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应了一声,霍言声随即推门进来了。
“公子,就在刚才……暗卫们抓到了一个女人。”霍言声开口道。
李熠看向霍言声道:“在哪里抓到的?”
“青楼。”霍言声道。
他话音一落,李熠下意识看了一眼十方,十方正拧着眉头,也在看他。
李熠虽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还是生出了几分心虚。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那番胡言乱语,似乎是有些玩儿脱了。
这会儿十方只怕满心都在担心他会沉迷于此道。
“属下见着这个女子和别的刺客似乎有些不同,说不定能问出点东西来。”霍言声不等李熠询问,主动开口道:“所以属下想着……能不能劳烦时九姑娘帮个忙,过去帮着审问一下?说不定能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霍言声上次见过时九审穆听,所以对时九很是佩服。
今日他见暗卫们抓了个女人,自己实在不知该从何入手,便想到了时九。
李熠看向了十方,那意思是让十方决定,毕竟时九是十方的护卫。
十方朝霍言声道:“你去问她自己的意思吧,只要她愿意就行。”
霍言声闻言忙朝两人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时九这几日正闲得难受,听说有犯人要审问,当即十分兴奋。
“你们之前抓的人不都是自投罗网的吗?如今怎么抓到的这个女人?”时九好奇地问道。
霍言声道:“金夕从陈遥风记录的画里找到了可疑之人,暗卫们顺藤摸瓜又抓到了好几个,这女人便是其中之一。”
“在哪里抓的?”时九随口问道。
“青……青楼。”霍言声神色有些不自在的道。
时九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打趣道:“你脸怎么红了?你们不会是去青楼快活的时候顺手抓的人吧?”
“不不不!”霍言声连连否认道:“确确实实是暗卫抓到的。
像是生怕时九误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些人,只有燕长生有那癖好,其他人平日里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时九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挑眉笑了笑,没再追问什么。
到了地方之后,霍言声引着时九进了关押那女子的房间,便见对方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双目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哭过。
时九见过的刺客和细作不少,一看这女人就知道审问起来没什么难度,也就是霍言声他们这帮在审讯一道上没什么经验的人,才会仅仅因为抓来的是一个女人,就乱了方寸,竟还要找她这个外援。
“小娘子长得挺俊啊。”时九拉了张椅子坐在那女子面前,目光不住在对方身上打量。
她今日依旧是易容的打扮,且压着嗓子说的话,那女子闻言丝毫没觉察到她是女子。
“这位小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女子生得相貌姣好,说话间眼睛一红,就要哭。
她大概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自从被抓了之后就一直哭哭啼啼,脑海中已经想过了无数种自己会面临的折磨。如今时九什么都没做呢,她便又开始害怕了起来。
时九走到那女子面前,倾身凑近对方端详了片刻,那目光和姿势就像是在看一块成色还不错的玉器,丝毫没把对方当成是个大活人来对待。
“你这张脸真是不错,我正好还缺一张人/皮面具。”时九放开嗓子,露出了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只不过她说得那句话却让对方有些毛骨悚然,时九说:“我听说□□这东西得趁热取下来才好,当然人活着的时候取就更好了。”
那女子闻言被吓破了胆,忙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我吧!”
时九吓唬了对方一番,觉得差不多了,又道:“被捉住还没死的,就别装死士了,我时间有限,你痛痛快快说了,这脸皮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在脸上。”
那女子精神本就有些崩溃,哪怕时九不吓唬她,她也撑不住多久。但时九想从她这里多问点东西,所以吓唬完了人之后又放软了态度道:“不瞒你说,我同你一样也是大周人。不过狗皇帝这些年老是不干人事,所以我就弃暗投明了。”
“你既是大周人,怎可为大宴人做事?”那女子下意识问道。
时九冷笑一声道:“怎么不可?只要不祸害百姓,干点什么都比兴师动众地替那狗皇帝找人来得名正言顺!”
见那女子不反驳,时九轻轻一笑,回到那椅子上重新坐下了。
今日难得霍言声和时九都不在,一到了饭点,李熠便带着十方出了客栈。
“前几日我在外头忙活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家馆子,想着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口味。”李熠带着十方进来一家馆子,十方坐下来听伙计报了菜单,才知道这是一家素菜馆。
十方这几日陆陆续续已经开始在吃荤了,但他怕像那次一样吃完了再吐,所以吃得都不太多。李熠只当是客栈里的菜色不合十方口味,这几日一直留意着城里的馆子,想帮十方改善一下伙食。
李熠依着十方的口味点了菜,抬头的时候才发觉十方面色有些严肃。
“兄长?”李熠开口问道。
十方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总觉得如今多事之秋,哪怕咱们易了容,也不该到处走动,免得你遇到闪失。”他身上没什么傍身的武艺,如今想到霍言声和时九都不在,便不由有些紧张。他自己的安危且不说,若是李熠有个好歹,那还了得?
