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27章

  二人闲聊着,气氛还算融洽。

  容暮还应下华淮音,日后周渠若来看他便将人放进来的。

  但周渠即便要过来,估摸着也是月底的事了,周渠作为灏京的四大皇商之一,同他丞相府最好还是不要有过多的牵扯。

  至于华淮音还提出想要回将军府医治,容暮并没答应下来。

  这段日子华淮音还是在他眼前安生待着,他这丞相府左不过已经布满了楚御衡的眼线。

  二人言行都被楚御衡看在眼中。

  何必节外生枝地离开。

  不过即便华淮音要走,也该同他一道。

  思及此,容暮看着榻上如坐针毡的男子,邀请道:“本官估摸着开春就去江南养身子,少将军可有闲情同本官一同去江南看看?”

  “同你一齐出灏京,去江南?”华淮音摇头,“我不便出京。”

  他父亲去北疆前方警醒过他,日后非有必要,不可私自离开灏京。

  “本官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方无罪伤到了腿,出京去江南同本官一道养身子的事本官会禀报陛下,你且安心便是。”

  华淮音愣了愣,若是换个人这般诱着他出京,他定会早就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替那人脑袋开个瓢。

  但看容暮从容柔和,华淮音忍着腿上的剧痛,蓦然将直言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我再想想……”

  -

  华淮音这么一想,直接拖延到了正月十四。

  临近元宵日,庭外的雪快化了个干净,但雪融时来的清冷,纵使有着日光,也格外冷人。

  容暮一大早起来就听见外头喧嚣的声音,穿好厚实的冬衫出去一瞧,就发现宋度正带着几个仆人敲着屋檐上的冰溜子。

  屋檐下的冰溜子拖得老长,冰条晶莹剔透,足有人一臂之长,挂在砖瓦檐上,一排排地闪着银光。

  宋度刚敲了一根下来,刚才还细长尖利的冰溜子落地瞬间就变得粉碎,瞥见自家大人已穿戴好起身了,宋度连忙将手中的长竿递给一旁的仆从。

  “大人今日睡得可比昨日久了些。”

  被宋度推回了暖和的屋子里,容暮手上被塞了一盏热茶:“昨日太过困倦。”

  看着睡得两颊飘红的自家大人,宋度还在乐呵:“大人身子疲乏,就该多睡睡。”

  从北疆回来,自家大人每日睡着的时辰远比之前多了许多,临近年关那几日,大人更是晨阳高照才会松懒起来。

  睡的时候久了,大人的面色也养得好了起来。

  之前白的像瓷一般的肤色红润了许多,就像冬日过去,初春探来的生机盎然,就连之前在北疆起了冻创的手,也在一日好几次敷药的情况下好上许多,现在看去,大人的指节盈盈如玉。

  可算渐渐都养回来了。

  宋度心口徜徉着莫名的喜悦。

  午膳之前,容暮照例要去华淮音屋里看一看。

  可还没过去,周管家就带着醉仙居的周渠进了容暮的书房。

  白日里容暮书房的轩窗关得紧闭,一方暖炉此刻无声地放着红褐色的暖光。

  见了容暮,一身褐袍的周渠眉开眼笑,躬腰问安:“丞相大人安。”

  “周老板来得及时,本官正打算去少将军那处看看。”容暮刚巧收拾好准备去华淮音那处,索性带着周渠一起去看华淮音。

  沿路,容暮笑着同周渠交代华淮音的近况:“宫里御医说了,少将军身子骨底子好,当初晕厥过去一为疼痛,二为牢狱里饮食不佳,如今腿骨用了药,又三餐定量,少将军的身子已经渐渐养了回来。”

  “一切都劳丞相大人了。”周渠黑白分明的双目中流动着感激,“要不是丞相大人及时出手,少将军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容暮摇摇头:“他未做过的事不用认,自会有公道在。”

  周渠连连应下,面上到底是恭敬的模样,一路上周渠都在对容暮致谢。

  华淮音的腿养的不错,还好没伤到骨头,否则伤筋动骨百来天,纵使现在接上了腿骨,华淮音也需在榻上安稳躺些时日。

  糙惯了的华淮音鲜少这般养尊处优,一早就醒了,当下翻着容暮送来的话本子。

  一边觉察里头男女痴缠着实无趣,华淮音一边又忍不住翻向下一页。

  周渠过来时,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斜靠在床榻上,手上还翻动着书册。

  “这?”

  周渠无声地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容暮一眼,眼神里似在暗问容暮里头安生看书的……可真是少将军?

