严重的是嘴角还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宣子双目瞪大,想上前但被喜公公拉住。

  小宣子眼巴巴的心里着急。

  他只见过两回丞相大人。

  上次见面时丞相大人风采不凡,踏雪而来,一连几日他梦里都是丞相大人的隽永温善;哪知这回就见到那位如仙人一般的大人痛苦不已,原本白净的衣袍沾染了挥散而下的香灰,灰扑扑的模样哪里有之前的从容。

  而喜公公服侍多年的陛下处在震怒之中,滔天怒火,让进来的二人双腿直抖。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小宣子吓得打了个哆嗦,他视线还留在容暮身上就被喜公公扯着衣袖带出殿外。

  大殿再次步入平静。

  楚御衡在极力压制自己的不悦,掌心紧紧的合拢,手腕处的青筋暴起,彰显着楚御衡极怒时的威严。

  容暮在他身边十年了,十年的感情怎会说散就散,楚御衡仔细回想这两次他们相见的光景,第一次是因为他进宫却被人拦在外头,第二次他去找容暮时,容暮中途忽然冷面待他。

  容暮定然是吃醋了。

  可是他宠着闻栗,也不会放弃容暮。

  容暮素来好哄,是他着了道在节骨眼上莫名气容暮,容暮才会如此。

  楚御衡尽量忽视心头的惶恐,反复安慰自己。

  容暮怎会离开他?

  容暮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

  容暮刚砸到香炉时他眼前蓦然一黑。

  突然陷入黑茫茫的暗夜之中,容暮握紧袖摆,想要撑起身子却无力的又砸了回去。

  他能听见耳侧楚御衡斥责侍从的声音,可缓了好久,他都没缓过来,眼前依旧一片昏暗。

  容暮的心彻底乱了。

  他怎么会看不见了,惊慌失措之余,他狠狠扯过被压倒的衣袖,拭去嘴边的稠腻。

  这等黏腻的味道是血,他吐血了,他看不见了,原本容暮还能听见衣物在唇边摩挲的声响,这下除了颅边轰鸣,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五感尽失反倒让容暮四肢重新充起气力。

  纵使刚刚那一推让香炉撞到他的胸口,容暮依然鼓着劲儿从地上爬起。

  话说来,他都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胸口闷闷的发疼,等他站立起来踱步到红柱那稳住时,他胸口突然泛起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失去意志。

  容暮随手捋开往常覆在额前的碎发,目不含笑的他多了些说不清的冷冽,他刚刚撞倒了香炉,左边是香炉,他右边有一根雕漆红柱,再往前走数十步,便是门了。

  楚御衡那边好不容易平稳了心境。

  想通了的楚御衡吐纳出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回过头来,只见容暮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起来。

  单薄的白色身影靠着红艳的柱子,衣摆还沾染了几片灰尘。

  “阿暮……”楚御衡踏步向前,却见容暮头也没回。

  容暮依旧冷冰冰的背影对着他,甚至在他伸脚的时候向门外走去。

  楚御衡刚稳下来的心湖在一次被投下一块巨石,涟漪四起,掀起怒澜。

  “你停下!是朕错了,朕同你道歉,朕心里是有你的!”

  尊贵的帝王何时向人道过歉,楚御衡话说出口脸都气红了,但他眼前的容暮顾若罔闻。

  依旧一步一步远离他,押着尾光的身影带着不可言说的萧瑟的干练。

  楚御衡近乎目眦尽裂:“你不要蹬鼻子上眼,朕已经同你道歉了,你还要做什么?你今日要出了这个门,以后朕的床你永远也爬不上!”

  楚御衡的喧吼让殿外的人都听见了,喜公公握着拂尘手都直颤。

  殿下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同丞相大人发这样的脾气。

  小宣子是个新人,这下更为战战兢兢,夹紧了腿。

  可容暮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身子自从到了北疆就没有好全,不是动不动咳血,便是四肢僵劲浑身发寒。

  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些,今日这么一撞,倒许是又伤了根骨,咳出的血简直让他抑制不住。

  灰扑扑的袖口还沾染着血迹,他从袖笼之中探出瘦削的手按压这胸口。

  他已经疼到发麻,可他依旧觉得胸口有一块地方更痛,就像缺了个口子,无论用什么都填不满。

  楚御衡说的对,他无父无母,就像从石头缝里伸出来的一样,能走到丞相这个位置他还有何不满足,他为何会难过。

  拼命想要的东西,要不到了才会难过。

  他现在这么失魂落魄,不就是他追寻了十年的行径,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

  如今他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他心里还留有希望,今日才会上朝来。

  他亲手做的那一面玉佩在楚御衡心中也不过如此;楚御衡身边有了更好的人,那人楚御衡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自然要放在身边宠爱着。

  这下也该死心了,

  他从丞相府进宫一遭不过是自找苦吃,失了脸面,白白叫人嘲笑罢了。

  可他偏偏不信邪,非要亲眼瞧见才肯死心。

  楚御衡脖颈处的红痕,不知被丢弃何处的玉佩……

  容暮缓慢踱步走到门槛处,脚尖触到的高台时微愣;这似乎在提醒他,只要踏过这道门,他就能同楚御衡割裂了。

  蓦然间容暮眼前一阵刺痛,从昏暗回到了光明,耳边除了先前的寂静之外,他还听见身后人不断扫落名瓷珍宝的声音。

  “你走!以后便如你所愿!”

  “君是君臣是臣,朕又不是离不开你!”

  “容暮,最后后悔的只能是你!”

  五感回来了的容暮手扶门扉,迈出那一步时,蓦然之间笑了。

  他现在……可不就已经后悔了。

  天边下着鹅毛大雪,通往的是无尽寒冬。

  可身后的人,却再也不是能给予他滚烫灼热的温暖。

第10章 大人醒了

  寒冬之日,红墙琉璃瓦铺就一层厚实的雪白,冬风刺骨萧瑟,一路之上容暮所行之处空无一人。

  从天子的书房到宫门一共有多少步容暮从来没有数过,他十年来走过了多少遍,可每回心里都夹杂着见楚御衡的欣喜,何曾注意过从楚御衡的宫里到宫门一路居然这么远。

  远到了他躯体发寒,也遥遥走不到尽头。

  嘴角的血擦干了又不断留下,衣袖上的灰土沾染新落的雪花后零落成泥,当真被碾作尘。

  谁能比谁更高贵。

  他容暮不过也一野草,何德何能敢蔑瞧尘埃。

  *

  宋度一直在马车里候着,一如既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