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瑜冷淡的看着他,知道这小少爷不会怕,“你知道她是谁的孩子,还敢那么说?”
吕迟一瞪眼,不以为然,“我哪里说错了?且说,我猜出她是你的孩子,你记不记得她是你的孩子还说不准呢。”
周遭之人素来待褚瑜战战兢兢,偏生这小少爷是个受宠惯了的,半点儿不将秦王威严放在心上。当场就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吕迟见褚瑜脸色未变,又只怕他在心里憋着,想了想美人还须哄一哄,于是又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道,“不碍事,不碍事,他们到底还小呢,你若是想做个好父亲也很容易的,我虽不会做父亲,但是我可以和你说我父亲是个什么样子,你同他学。”
同吕益学?褚瑜瞧着吕迟不知天高地厚的娇惯模样,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这么养孩子?
“不必了。”褚瑜将吕迟放在自己肩头就不愿意走,还揉揉捏捏的小手拨弄下去,开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地方你不可长久住着,自己去外头找地方住。”
吕迟闻言面色一垮,不高兴了,“这么大的地方,你分一间这么小的院子给我住,都不肯的?”
“并不是不肯,”褚瑜看着吕迟委委屈屈的脸,活像是这小宝贝受了天大的气一般,不知怎么原本理所当然的话便像是带了恶一般,一时之间梗在了喉咙里。
长久的住在秦王宫里,的确不是长久之计。这个吕迟也知道,毕竟他是不请自来,礼数上就差了许多。
“我,我就住半个月,然后我就回去了。”吕迟想了想,觉得自己该大度,于是又同褚瑜打起商量来。
褚瑜摇头,没得商量,“最多住三天。”
“三天?”吕迟一把蹿到前面捏住褚瑜的手,凶巴巴,“三天能够吗,为什么不让我住?”
褚瑜也不敷衍他,轻描淡写的道,“你在这里住的久,若是我造反了,岂不是多些不必要的牵扯?”
吕迟愣住,哪儿有人将造反放在嘴边说的,他随即大笑起来,“你倒是会说笑。”他顿了顿,又知道住三天的事情恐怕没得商量,于是当下没羞没臊的巴住褚瑜的手臂,能吃一点硬豆腐就吃一点硬豆腐,“三天就三天。”
明柳躲在房里从窗缝中偷偷瞧,一口牙齿咬的差点儿咯吱咯吱响。这秦王果然心怀不轨,就在院子里竟能把她家少爷搂进怀里?她痛心疾首的看着吕迟一脸春心荡漾,少爷实在好骗。
枣木躺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太懂明柳在气什么,他捞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送,又含含糊糊的道,“你看什么?”
明柳猛回过头看他一眼,目光里的凶气差点儿将枣木手上的花生米吓掉了。
“怎、怎么了?”枣木一骨碌坐直了,有些局促的看着明柳。
明柳一言不发杀气腾腾的往外走,开了门一鼓作气的想将吕迟拉回来。却不想褚瑜闻声抬头,不过看了她一眼,明柳的腿就跟着软下去,方才的气势消了个干干净净。
吕迟一张小脸跟长在褚瑜手臂上似的,这会儿也跟着探头出来看,一见是明柳,道,“哎,明柳,下午吃什么点心?”
明柳道,“奴婢去厨房瞧瞧,照着您喜欢的做。”
她说着一双眸子来来回回的在褚瑜和吕迟的身上打转,末了防备的看了褚瑜一眼,虽然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装出凶来。
这目光同昨天晚上在马车里没什么两样,脏水一桶桶的往头上泼,褚瑜偏头看了一眼圆脸挤在自己手臂上,半张脸的软肉歪着的吕迟,大有将他拖到房里再打一顿屁股的冲动。他忍了忍,将自己的手从吕迟的臂弯里抽出来,将他推到一边站好,道,“事情说完,我先走了。”
吕迟有些可惜的看着他,“这就走啊。”
他说着两步跟上去,按捺住想要拉褚瑜衣袖的手,想了想还要说几句甜蜜蜜的话,“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点心,晚上我陪你吃饭啊,天气冷你穿的这么少,回去记得添件衣服。”
小少爷自觉这么关怀人应该是够了,见褚瑜大步走了头也不回,也并不放在心上,追求美人若想一点功夫的都不花费,那莫不是个棒槌来的?