李熠看出了他的担忧,宽慰道:“兄长不必紧张,这里很安全。”
李熠说着指了指屋顶的方向,又指了指窗外,那意思附近到处都是他的暗卫。
十方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没一会儿工夫伙计便端了菜上来。
李熠不知想到了什么,朝十方道:“这几道菜用的食材大多都是清热去火的,兄长今日多吃一些。”
十方想说自己没有上火,不需要去火。
但他又不忍撅了李熠的面子,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十方吃得没滋没味的,李熠自然也看出来了。
十方并不是善于掩饰之人,心里想什么,多半都写在脸上。
他不明白,眼下这当口,李熠哪来的心情出来下馆子?
十方不知道李熠是心大不在乎,还是真的疯了,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兄长自从出了那宅子,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李熠开口道:“你心里若是有什么话,大可直接朝我说,我都不会瞒你的。”
十方闻言想了想,低声道:“你当真要去见那个人吗?”
“你这是在担心我?”李熠朝他问道。
“那是自然。”十方开口道:“这里不比京城,你这么贸然决定,太危险了。”
李熠想了想,开口道:“兄长忘了吗?那个人想杀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所以我去见他不能算是多危险的事情,只要你别跟着就行。”
十方闻言拧了拧眉,显然不大认同李熠这观点。
对方既然是大周人,若知道了李熠的身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见到那个人。”李熠开口道:“兄长你一路从京城被人追到了北郡,难道你自己就不好奇,这些人究竟为何对你穷追不舍?”
十方开口道:“我自然想知道,可……”
“只要能找到答案,其他的问题我会料理好。”李熠道。
“我听人说大周皇帝这几年挺疯的,想和他作对的人应该不少,我只怕你找到了人,也未必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十方道。
如今他们所有的猜测,都基于想要杀十方的是同一伙人。假设事情并非如此,想要十方性命的大有人在,那么李熠此番冒险便有些不值当了。非但有可能找不到如何答案,说不定还会陷入险境。
李熠淡淡一笑,开口道:“不管能不能找到,总要试试才行。”
不然此事将永远都没办法彻底了结。
另一边。
时九姿势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看向那女子。
“陛下手里如今哪还有像样的人能派出来?”那女子苦笑道:“否则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差事。”
时九问道:“狗皇帝不是一直很热衷于培养细作吗?怎么如今倒是顾不上了?”
“前些年也就罢了,如今哪还顾得上,人只出不进,自然要青黄不接很。”那女子道。
早些时候大周最好的刺客和细作都被派去了大宴京城,结果被李熠几乎一锅端了。
如今大周皇帝身边可用的人总归是比不上从前了。
“他连这样的事情都顾不上,整日有什么可忙的?”时九问道。
“我没去宫里伺候过,自然是不知道宫里的事情。”那女子顿了顿,又道:“但他这些年一直挺疯的,想必你就算不在大周,也有所耳闻吧?”
时九道:“倒是听说过一些,狗皇帝这些年似乎沉迷巫术?”
“我曾经结交过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侍卫,他说陛下这些年身子也不行了。”那女子道:“也不知是巫术闹得,还是他本就生了旁的病,总之这两年陛下身子亏得厉害,连后宫都很少去了。”
时九闻言想了想,又问道:“他若当真病得连后宫去不了,为何要大费周折地将十方抓回去?难道就为了抓个人摆在后宫里当摆设?”
“此事我也只是听说,但想来不是没有根据的,否则为何一连数年,都没听说后宫里哪个娘娘有孕呢?”那女子开口道:“至于他为何要抓人回去,这我就不知道了。”
时九脑海中闪过许多纷杂的念头,只不过一时之间也想不太清楚。
哪怕除去他和十方如今的关系,时九也挺希望能快些找到这个答案。只因时九的母亲也算是周家人,皇帝此番虽然抓的是十方,可时九却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懂,既然你们连正经细作都算不上了,为何还愿意巴巴跑出来替他卖命?”时九开口问道。
那女子道:“人为财死好,鸟为食亡。如今为他卖命的人,哪个不是看在银子的面上?”
“你们难道是专拿赏金的刺客?”时九问道。
“算是吧。”那女子看了一眼时九道:“如今消息尚未传回大周,一旦消息传开,不论真假,接下来北郡城都会出现数不清的刺客。”
时九苦笑道:“不止于此吧?”
她自己是刺客出身,并不觉得刺客们会这么好控制。
却闻那女子又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的大周人人自危,谁不想多挣一点是一点,免得将来乱起来,连谋生的门路都没有。”
时九从她这话中听出了不少细节,暗道大周若真像此人所说,只怕今年是要出大事了。
“趁着凑热闹的人还没一窝蜂涌过来,我劝你们尽早离开北郡为上。”那女子道。
时九淡淡一笑,想了想这北郡城一窝蜂涌进来无数大周刺客的画面,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若这女子所言属实,只怕不知道多少人都等着抓了十方拿这笔银子呢!
十方和李熠结伴从那馆子里出来。
李熠站在街上,看着不远处延伸向城外的那条路,略有些出神。
“兄长,先前你还问我,若是你没有回京城,事情会不会不一样。”李熠喃喃道。
十方揉了揉撑得发胀的肚子,开口道:“怎么又想起这茬了?”
李熠看着道路尽头的方向,开口道:“你还记得我肩上那个伤疤吗?”
“记得,那年你去秋猎的时候弄伤的,你同我说过了。”十方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