  容暮顿首。

  他送来不少东西供华淮音玩乐解闷,可最后华淮音把弄着画本子不松手。

  他也觉得稀奇,但也随他去了。

  华淮音早就在等着容暮过来了。

  每日这个点容暮基本上都会过来瞧瞧她,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闲散说两句。

  刚开始华淮音还会觉得别扭,他不过伤了个腿,就被人这么关切地照料着,作为一个粗心的武将,若是传出去可不就会被他那些好友嘲笑着。

  虽心里这么想,但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袭来,华淮音面上已经聚了笑。

  作为一个武将,华淮音总是坦诚地扭着一股劲儿。

  “丞相来了?”

  “醉仙居的周老板过来看你了。”

  华淮音和容暮同时开口,粗狂和清雅的两道声音恰好撞在了一处。

  容暮浅笑,华淮音挠挠头将视线移到容暮身后。

  看到周渠来了,华淮音面上更为欣喜,咧着嘴笑的时候连带着面上疤痕都少了些嶙峋凶悍。

  “你们聊,本官先出去。”容暮让仆从新沏了一盏茶水,便委身离开。

  可白色声影消失眼前,华淮音还直盯着人家离开的方向。

  特意过来的周渠看在眼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华淮音这才回神:“周叔……”

  “我看少将军乐不思蜀。”看他安好,甚至现在同年前比,腮帮子还圆润了些,周渠眼底漏着光,继续道,“看来丞相大人的确将少将军照顾得不错。”

  华淮音低头嘿嘿一笑,只夸着已经离去的容暮:“他同普通文臣不一样。”

  还怪会照顾人的。

  “可不就不一样,否则谁敢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

  周渠也知容暮是个可靠之人,否则远在北疆的华老将军也不会将华淮音托付给容暮照料。此外,周渠觉得容暮这张脸总让他觉出几分熟悉之感。

  犹似故人。

  但一时半会儿周渠也想不出容暮似谁。

  思索不出,周渠便不去为难自己,华淮音的处境才让人棘手€€€€丞相大人将他从牢里带出来,华淮音这厮就想着同丞相大人一齐去江南。

  “不可!”

  华淮音话还没说完,周渠当即反驳,“少将军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怎能轻易出灏京?”

  “可容暮他说,可以同我一起去,我们不过是去养身子罢了,况且陛下都说我是被冤枉的。”

  “那不过是陛下给丞相大人的一个面子罢了,但丞相大人的面子又能护着你多久?”见多识广的周渠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惑然:“况且你就这么相信丞相?”

  华淮音气得紫涨了面皮,怒目圆睁:“周叔,你不要这般说他,他才不会害我的!”

  周渠:……

  -

  尚且不知屋里二人起了纷争,容暮从华淮音屋里出来就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里正摆放着周渠当初送来的一盆梅树,花枝还在盛开,红艳艳的花朵为整个书房添了几抹鲜丽的色彩。

  抚弄着柔嫩的花瓣,容暮面色晦涩。

  当下他和华淮音在丞相府被楚御衡的人暗中看管,要送华淮音兀自出京已绝无可能,唯有借助外人……

  福至心灵,周渠的到来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容暮提笔磨墨,如平素一般在书桌前开始描字。

  这一写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桌角的细碎成团的纸页堆了一小堆。

  -

  有心求人办事,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容暮便特意将周渠留下用膳。

  周渠也不知和华淮音说了什么,从屋里出来后面色就不大好看,但席间还算恭敬守礼。

  可氛围堪堪,不算和洽,容暮咽下碗里蛋羹,审视一直黑脸的周渠,随意一提:“本官知周老板经商人脉广,现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周渠微愣,抬眼:“大人请言。”

  容暮素手搅动着蛋羹:“本官和少将军都有伤在身,便商量着一同去江南住住,可惜身边无人可去那处打点,本官想拜托周老板在那儿寻一处好宅子。”

  灏京的水太深,为了得以保全自己,他还是远些权势的中心为好。

  届时他再操作一二,趁机将华淮音摘出众人视线。

  周渠本就被华淮音磨得没了脾气,自知华淮音铁了心要和丞相去江南,他只得为华淮音日后在江南的舒服日子张罗着:“这事就交由草民去办,大人放心就是。”

  膳后,寒暄之余,容暮亲自将周渠送到丞相府大门外头,宋度还捧了那盆梅树出来。

  容暮指着梅树,微抬起下颌语气轻缓:“这花儿在本官府上有些娇气了,不若还是周老板带回去养着吧。”

  能成为京城四大皇商之一,周渠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丞相大人怕是有事交代给他。

  于是周渠拱手接过红梅:“日后得了更好的,草民再献给丞相大人,至于大人所说的江南何处适宜养病,草民回去就好好寻一寻,不过那儿本就钟灵毓秀,可不就是疗养的好地方。”

  “嗯,那有劳周老板费心了。”

  “大人这话折煞草民了,那少将军去了江南以后,还需大人多费些心了。”

  “那是自然,本官欣慰有少将军一路作伴。”

  容暮含笑看着周渠的马车一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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