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
随后只要路过镇国府门口的小老百姓,就能看到镇国府从前外头站着的那些刚毅的军官,现在旁边都多了几个走来走去没啥正事儿可干的壮汉,怕人误会是镇国府的人丢了脸,胸前还写了一个大大的“傅”字。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傅府的人。
而后金林多了一个话本四处流传,说傅骁玉为搏少将军一笑,亲自挑人守门,担忧镇国府无人坐镇,招人欺负。
看到话本的男女老少们都表示:“磕到了,磕到了。”
傅骁玉暗地里收拾那些顺杆儿爬的臣子,这事儿没给文乐知道。他一早就进了宫,以养伤的名号告了这么久的假,也是时候回去了。
文帝坐在上位,旁边坐着皇后。蒋玉站在后头,卑躬屈膝的,一脸忠心样子。这是中秋晚宴,大臣都在外边,殿内皆是皇子皇女,连着那些伴读。
“可算是养好伤了,听说伤着背了?”文帝端着龙井茶,问到。
为了演戏演全套,文乐陪傅骁玉的时候就一并告假,说自己伤着了后背,得在家休养。
听闻文帝的话,文乐乖乖行礼,弓下腰的时候顿了一下,说道:“回皇上的话,是伤着了。奶奶担心臣年纪小身子骨弱,怕养不好,这才将臣箍在家里半月之久。”
提前镇国府老夫人,文帝似回忆了一下,说:“文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却也是个疼孙子的。蒋玉€€€€”
蒋玉敛神,俯身听旨。
文帝把龙井放在一旁,说:“赐座。”
文帝与皇后坐着,只有几个公主挨着坐下,连太子都是站着听皇帝训话,这一句赐座,一下就将文乐抬到了众人眼皮子底下。
文乐面色不改,蒋玉唤人抬了椅子,他也就掀开长袍落座,他扫了一眼站得笔直的周崇,又看看自己落座的这镶着金边的椅子,心想,好家伙,自己这伴读做得真是......光耀门楣。
文帝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儿,是那周十二€€€€平戈公主。
文帝自从有意将平戈指给文乐之后,便开始看重这十二公主来。平日里雨露均沾,近几个月也去了平戈他娘那儿,还提了个位分。平戈也受人看重,吃穿用度好了不少。
连带着今日,平戈也比别人坐得离文帝近了些。
平戈穿得十分素净,在那群花里胡哨的公主堆里格外显眼。她喝着花茶,借着仰头的功夫,才会朝着文乐那儿看。
文乐平时好穿骑装,伴读的时候硬着头皮穿文人长袍。今天见文帝,不得不拿出十成的精神。
杏色对领长袍外头罩着白玉甲,手臂处戴着一个十分精细的臂环,上头镶嵌着细碎的宝石,看着不打眼,却衬得人格外俊朗。
天家儿女,命运都是给安排好的。
平戈自小就知道自己也逃不过和亲的命运。
谁知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来了这么个俊俏的郎君。别说少将军名号了,单说文乐其人哪怕是乡野村夫,平戈也愿意嫁。
少女心事到底是瞒不住眼尖的人。
文帝喝着茶,说:“小十二近来可以乖乖念书?”
平戈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回话:“父皇,十二最近听话着呢,上回考校,岳老夫子还夸十二的画呢。”
文帝满意地点点头,余光扫了眼落座的文乐。那小子目不斜视,偶尔端着茶喝一口,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文帝正想着,一旁的蒋玉压低声音对他说了些什么,文帝沉吟了一声,说:“喧。”
蒋玉退后两步,浮尘一甩,喊道:“喧波斯圣女觐见!”
文乐打着在家养伤的旗号,没有入宫伴读。不少消息都是由周崇托自己信任的小太监送出来的,先说那绿林寨,庄鹤与王虎已经带着手底下几百人去了陆洲,那地儿是文乐他娘的出生地,家里还有一个大姑姑一个小舅舅管事儿,都是一顶一地疼文乐。
几百人过去,想要站稳脚跟,还是得有当地的人照顾着。文乐小舅舅叫权谨,陆洲出了名的浪荡子,被自己外侄这几百号人弄得到处找法子安排,愁得青楼都没去过了。
绿林寨的事儿了了,就是波斯圣女的事儿。
周崇在宫内一早就知道消息,文帝接受波斯圣女来访后,不知安的什么心,让那圣女感受南朝风土人情,和皇子皇女们一并在国子监上学。
听说这波斯圣女乃是波斯王上的小女儿,生来就养在波斯神使底下,眼睛皆由白纱蒙住,说是见着世间污浊会损害圣女灵气,伤及波斯时运。
文乐正想着呢,那波斯圣女就从外头进来了。
踏过门槛,就听到那脚腕处叮铃脆响的声音。定睛一看,那不是铃铛,而是未曾打磨过的宝石随着动作起伏撞击发出的声音。
波斯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波斯圣女脚腕上的宝石就如同下游的鹅卵石一般,磨损成为圆润光滑的宝石后,能保人一生平安顺遂。
圣女穿着十分大胆,露出了纤细的腰肢和脚踝。长长的白纱罩住头发,连同那眼睛也一并遮挡住。镶着宝石的耳饰垂落在锁骨处,举手投足之间流光溢彩。
她是被宝石禁锢住的神明。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圣女,文乐略微挑眉,看了眼扶着圣女觐见的男人。那人也着白衫,波斯以白为贵,只有王族才能穿着白色。
波斯三王子与波斯圣女,双生龙凤。
似察觉到了文乐的目光,红煜扶着圣女上前一步,带领着圣女行礼,说:“皇上,红煜与圣女在金林一月有余,见识了南朝的繁盛荣华,今日觐见只为献宝波斯秘宝€€€€并蒂莲,愿与南朝永结同好。”
文帝带着兴味地挑眉,让蒋玉从红煜手里接过那并蒂莲。
并蒂莲是由一整块红宝石雕刻而成,通体血红,触摸还有暖意,在光照之下闪着十分夺目的光亮。
文帝看着欣喜,赏了好些东西,说道:“三王子与圣女居住在宫内,可有不便之处?”
