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看到这一幕闭了闭眼,而后他猛然睁开双眼张口准备说些什么。
只听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萧善比他先一步开口高声道:“父皇,儿臣有事要禀。”
皇帝一直沉着脸看皇后和兰妃争吵,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冷不丁的听到萧善的话,他回过神看着面色极为平静的萧善道:“何事?”
皇后和兰妃都看向萧善。
皇后脸色很冷又带着讥笑,她等着萧善反驳的话。
而兰妃则不怎么担心,她可从来没对萧善说过那些事,反正只要萧善开口,那他说得都是真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善慢慢吞吞从袖子里拿出谢沉在江南查证的一些东西。
他开口朗声道:“父皇,儿臣查到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中觊觎太子之位,他在江南聚众敛财,所图不小。日宁围场之事也与其脱不了干系,望父皇明察。”
“什么?”皇帝被镇住了。
不但是皇帝,连同等着听他辩解的皇后等人也愣了,就连萧锦也微微瞪大了双眼。
皇后愣住的原因是纳闷,她心想觊觎太子之位的难道不是萧善你自己吗?这是保全的方法?
萧锦是担心萧善胡乱说话转移皇帝在他身上的视线。
不是他瞎胡担心,而是萧善真敢这么做。
萧善看了萧锦一眼笑道:“上次本来就想同二哥说这些事,可二哥不愿意听,那我只好自己禀告给父皇了。”
“你……你简直是胡来,这种事可不能信口开河。”萧锦咬牙切齿的说,气的是额头青筋直露。
他今天给了萧善一惊,萧善转手给了他一吓。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把这事也给揽在身上,他今天注定要惹皇帝生气,惹一次和惹两次没什么区别。
不等萧锦开口说什么,皇帝用手狠狠拍了拍桌子,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萧善,事关重大,如果你敢信口开河,朕决不轻饶。”
萧善道:“儿臣不敢,儿臣所说皆有证据。儿臣所说之人便是淑妃娘娘和四皇弟萧艺。”
“荒唐。”皇帝站起身冷声道,萧善就算说是这人是萧羡他都认了。
可他说得偏偏是萧艺,那个醉心吟诗作画的萧艺,还有淑妃,一直与世无争潜心拜佛的淑妃。
他自认为对自己的后宫了如指掌,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皇帝死死的看着萧善,等着他开口。
于是萧善又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道:“儿臣既然敢开口,那儿臣就有证据。”
皇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而是扬声道:“常乐,传淑妃娘娘和闲王入宫。”
常乐还没领旨呢,萧善顺势又道:“父皇,不如把安老夫人也传进宫,儿臣有话要当面问她。”
皇帝气乐了:“怎么,你是说安国候府也同萧艺是一伙的?”
萧善皱了下眉,他看着皇帝一脸震惊道:“父皇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儿臣是觉得母后、母妃、二哥甚至顾家都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样。现在所有人都在,自然要找她问个清楚。”
“那按照你这意思,还得把顾家的人都请来吧。”皇帝皮笑肉不笑道。
萧善认真想了下道:“他们不是很重要,可以暂且缓一缓,等事情问个差不多了,再传他们入宫也不迟。”
说到这里萧善微微停顿了下又道:“顾家的人可以暂时不请,倒是可以把谢家的人请入宫。”
皇帝目光阴郁的看着他道:“这又是为何?”
