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20章

  更何况容暮对天牢更感兴趣,四处打量,眼里还闪着光,楚御衡只以为是他想起了先前任廷尉时的日子。

  来时二人,离开时倒是多了闻栗。

  天牢死气沉沉,能关押在这里的多是罪大恶极之人,闻栗也不怕这阴冷的氛围,走到血腥残暴的刑具室的时候,还特意向二人展示了一番。

  “微臣先前只知陛下的疆土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却不知这刑罚器具也奇巧异常。”闻栗指着墙上垂悬着的长鞭,也不害怕,“这是用生牛皮条穿尖利铜器拧制成的鞭子。”

  容暮看在眼里,原本温和的笑意依旧噙在嘴边,像是僵凝住了。

  等闻栗取下让他试试的时候,容暮唇瓣紧抿退避几步:“不用。”

  “他厌恶血气”,容暮身旁的男人替他挡了出来,后来楚御衡倒是来了兴致,像是得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一般,接过鞭子拿在手上:“朕也是第一次见,这鞭子果然厉害,沉甸甸的。”

  “可不止看着厉害,行刑威力也不小,比普通鞭子更易撕裂肌肤,华淮音那腿就用了这个鞭子,现在血肉横飞,估计再来几下,就会按下认罪的文书了。”

  闻栗说得轻松,好似屈打成招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楚御衡闻言,还对这鞭子赞不绝口:“罪大恶极之人才会关押于此,的确该吃些苦头。”

  楚御衡一句罪大恶极何其轻巧。

  进了天牢,就犹如半脚入了鬼门关。

  生死祸福全靠审判者的一张嘴,幸者三五鞭就屈服认罪,不幸者丧了命也无处得天理。

  容暮静默如初,脑海中想起方才见到的华淮音的惨状,一时之间隐在厚实大氅下的后脊骨节都在发寒裂痛。

  因为这样的鞭刑,他也曾经受过……

  一直等从天牢里出去,容暮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楚御衡斜睨而去,将其不自意纳入眼底:“天牢也来了,人也看了,阿暮你怎得还这副神色?”

  冬日暖阳里的风已经很冷了。

  就像男人没心没肺起来说的话,也很是伤人。

  容暮抬眼,眼眸寂寥似冬雪:“微臣冷。”

  容暮说话时“冷”字咬得很轻,这就带起丝缕的脆弱之感,有一瞬间的怔愣,楚御衡立马紧张道:“朕昨日都说了天牢冷,你现在的身子受不住的。”

  楚御衡还想多说,但见容暮面色苍白,便忍下说出口的话,骤然将人打横抱起。

  脚离地的腾空让容暮双目惊颤,看着男人线条流畅紧致的下颌,容暮凝目微恼:“陛下快放微臣下来。”

  “不放。”

  楚御衡还紧紧抱着人不撒手,看怀中人似在挣脱,嘴角轻轻上扬,有些无赖的痞感,“这儿没外人,所以阿暮你不用担心。”

  容暮担心会被碎嘴的人瞧见,更是怕被闻栗瞧见。

  闻栗,楚御衡同他之间本就纠缠不休,若被闻栗瞧见了,日后他们二人闹了矛盾自己还会是争吵的引子。

  毕竟他是打算离开的人,实在不愿在离开前还在二人之间添堵。

  但好在轿辇就在不远处,等上了轿子,容暮就寻了一处远些的位置落座。

  可身子到底是疲乏着的,加上慢行的轿里燃着炭火,温暖宜睡,容暮不由得靠着窗口假寐。

  楚御衡静静看着容暮休憩,不急不慢地前行。

  他极少能有机会能同容暮同行,平素不是他在御书房等容暮来,就是二人上朝时隔着老远距离不动声色地见,当下看容暮清冷冷地模样,楚御衡一时意动地牵起了他的手。

  “手居然这么冷。”

  仰靠在椅背上的男人大掌包着容暮的手,见他阖眼,楚御衡还在暖着他的手,兀自低喃:“近来也就睡着的时候听话些了。”

  容暮低垂的眼睫忽动,很快就归于平静。

  是啊,他怎么手就这么冷……

  似乎他回京以后就身子就不曾暖过了。

第27章 怎是气话

  容暮闭目不语,眼睫低垂,明亮深湛的瞳目被遮掩了起来,但触感似乎被放得极大,男人还在弄着他的手,就像方才在牢狱里把弄那见血的鞭子一般。

  无可避免,容暮的心里涌现出无可奈尔的思绪,又疼又麻,他近来总是恍惚,觉得楚御衡并非对他那般无情,但又觉楚御衡一切的好都飘忽不定。

  时间不等人。

  他可以等,牢里的华淮音却等不得。

  就是因为他同样在天牢里受过苦痛折磨,容暮才不愿华淮音也那便被鞭子抽打,若是华淮音不认罪,就要一直受罪,直到屈打成招;若是认罪,那华淮音被判下了死刑就迫在眉睫了。

  若楚御衡一心想让华淮音死,那无论华淮音接下来怎么走,都是一条死路。

  自己能做的,就是逼一逼楚御衡。

  用自己这么些年来的劳苦,换华淮音一线生机。

  轿辇到了舒云宫方停下。

  容暮一路半眯半醒,这会儿手还在楚御衡手里,他偏首靠向窗外假寐。

  “阿暮,到了。”楚御衡轻轻唤着他,像是不愿惊醒他一般,语气里是少有的随和。

  容暮忽视了楚御衡朝他张开的双臂,由着外头的宋度将他扶下去了。

  楚御衡也不生气,只用那双变幻莫测的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舒云宫的宫墙雪景浓郁。

  容暮一路从树叶缝隙透出的点点阳光,看向往外振翅而去的日暮飞鸟,最后停下脚步回首盯着一路跟着自己进来的楚御衡。

  “陛下不回泽坤宫?”

