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墨不通,否则必会自己动手。
还不等华峥隐隐惋惜自己少时不多花些功夫在读书作画上,€€华峥就等来了今日回家就赶着要见的人。
楚御衡没想到华峥这么快就会进宫,小宣子推开御书房的门,楚御衡入眼看到的便是华峥对着墙上画像出神的模样€€€€
华峥满目沧桑,但身着软软甲的腰背依旧挺直,古铜色的手骨形态已见扭曲,那时长久握着长戟留下的印记。
看天子进门,华峥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拳头,恭敬行了跪礼:“末将拜见陛下。”
让小宣子退下,楚御衡落座龙椅上,一双如鹰一般的眼庄严肃穆:“起。”
华峥闻言起身,但他的腰背维持着微弯的弧度,以彰显对天子的恭敬:“启禀陛下,北盟国的边军大破,而主将首级也被斩下,就在这木匣子中。”
空气中隐着难闻的腐朽之味,又腥又臭,罪魁祸首就是华峥带回来的敌军主将的首级。
楚御衡不看,也不屑去看。
华峥打了胜仗的消息早就顺着捷报一路传回来宫中,北盟国同他朝边境侵扰纠葛了几十年,最终栽在了华峥手中。
明明打了胜仗,可华峥却依旧那内敛谦逊,让楚御衡丝毫错误都寻不出。
此刻的华峥又微微弯下了腰骨,华峥从软甲中取出信函,上前一步捧到楚御衡跟前:“这是从北盟皇室得来的信函。”
楚御衡猛然睁开眼,眼中有些许的忌惮:“你居然私联北盟皇室?北盟国投降的使臣连文书都还没送来,华峥居然先得了皇室的书信。”
“陛下误会了。”华峥不卑不亢,“还请陛下先看完这信函。”
楚御衡挑眉,接过这信函。
信函很厚实的一叠,当下被封了口,已经有了被打开的迹象。
散着奇异的味道,楚御衡将信将疑地打开了信封,从里面瞬然散落出数张陈旧的发黄纸页,其中许多张都印着敌军皇室的玉玺印章。
心下一沉,楚御衡便觉不妙。
而等楚御衡看完所有的信函,从脚边就泛起的一股寒意,顺着腿骨直冲向脑颅。
这些居然都在围绕着他母后遇刺的那一事。
这么多的信函,前头全尾将他母后遇刺的经过记录在内。失败后栽赃在华老将军身上的计划也是北盟国出的。
北盟国原计划是派刺客刺杀他的父王,不曾想她母后为他的父王挡下那一剑,而失败后将刺杀的罪过推在华老将军身上,也是北盟皇室出的主意。
【既已事败,务必推脱至华峥身上,以使君臣离心。】
看着明晃晃的这一行字迹,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无形地打在楚御衡脸上。
刺杀母后的刺客不是华峥派来的。
这就证明他和父皇这么多年的怨恨实则并无根据可言,他父皇同他所说当初华峥污了他母后的事情,也并非能作假。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楚御衡当下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了华峥甩出的信函。
“这些你从何得来的?!”不想露出自己的惊颤,楚御衡维持着镇静,将手中的信函轻缓放下,“就算你能解释得了这事,那我母后被你玷污所受的痛楚,你又该怎么解释?”
华峥震惊怒目,同容暮有几分相似的眼型也变得圆钝:“怎会如此,末将何时……对先后做过那档子事,明明是先帝招惹在先,陛下就算不信末将的话,又怎能如此辱我?”
“折辱?”楚御衡不自意摩挲着手中的信函,本就黄脆的纸页传出咔咔的清脆声响,“你敢坦荡地告诉朕你不曾做过对皇室不忠的事来?”
“有何不可。”
而华峥则当即跪下起誓:“末将可拿整个华家的荣耀发誓,此生都不曾做过陛下口中的事。”
看他这模样不似作假,楚御衡乜斜了华峥一眼后松开了手指,指腹汗津津的,还黏着方才破碎了的碎纸页。
弹去碎片,楚御衡单手抵着额头:“可朕的父皇怎会骗朕?朕的父皇临驾崩前都还让朕不可轻易放过你们华氏一族。”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在他父皇眼中不可重用的华氏一族,楚御衡此后也不会愿意去用。
“先帝……当真这么说?”华峥被气的声音都不太稳健。
“是。”楚御衡肯定万分。
听了天子的话,华老将军嘴里挤出一抹僵硬的冷笑来:“呵……明明都是先帝做的恶行,先帝居然推脱在我身上,被侮辱的明明就是末将之妻,我怎会辱了先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84章 还有一子
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响在楚御衡耳侧,€€楚御衡的腿骨都被自己掐的发青:“父皇他……”
“当初末将同拙荆定了婚约,婚前拙荆就被陛下强占去,明明陛下玷污末将之妻在先,€€却将这不堪行径推到末将身上来,€€岂不可笑。”
楚御衡还是不敢相信,抿了抿干涸的唇瓣,看向华峥的他面如寒霜:“你这话是何意思?”
"陛下不信?呵,陛下可知先帝甚至还同末将之妻有一子。"
“放肆!”楚御衡怒目圆睁,€€“你可知造谣皇室血脉的罪责有多重?”
