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如果犯下太大的错事,皇帝也不会留情。萧锦能成为太子,别的皇子也能成为太子。只要没有坐上那个位置,脚下踩着的都是利刃。
一不小心,利刃就会伤到人。
看着痛哭不已说出许良娣怀孕之事的柳静宜,萧锦俊秀的眉峰轻皱了下,他道:“许良娣之事,孤并非有意瞒你。许良娣被诊断出有孕不过三日,当时正逢父皇处置江南官员,你心神不宁,孤怕这事惊扰到你。”
“而且,当日孤的原话是许良娣有孕之事孤会亲自和你开口说,他人不可随意开口。你有身孕之初,孤连柳静轩之事都没有瞒过你,又何曾想过瞒你许良娣有孕之事?你是太子妃,良娣有孕本就要你操心。就算你如今月份大了,没这个精力管这些事,孤也会先告知你后在同母后说。”
“孤有意缓过这两天,等你心情平静之后再说。不过看来,孤的话在这东宫不起什么作用,还是有人把话传到你耳中。”
柳静宜看着萧锦,目光有些呆滞了。
自打她有孕,便不能伺候萧锦。她心中虽不乐意,还是吩咐许良娣等人伺候。
以前萧锦不想先生出庶子庶女,皇后虽有心让东宫早日有皇孙,也按捺住心思,所以一边给许良娣等人赐着避子汤,一边给她调养身体。
直到最近,皇后才把其他人的避子汤给停了。
柳静宜实在没想到,许良娣竟然这么好运,这么快就怀上了。
听到消息时,她的心慌得不行。想到母族现在的情况,还要考虑肚子里孩子未来的境地。
如果她生下一子许良娣是一女还好,次一点是两人都生下男孩,最差劲的是她生下女儿许良娣生下男孩。
孩子现在在肚子里,谁也不知道谁的命运如何。
她怎么能不心焦。
萧锦看出柳静宜的心思,他叹息道:“你在东宫有孤敬着,在皇宫有母后护着,你打理起后宅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只是人的一辈子怎么可能处处顺利,如果稍微遇到一些困难,就不知所措起来。这样,以后遇到大风大浪该怎么办?”
“就拿孩子的事来说,不管你生下是男是女,何时生下的,她(他)们就是嫡女嫡子。好比母后,好比孤。孤原本以为你秀慧,很容易就想明白了这些,所以处处开导你。没想到你一心沉浸在家事中,只想着自己的苦楚、伤心和不甘。日后定然会伤及到自己。”
“在你耳边乱嚼舌根之人,她背后如有指使者,孤会找出来。你好好想想孤的话,好好休息。”
萧锦说完这些起站起身离开了。
柳静宜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抬起胳膊,把手小心的放在肚子上。
萧锦的话她听进心里了,也会好好想想,可她并不会完全把希望放在萧锦身上,她总要靠自己才能护着这个孩子。
***
一个时辰后,萧锦直接杖毙了东宫一个内监和宫女。
然后他去见了皇后,在他离开不久,皇后先是奖赏了有孕的许良娣,然后以东宫王昭训染病怕她过病气儿给有孕的太子妃和许良娣为由,把王昭训挪出了东宫,送到了外面养病。
萧锦从皇后那里出来,无心处理公务又不想回东宫,于是只身带着常安出了宫门。
常安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多说话,看萧锦漫无边际的瞎胡逛,常安很心急。
他们没有带侍卫,万一萧锦遇到个什么危险,他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劝着这位爷安全第一。
于是常安抿了抿嘴小声提议:“爷,过了这条街在拐个弯就是厉王府了。爷这几日不是一直念叨王爷么,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要不去看看王爷?”
萧锦身边的人,提起王爷二字特指萧善。若是他人,好比萧荣,必然是睿王爷。
因为萧锦觉得厉这个字不好听,所以从未让下人提过。
萧锦听了常安的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道:“也好,走吧。”
***
萧锦到厉王府时,萧善和谢追正在院子里用炭火烤肉。
听人传禀说萧锦来了,萧善立刻起身,他朝谢追笑了下道:“二哥来了,你在这看着火,别烤焦了,我去迎他。”
谢追点头。
萧善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萧锦。
他快步走上前道:“二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好酒好菜,咱们兄弟两个好好喝上几杯。”
萧锦看到萧善心情好了一些,他道:“现在准备还晚?”
“不晚不晚,正好可以让你尝尝我府上那些大厨的手艺,不比你府上的小厨房差。”萧善笑着说道。
萧锦远远的就看到了后面偏院升起的烟气,他诧异道:“你在院子里烧柴呢?”
“不是。”萧善一脸笑意的说道:“我和谢追聊天,聊到了他在北境时吃的烤羊,我一听嘴馋了,就让人拿了炭火准备在西院烤点羊肉吃。”
“自己动手,别有一番滋味,二哥你没有闻到风里的香味吗?”