“因为谢沉已经查到当年北境军战败的缘由,儿臣不知道该不该信,还是请他们和安家人当面对峙一下的好。”
“此事还涉及父皇,毕竟当年安国侯亲口说过当年那场战役是父皇想对谢家鸟尽弓藏的证据。”
终于,萧善放了两个天雷,风头成功的盖过了想要自废的太子萧锦。
入内殿等着接旨的常乐听到萧善这么一通话,他心里只恨自己为什么一听皇帝的话就立马跑了进来,稍晚几步,他根本不用听这些。
别看皇帝到现在还没震怒的表情,常乐心里明白那是已经怒到极致了。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萧善道:“父皇,让人传旨吧,谁先到先给谁对真假。”
第76章 076
宫里突然连发数道圣旨去宫外,有关注局势的人很快就发现,圣旨除了送到了闲王府还送去了安家、顾家还有谢家。
闲王萧艺就不说了,他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召他入宫是很正常的事。
至于安家、顾家和谢家,这些人如今可都是处在孝期,如果没有捅破天的事,没有皇帝的特许,他们根本入不了宫。
所以宫里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很多人动了心思想要入宫面圣打探消息,也有人蹲在家里等一个结果的。
闲王府这里是常乐亲自前来的。
萧艺看常乐笑的有些勉强,以往游刃有余的样子也没了,便忍不住问道:“常公公怎么了?可是父皇有什么不舒服的?”
常乐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皇上被太子和三皇子给气着了,老奴心里担心啊。”
萧艺一脸诧异和忧心:“太子和三哥把父皇气着了?那不可能啊?父皇现在怎么样了。可有我能为父皇分忧的地方吗?”
常乐在心里暗叹,萧艺说话就是好听。寻常人向他打探消息,都会说什么,常公公,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召见我。而人家闲王则是父皇出了什么事,我能给皇上分忧吗?
常乐心中万分感慨,面上却半分不显,他叹了口气道:“皇上在宫里等着王爷呢,王爷进宫就知道了。”萧艺点了点头,很快就收拾好入宫了。
按照萧善说的,谁先到同谁对质。
先到的自然是宫里的淑妃,然后就是离宫门很近萧艺。至于安家、顾家和谢家的人,现在还在路上呢。
淑妃给皇帝请安时很莫名,这里有皇后、兰妃、太子和萧善,不知道皇帝召见她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同此地格格不入。
皇帝定定的看了看自带佛气儿的淑妃,开口让她平身坐在一旁等着,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淑妃刚坐下,只感到皇后、兰妃两人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抬头左右看了一眼,皇后的眼睛里满是打量怀疑,兰妃是不敢相信和生气。
很直白的眼神,相比之下,跪在地上的萧锦和萧善倒是没有往淑妃这里瞅一眼。
但就算这样,淑妃越发惊疑。她临走前看过镜子,自己穿戴都没问题,也不知道皇后和兰妃为何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
淑妃朝皇帝看了一眼,皇帝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淑妃原本想问问情况,一看皇帝这模样也就没有开口。
寂静无声的大殿内,时间流逝的很是缓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一盏茶的功夫,常乐终于把萧艺给带来了。
萧艺跪在地上给皇帝请安后,皇帝定定的看着他,也没让他起身。
萧艺被皇帝盯得心底直发毛,脸上表情越发小心翼翼和严肃。他脸上写着疑惑不解几个字,似乎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皇帝看着萧艺紧张的样子,他心想这样一个一眼就能被看穿心思的人真的是萧善口中那个一直在暗中觊觎太子之位的人吗?
萧艺有这样表演天赋?
但身为皇子,若要说对皇位一点心思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曾经也是皇子,最明白这种心情。
不过……皇帝又把目光挪到萧善头上,不过这种事也有例外,例如眼前这个,就没这心思。
萧善这个时候只觉得腿都要跪麻木了,他自打进门就在跪着,算算可有一段时间了。
若是以往,他肯定要在皇帝面前讨个话,让皇帝免了他的跪拜。
只是今日不同他日,这个跪他得忍着。
萧善在那里小幅度的扭动着双腿,似乎想要用这样的动作缓解腿麻。他的所作所为被在上面坐着的皇帝看的清清楚楚。
明明是很严肃很冰冷的气氛,但看到萧善以为秉着呼吸就不会被人发现的表情,皇帝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阴郁的心情因此散了一些。
皇子想要登上太子之位,这种事皇帝知道,好比萧荣,一直就有这种心思。
只是每次他这波浪潮还没涌到萧锦跟前,就被萧善这个巨大的波浪包围住摁死了。
皇帝并不喜欢有人抢夺太子之位,只不过萧荣手段太过稚嫩,他又从来没给萧荣什么希望,也一直盯着萧荣不让他太越界。
但如果真有一个人一直隐藏在暗中甚至瞒过了自己,那皇帝心里自然有想法。
皇帝整理完心情,他看向地上跪在的萧艺道:“知道朕为什么召你前来吗?”