看楚御衡不相信的,华老将军冷哼一声:“陛下若是不信,便去查查末将‘长子’华淮音的血脉,€€就滴血认亲,€€瞧瞧陛下末将那一子同陛下可是有血脉亲情的关系在。”
当初知道陛下玷污他未婚妻后,华峥坚持还要娶他未婚妻。
婚后也不曾同房,€€直到华夫人被诊脉怀有生孕。
而那第一个孩子就是华淮音……
整个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偶尔窗外有风吹拂而入,带动着桌上的脆弱纸页哗哗作响。
-
御书房外的小宣子一直不敢进来。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传说中的镇北大将军,€€作为百姓心中的保护神,华老将军的确如小宣子所想象的那般孔武有力。
连背影也像裹挟着刀光剑影的血煞气一般。
但小宣子继续涌上来的遐想被御书房内天子的一声传唤打破。
“小宣子,€€进来。”
小宣子应声而入。
“庆功宴安排的怎么样了?”
天子放下手中一页也没翻动的奏折。
“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听闻天子问的是庆功宴的事,€€小宣子舒了一口气,顿了几息后,€€小宣子面带狐疑,€€“就是丞相大人的位置……是否还要留出来?”
朝堂的文武百官在容暮不再的这一段时间里官职有升有降,唯独丞相的位置和丞相府一样,还一成不变地留着。
宫里宫外人心怀唏嘘,但庆功宴和岁末的宫宴不同,€€参宴的大臣人数颇多,所以小宣子有些摸不准天子对外头的意思。
而楚御衡则回得干脆利落:“还留着……”
楚御衡突然想起什么,提点着:“宴会上用得酒就不要再用桂花酿了,其他随便即可,点心的话,就去灏京请最厉害的点心师傅来做。”
“喏。”
楚御衡努力回忆当初在江南时容暮多用的几道点心,但总是回忆不出具体的模样。
略有些丧气,楚御衡只得在酒席上多下些功夫。
小宣子俱一一应下。
-
次日,天朗气清,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宋度轻声推开自家大人的门,就见自家大人已经披着外袍靠着窗侧温书。
神清骨秀,双目澄澈。
宋度一直屏住的气泄了些,随即脚步也变得大方起来:“大人昨日跑了那么多路,不多睡会儿么?”
晨光在红檀木的窗台放肆跳跃,最后跃上容暮的琉璃目之中:“阿度忘记了么,我现在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一遍又一遍地和人解释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好全在别人看来许觉繁琐的事,容暮却乐意去做。
用齿签插在方才温习到的那一页,容暮拇指和其余四指交合,这才将书册给合拢起来:“阿度你且收拾一下,早善后带上周管家备好的礼,我们去镇北大将军府探望一遭,正好你也得空去去见见少将军”
“大人……”宋度脸有些红,“属下也不是多想见他……”
“当真?”容暮似笑非笑,“我可是过来人,阿度你现在心境几何,我尚且是有几分清楚的。”
情热之际,可不就希望可以时时刻刻都处在一处。
就算是当初考取功名在即的他,不也整颗心都吊在楚御衡身上么。
起身将手中的书册插回原本的位置,容暮将踩碎了春光,认真地系着将外头披着的外袍:“阿度你也不必焦心,不必有压力,我这次去镇北大将军府主要还是为了和华老将军见上一面你和少将军的相处我不会多做干涉。”
“属下知道。”宋度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了,“但属下还是要多谢大人,否则属下哪有机会可以得见他。”
宋度的确想见华淮音,但他身处丞相府,倒也没什么理由可以私下同华淮音见面,但容暮出面就不一样了。
现下被自家大人悄然满足了小心思,宋度的脸瞬间像是被火点着了一般,又红又烫,但更多的还是流淌在心间的熨帖。
-
容暮和宋度骑着马儿出府的。
春风卷起容暮的衣角,但他的速度放得不快,半道上时不时还有百姓同他打招呼,容暮也一一应下。
到了镇北大将军的府邸下,容暮使唤着马儿停下,下马的动作行如流水,在朗白的光线下分外的舒眼。
宋度看在眼里,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大人果然天赋在身,如大人一般肆意的御马者,属下见得可不多了。”
“哪里,不过骑属连的多了就熟稔了罢了。”容暮摸着马儿的鬃毛,在马匹的呼哧声下平复好了自己的呼吸、
还不等他和宋度靠近府门,里头华淮音的声音就赤朗朗的传了出来:“走走,我们快些去醉仙居吃酒。”
吃酒
容暮心神一颤。
华淮音的酒量可就指甲盖儿那么大,现在还有出去吃酒么。
容暮不由得看向了宋度。
果然,宋度一直勾起了的唇忽得一下就拉了下去€€€€那厮不甚酒力,在邰南郡的时候都答应他了不会擅自喝酒了,现在居然还要去醉仙居吃酒去?
华淮音哪里想到昨日才分别,今日在自家府邸的门口就又见到了容暮和宋度,回想自己方才提到的要去醉仙居吃酒的言语来,华淮音的脸当即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