吕迟高高兴兴的回过头,就见明柳幽幽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以为她是跟着看褚瑜,吕迟道,“害羞了,害羞了,莫要管他。”他心里的小人儿捧着脸已经将褚瑜亲了好几口,面上却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的将男子气概端出来,大步回了房里。
第三十一章
太阳当空,暖意融融。秦王宫里出来一辆模样普通的马车,悠悠的一路往闹市去。
“等在外头找好了院子,枣木你就先同李立就回去一趟,带个口信报个平安。”吕迟坐在靠窗边絮絮说话,视线落在外头街道两旁的铺面上,百无聊赖的一家家看过去。
同京城的繁华相比,秦都到底相差不少,沿街百姓衣着质朴,面上朝气倒是不少。
“住出去好,住处去好。”听了吕迟的打算,明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跪坐在吕迟脚边,正为他整理衣摆上的一个小褶子,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总在那里住的确不好。”
才第一天就已经逼着她家少爷摸腿搂腰了,要是住得久了,还敢细想?明柳心中气愤,面上不敢显露。
枣木愣里愣登的不知事情,这会儿只频频点头应话,后便浑不在意的笑嘻嘻的指着马车外头,“哎,少爷,您看那里多热闹。”
他指着的是一处杂耍摊,周围正拢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看着,时不时传出一阵叫好喝彩之声。
明柳给他气着,咬牙伸手在枣木肩头用力锤了一计,嘴上骂道,“傻蛋!”
少爷身边跟着这样的傻蛋,真是给人吃干抹净了还不知道算账呢。
枣木抱着自己的肩头,又是迷惘又是惊疑,“你,你打我做什么?”
吕迟调转视线,慢悠悠的挪到明柳身上,一双杏眼也跟着睁圆了,疑惑道,“你打他干什么?”
明柳给两人问了个语塞,红着脸气哄哄的扭头坐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吕迟便抬脚在枣木身上半真半假的踢了一脚,道,“成了,定是你个呆子惹了人不痛快,自己去哄,可没我的事儿。”
明柳心头滞着,对着两个傻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将气忍了下去,又坐到了吕迟身边,鼓着脸将前头没弄完的褶子继续抚平。
等马车行到一处闹市拐角,李立将缰绳一拉,停住了。
吕迟要用的许多物件都没了,一样一样都要重新配过,药铺、成衣店种种要弄得事情可不少。吕迟犯懒,不愿意下马车,枣木同明柳便自个儿去了,让吕迟坐在车窗边上晒太阳,李立兀自在马车外头坐着。
吕迟的目光这里晃那里瞧,从街上的路人看到店里的客人,他正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忽的瞥见一旁明柳与枣木刚进去的药铺里出来两个男子。两个男子一个身材高挑面目俊朗,一个身形中等面目也十分寻常。吕迟分明看见那身材高挑的男子伸手想拉住寻常男子的手,寻常男子不肯,红着脸躲了。那身材高挑的男子便笑着跟上去,两人凑得近,说话也十分亲密。
吕迟从一边窗户跟着看到了另一边窗户,眼见着他们出了药铺进了不远处的一家书局。
他才对男子开了窍,对这些本是十分好奇的时候,可周遭没有一点儿人知晓相关的事情。从前还好,如今褚瑜就在自己面前晃悠,吕迟如何耐得住性子?别的不说,吕迟想,下去看看人家怎么相处,偷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李立正在外头打瞌睡,吕迟推开门跳下马车,将他惊醒,跟着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公子您去哪里?”
吕迟穿的是普通粗衣,身上能显出身份不同的饰物也全都取下了,看着不过是个面庞软软的半大少年。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局,道,“我就去看看那里的书,你就在这儿守着马车吧。”
李立循着他手指之处看去,书局的确不远,他能照顾的到,便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吕迟快步走过去,书局里头寥寥没几个客人。柜台后面站着的正是那个面目寻常的男子,一见吕迟进来,他笑道,“请进,正好新上了不少书,您看看?”
他一开口说的并不是官话,吕迟懵懵懂懂的听明白了几个字眼而已,正糊涂的盯着他看,一旁的门帘给人掀开,那俊朗的男子大步走出来,一见吕迟,不过上下略一打量,就知道吕迟不是本地人,开口便是一口正经官话,“这位客人倒是面生。”
吕迟闻声收回放在寻常男子身上的视线,转头看过去,那男子手上正拿着一碗吃食,热气腾腾的氤氲着水汽。俊朗男子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寻常男子的身边,将那碗勺放下,并低头细细的在他耳边嘱咐了两句,后还面色不善的抬头看了吕迟一眼。
寻常男子似乎因为吕迟在而有些不自在,躲了两下,抬头正好看见吕迟的一双漂亮眼睛如猫儿一般睁得圆圆,又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这边看,他就更是腾地一下红了脸,恼怒般的用力踩了俊朗男子一脚。
吕迟瞧见这一幕,登时心里就有了七分底。他挪挪移移到一边,随手拿起一本书,问,“我先看看再买,成吗?”
俊朗男子点了点头,浑不在意似的,“你看吧。”后又凑过去哄那寻常男子。
吕迟用书掩面,实则偷偷看着两人相处。他心中一时惊叹,一时了悟,一时点头,一时咋舌。
原来要哄,要宠呢,还不能是一般的疼宠。
吕迟自以为这边的动静弄得很小,却不知道他那双眼睛露出来的光有多亮。
秦凌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沉下脸来开口道,“你偷看什么?”