萧艺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回父皇,儿臣不知。不过儿臣刚问过常公公,他说父皇被气着了,父皇现在可好了?”
面对关心,皇帝淡淡嗯了声看着他很直白的说道:“朕之所以召你,是因为萧善说你觊觎太子之位,朕想听听你的说法。”
萧艺:“……”
萧艺觉得自己浑身都软的没骨头了,他往皇帝面前爬了两步头砰砰的磕在地上大声呼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不敢。”
淑妃也猛地站起身,她一脸苍白的跪在地上说道:“请皇上明察。”说罢这话,她又看向萧善道:“厉王为何要用这样的罪名冤枉我儿?”
“淑妃娘娘,我还没拿出证据呢,怎么就成了冤枉四弟了。”萧善闲闲的说。
而后他看向萧艺道:“四弟当初搬离皇宫,我们兄弟几个前去为四弟庆贺,这事四弟不会忘了吧?”
以往萧艺都是远远避开萧善,现在面临生死选择,他顾不上许多,直言道:“这事我自然记得,可三哥总不能说我们兄弟一起吃过饭就说我有觊觎太子之位的嫌疑吧。”
萧善微微一笑,他道:“我并不是说四弟有嫌疑,而是确定四弟有这个心。”
萧艺这个时候特别想一拳捶掉他脸上的假笑。
萧善则继续郎朗道:“四弟多才多艺,诗词做得好,画画更是一绝,深得天下读书人的追捧……”
“皇上,如果厉王是因为萧艺有这些才能就怀疑他,那臣妾保证日后萧艺不会在吟诗作画,不再因此吸引读书人的目光就是。”淑妃朝皇帝说道。
萧艺喊了声母妃,声音很是凄苦,他气极什么也不顾了愤愤然道:“难道在三哥眼中,比太子有天赋就不行吗?我自幼喜欢这些难道都不可以?我吟诗作画这么多年,以后就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怀疑就从此再也不能碰笔了?如果这样,那有才气的读书人都不要来京城,免得被三哥惦记。”
“闭嘴。”淑妃嘴唇颤抖着道,她看向皇帝哀求道:“皇上……”
萧善冷笑两声道:“我都没说这些,淑妃娘娘和四弟倒是挺会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年前我奉父皇之命下凉州查柳静轩的案子,曾被告知,那些商人送礼都是投其所好。喜欢名誉的就各种赞美送万民伞给他,喜欢佳人的就送他有才情的美人,文人就送他四皇子萧艺亲笔所做的诗词和画儿。”
“四弟自幼有才名,深受父皇喜欢,四弟也爱惜自己的名声,人前人后从来都是一个醉心诗词画作的才子形象,所以当日我听到这些并未在意。”
“四弟暖房之日,我突然想到了你的画作值千金之事,所以我拿这话问了,想得四弟几幅墨宝。可当日四弟郑家那个表哥立刻起身狠狠把我给训斥了一番,他清清楚楚的说过,四弟吟诗作画是个人爱好,就是怕别人太过追捧,所以四弟可从来没让一幅诗词和画流传出去过。”
“对了,当时他还痛骂我不理解四弟的小心谨慎……四弟则对着郑忠说我是同你开玩笑的。你们一唱一和,不就是说你的画从来没流传出去吗?当时我就纳闷了,画作不是在江南流传着吗,怎么就成了一幅画都没流出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