说罢这话,他还拿手往鼻子的方向扇了扇风。
萧锦看着他,然后也笑了,道:“闻到了。”
很多时候,萧善是个相当知足的人,有好吃的,他就会很开心。
得到一个能战斗力很强的蛐蛐,他也能乐上几天。
萧锦就特别喜欢他这模样,万千烦恼在他这里都顶不上一顿美食。
兄弟二人到了专门整理出来烤肉的西院,谢追站起身给萧锦行礼。
萧锦道:“不必多礼。”
府上的婢女端茶倒水,而后安静退下。
谢追走到萧善跟前道:“王爷,我去让后厨的人去准备吃食。”
看得出萧锦脸色不是很好看,肯定很想和萧善单独处一会儿。兄弟二人说说心里话,谢追不便在这里一直呆着,自然要找借口离开。
萧善笑着点了点头,他干咳两声压低声道:“一会儿我亲自烤的让人给你送去。”
谢追轻轻嗯了声,又远远的对着萧锦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萧锦让常安退下,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兄弟二人。
萧善走到炉子旁,把里面的炭火拨散铺均匀,然后把串好的正好烤的肉串换了个面。
油声滋滋响起不断往炉子里滴,引得火气猛然蹿高又落下。
萧锦看他动作娴熟,也走上前拿过两个肉串不审熟练的翻腾着道:“你倒是会想办法,这肉串起来方便很多。”
“在自己家里总不比外面可以烤整只羊,这厨房里的大厨一听说我们要烤肉吃,就想出来了这么个办法。”
萧锦道:“你要是不想着吃,他们怎么会想到办法,归根到底还是出在你身上。”
“二哥说的是,办法都是我想的。”萧善从善如流的改口,然后又道:“你手里的那两串好了,快点往上面撒点调料……”
火烤着很热,烟随风吹入眼,弄得眼睛很不舒服,让人想流眼泪。
萧锦眯着眼,略带两分笨拙的往肉串上放调料。
他撒的并不是很均匀,有的地方多了有的地方少,还有落到了炉子里烧焦了。
不过烤肉是个熟能生巧的活,没过多久,萧锦就顺手了,还非常自然的避开了风吹的方向,以免再被迷住眼。
萧善最先烤好的,招来吉安给谢追送了过去,让他趁热吃。
剩余的,他和萧锦慢慢烤。
等两人终于折腾完,后厨也把饭菜准备好了。灯点起,两人准备就在这院子里吃菜喝酒。
净手时,萧善看到萧锦脸颊、额头和衣袖上有黑色痕迹,他顿时笑的不行。萧锦一直是最重视礼仪的,身上的衣服向来连个褶皱都没有,今天算是破戒了。
往日斯文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童趣。
萧锦看他乐成这模样,觉得鼻子泛痒,忍不住又抹了下鼻子,然后鼻子上又多了个黑点。
萧善又乐了。
萧锦看他笑的这么开怀,嘴角忍不住上扬,他道:“你自己脸上也不干净,别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了。”
萧善连连点头,笑声是止住了,脸上的笑意却半分不减。
萧锦就那么笑盈盈的盯着他瞧,瞧的人心底发毛。
半晌,萧善干咳两声道:“好了,二哥,快洗手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两人去洗了脸,坐下后都先吃自己烤的肉。
说实话有烤焦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也有烤的正适来的,吃起来格外有味道。
萧锦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他是来求醉的,萧善一开始自然不会阻止。
他知道萧锦的酒量,一直在掂量着,中途还劝着萧锦吃了些菜,要不然光喝酒胃里肯定会不舒服。
等差不多时,萧善把酒拿下,他道:“二哥,可以了。”
萧锦的脸颊泛红,他半眯着眼道:“我还没醉呢。”
萧善:“不是醉不醉的问题,而是明早你还要上朝。酒喝得多了,第二天就会头疼。”
萧锦笑道:“我来你这里就是想放松放松,难道这个时候还要想朝事?”
萧善道:“不用想那些,只是酒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伤身了。”
萧锦望着他,然后错开眼,嗯了声。
当晚,喝了不少酒的萧锦在厉王府留宿。
萧善原本是想把他送回东宫的,不过萧锦不愿意。
没办法,萧善就把人给留了下来。
萧善扶着他去客房休息。
萧锦酒品其实很好,就算喝多了酒也不会吵也不会闹,更不会多说话,平静的很,让人根本察觉不到他是醉着还是醒着。
不过萧善把他放在床上时,他闭着眼睛突然开口问了句:“三弟,我……”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尽力想做最好,可还是没用。
萧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二哥,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不过自古世事难两全。我是这么想的,你是太子,多学父皇行事准没错。凡事多思无益,顺其自然就好。”
在朝堂有威慑臣子的能力,让他们不敢把手伸得太长,在后宫有镇住宫妃的手腕,少了许多腌€€之事。不一定事事都能做到完美,但至少政治清明,四海升平。
萧锦没说出来的话,萧善都明白。
所以他说嘛,当皇帝也好,当太子也罢,都挺累。
不过人处在那个位置上了,累也只能撑着。
他能做就是,萧锦想来这里喝酒,他随时打开大门。
而后萧锦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