常青山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怕他发脾气,“哎,别这么凶。”
吕迟见给那俊朗男子抓了现行,他也不害怕,只将手上的书放下,脚步轻快的到了柜台前,抿唇带着点笑,说话直愣愣的吓人,“我瞧你们两个挺好的,想看看你们怎么相处,好回去同我心上人学一学。”
常青山一愣,却没想到吕迟直愣愣的就将两个人的关系给戳破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他看看吕迟,又看看秦凌,干脆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秦凌先也是一愣,后才反应过来,他瞧着吕迟唇红齿白的小模样,也觉得新鲜,心里又带了捉弄的意思,便问,“哦?你想学什么?”
“什么都想学。”吕迟老老实实的道,从前读书的时候遇上先生都没这般乖巧好学。
秦凌想了想,将他往一边带,虽然心中已经大半确定吕迟是身居下位的那一个,还是开口问他,“你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
吕迟想了想,照着自己画的那一箱子春宫图,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了无穷的底气,理直气壮的道,“当然是我,”末了怕秦凌不信,又补充一句,“他给我折腾的不行呢。”
如今虽没有,吕迟想,过些日子他总要到手的,到时候且看着吧。
秦凌目光顿时有些不同,他的视线在吕迟的小身板上下扫视了两圈,转念便知道左不过是吕迟自己臆想,然而他也没戳破,只道,“那你要问的,问我便是了。”
吕迟点点头,“好的好的,”他仰头看着秦凌,认认真真的问,“怎么哄人高兴呢?”
小少爷向来都是被哄的那一个,如今有了哄人高兴的念头,却不知怎么下手,无措的很。
秦凌也是难得碰到如此坦荡的,他想了想,又道,“要对他好,要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记得时常夸他,常常抱抱哄哄也是好的,他嘴上说不好,多半只是怕羞,不能由此退却,主动才是诀窍。”
吕迟越听越是这么个道理,不由面带崇敬,“哎,真是这样的,他极怕羞,我摸摸他的手他都是羞的。”
秦凌闻言,就更忍着笑嘱咐,“这种时候,就更要往前一步了,可不能犹豫。”
吕迟连连应下。
秦凌想了想又到后头拿了一本书出来递给吕迟。
吕迟低头一瞧,书上印着《龙阳秘法》四个字,封上就画着两个男子勾缠的画面。他哎呦一声,连忙捧住了。又听秦凌在一边道,“这书上写了不少好东西,你回去看了,大有裨益。”
吕迟一把将书塞进自己怀里,脸上的笑掩不住,“多少银子?”
秦凌摇摇头,“不用钱,这书用钱也买不到呢,同道中人不多,就送给你吧。”
吕迟的手正好摸到空空的荷包袋上,听见这一句笑弯了眼睛,道了两声谢,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常青山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好奇道,“你同他说了什么?”
秦凌冷笑一声,“让他刚才盯着你看,让这傻蛋回去屁股疼两天。”
第三十二章
午后,小院里。
“杏仁有了,天花粉有了,红枣和猪胰也有了,只是品质比不上家里的,也不知做出来少爷用是不用。”明柳细细的将东西挑出来,枣木站在边上捧着一只药捣等着。
“不过是时节上的一点差别,前头那冷包子冷面都吃过,这个总不会这么计较。”
明柳轻嗤一声,斜睨着他,“主子是不是个精细计较的人,你到现在半点儿不知道?傻真不是白说的。”
枣木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在意给明柳说教,他偏头看向那扇紧闭了好些时候的房门,有些疑惑,“怎么一回来就进屋不响动了,要不要我去问问?”
明柳道,“问什么,一会儿想出来就出来了,你去叫莫不是欠收拾了?且端张凳子在门口等着吧,用得上你自然会叫的。”她说着扭头往厨房去,只留下枣木一人捣药。
屋里,吕迟正坐在榻上,瞪大眼睛十分惊奇的读阅秦凌赠与他的书册。
《龙阳秘法》分为上下两册,上册讲上位者的事项要点,下册讲的是下位者的事项要略,吕迟拿到的是下册,正看到书中毫不掩饰的描述,“秘处润养,事后须经心,配以药粉调节,能除痛解乏,更有助兴之效……”
吕迟翻了个身,伸手有些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软乎乎,可也没摸出什么意思来。这本书他颠来倒去的看了两遍,讲的都是下位者的注意要略,不禁有些奇怪,又怀疑这书是骗人的,下头的那个能有这么舒爽?
他画了那许多春宫图,多半却都是照着男女房事来画,仔细处根本未曾描绘多少。起初只知道有根东西能用,却不知道男子之间的交合是从后头入的,更甚,除此之外还要亲要摸?
吕迟心中带着些莫名,试探着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另一手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胡乱弄了一阵,他皱起眉头来,低声骂着将那本书给扔到了软榻边上。
呸,瞎胡说八道,摸来摸去哪儿有一点儿舒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