  “朕想陪你用膳。”

  容暮长长的睫毛耷拉着,遮住他眸里的闪烁。

  本想拒绝,但华淮音一事徘徊在脑海中,最后容暮点了点头:“那便随陛下。”

  正好他也有话要对楚御衡说。

  到了晚膳的时候,一个有意应和,一个有心哄着人,二人避开朝堂公务,罕见地话起了家常,气氛倒也还算和缓。

  只是楚御衡看着桌上的清汤寡水,浓眉凌厉:“阿暮在宫里每日就吃这些?”

  宫里金翠耀目,摆弄之物大多奢侈,除却餐食,而容暮未觉哪里不对,自己个人儿斟了汤水:“微臣有疾,用不得下了重料之物。”

  楚御衡还是不快活,执着筷子也不下手。

  不知道这人在气什么,容暮也不管他,倒是看着这一桌子无甚油水的膳食笑了,明知楚御衡听到他提起华淮音会生气,此刻还在冒犯天子逆鳞:“微臣想起之前请少将军吃酒的那一回,他也这般说微臣的菜肴寡淡,微臣才知微臣那回怠慢了客人。”

  果然,他话音刚落,楚御衡就拍了筷子:“阿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微臣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起有趣的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华淮音于你而言是有趣的人?”

  容暮看他气急败坏,反而亲自为他斟了热汤:“微臣不过闲谈几句,陛下何必这么认真。”

  话里带刺,楚御衡听着心里不痛快。

  思来想去,容暮这般大底还是闻栗的存在碍了他的眼……

  自以为寻出容暮真正所想,楚御衡绷紧了的弦松了些,当机立断地把住了他的手骨:“阿暮你不能对朕如此苛刻,朕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都为你舍弃了去,你怎么就不能多多体谅朕些。”

  容暮看着眼前烦躁上了脸的男人,眼中的失望溢于言表,楚御衡多年不碰女色真的是为了他么,难道不是为了闻栗?

  楚御衡的手握紧他的腕骨,容暮动作缓慢却坚定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微臣已经体谅陛下了。”

  “朕不信!如果阿暮你真的体谅朕,就不会再归京以后这般冷待朕,就连绡宓那没眼力劲儿的都来问寻过几次,问你同朕是不是闹了不愉,而且阿暮你还拿华淮音当借口企图让朕醋味。”

  楚御衡当下笃定。

  这哪里是在体谅自己,分明还在闹小性子,要不是自己信任他,定会被气恼到。

  看男人不信的神色,容暮眉宇微抬:“于微臣所立的位置,是没有资格同陛下说体谅与否的问题的。陛下是一国之君子该有后宫的佳丽三千,这一点微臣心里早就已经清楚了;同样,微臣也明白,微臣不会永远地陪在陛下身边,因为总有一日微臣会离开陛下。”

  “你还在说气话?”楚御衡不赞同地看着容暮,眉峰竖起,险些被气笑了。

  “这怎会是气话?微臣现在在清醒不过了。”

  楚御衡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含笑的男子,目里一抹幽暗肆虐而起。

  不论是去牢狱看华淮音,还是今日一同用晚膳,容暮似乎总是话里有话。

  按捺着几缕淡薄的惶恐,楚御衡直问:“阿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朕说……”

  “嗯,有话,还是微臣想了许久的话”,杯盘罗列之中,容暮正襟危坐,笑意散了个干净,“陛下还记得上回在御书房里,陛下对微臣说的话么?陛下亲口对微臣说的,君是君臣是臣,陛下不会离不开微臣……”

  就像预料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一般,楚御衡无由来地突生心悸。

  他想说不是的,那不过是他的一时气话,可眼前人押着烛火尾光的半面脸颊带着不可言说的冷冽和坚定,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中全然没有玩笑的意味在。

  容暮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一字一句清浅却有力€€€€

  “所以现在,微臣要辞官。”

  话音落下,方才钝钝地戳着楚御衡掌心的瓷勺蓦然落地,还传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楚御衡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要辞官?”

  容暮以手支颔,少见的轻松模样:“嗯。”

  雷嗔电怒,楚御衡的面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朕不准!”

  楚御衡现在只想把人箍在怀中圈的死死的,怎么可能准他辞官。

  阿暮为何会突然提及辞官……

  楚御衡抿了抿发干的唇瓣:“朕准你休沐,休沐到阿暮你彻底养好伤为止。”

  看君王气恼,容暮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似乎已经过了因为一个人而神魂颠倒的日子。

第28章 归还微臣

  况且楚御衡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己都给了这个□□,为何楚御衡还不让自己安生下来,难道楚御衡真的想等到朝堂之上自己和闻栗对峙上了,再顺势而为除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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