红煜原本是外男,不该入住宫中。但波斯传统也难以更改,圣女由不得他人照料,只能住在宫内,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红煜去国子监出入后宫也同圣女一般,双目遮挡,由轿子引领过去。
红煜刚坐下,凳子都没坐热乎呢,立马又跪下感谢,说道:“回皇上的话,红煜与圣女平日吃穿用度皆按皇子皇女分例,还能去国子监入学,已是幸运至极,感激皇上的宽恩。”
说完就是一个跪礼拜下去。
文乐听得牙酸,这三王子骨头也忒脆了,拍起马屁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果不其然,文帝又赏赐了不少玩意儿。
晚宴结束后,文乐可不想在宫里呆着,找了个借口就给溜了,气得周崇把文乐的枕头都给丢出殿外了,骂骂咧咧说他有同性没人性,还是严伯去把枕头捡了回来,拍拍打打地宽慰自家九殿下去了。
回了家,傅骁玉还在宫里参加大臣晚宴,没能回来。文乐的小院子如今扩大了不少,该在的人没在,还是看着冷清。
大鹅在池塘里游来游去,快活得很,瞅见文乐就扑上来要啄他。
文乐一个劲儿躲,最后使着轻功飞上了屋檐,一边看着高挂的月亮,一边看着镇国府正门。
四角带着荷叶包的轿子一步三晃地回来,马骋似也喝了点酒,脸看着黑红黑红的。
轿子里传来一声,马骋立刻凑近听,只见里面的人带着酒气问道€€€€
“给少将军买的物件儿拿来没?”
马骋回话:“主子,搁在座儿下头呢。”
里头乒乒乓乓捣鼓一阵儿。
正找着东西呢,轿子突然停住,帘子拉开,带着风一样的人就窜了进来。
傅骁玉喝了酒,头疼得厉害,被这顶头风一吹,更是难受。轿子又慢悠悠地晃了起来,他抬头看,只能从黑暗中瞅见那亮晶晶的眼睛。
文乐在屋顶上坐着,瞅见傅骁玉的轿子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了,让轿内的酒气熏得直皱眉。
傅骁玉手里拿着一块儿檀木雕,说:“少将军,瞧瞧,送你的。”
轿子里窄,文乐干脆撩开袍子席地而坐。借着外头的光看,那檀木雕带着清新的木头香气,雕的是只小老虎,看着憨态可掬,格外可爱。
文乐笑着往兜里塞,说:“看着讨喜呢。”
傅骁玉撑着腮帮子,脑袋晕得不行,听闻文乐的话,还不忘回,说:“你也是。”
你看着,比哪只小老虎都讨喜。
作者有话说:
别人看圣女,文乐看帅哥。
傅骁玉:干,殿外啥也看不见,我的乐乐呢,有没有渴着饿着?
第40章 竹叶糕
傅骁玉酒醒的时候天还没大亮,他捂着头啧了一声响的。脑袋里像是装了十七八个盒盒在那儿一个劲儿吵,让他头痛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去傅府把那盒盒揪出来打她七八个板子。
盒盒:“......?”
动弹一下,就发现床上竟还有个人。脑袋压着他的胸膛,呼出的热气就打在露出的锁骨处。
傅骁玉心里咯噔一下,这年头来别来酒后乱/性这一套吧。
刚想着呢,怀里那人就钻出了被子,迷迷糊糊看他一眼,问:“你醒了?”
文乐。
少年人总是睡不够。文乐打了个哈欠,又像是要睡过去,换了个姿势,大腿跨上傅骁玉的,跟抱个人形抱枕似的,一点手都不撒。
傅骁玉哭笑不得,抹开他眼角的泪渍,问:“不嫌我这儿窄,挤着你睡觉了?”
文乐瓮声瓮气地说:“你这儿暖和。”
屋子里铺了地龙,傅骁玉向来是会享受的,屋子里有人就不会把那地龙断了,这屋子睡着着实热乎。
温柔乡,英雄冢。
傅骁玉小心翼翼地起身,换上了朝服,正准备把床帘合上的时候,瞅见文乐,突如其来幻想了一下,以后两人成了亲,他去上朝,文乐该也是这般躺在床上,睡得迷糊的模样。
那时候两人应当已经行了周公之礼,傅骁玉向来是爱腻歪的,索求无度,累得文乐起不来。他也会这般早起,看着床上的文乐。
傅骁玉心里似塌陷了一块儿,没急着梳洗,散着头发穿着那正统无比的朝服,坐在床边,撩开文乐的发,在他额角亲了一口。
“好好睡吧。”
我的小老虎。
人走了,屋子里的地龙也没断,依旧是空气都暖和。
文乐睁开眼,摸了摸自个儿额角。像是被屋内的暖空气弄得上脸了,从耳根红到了脸颊。最后猛地掀起被子,把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的,只留下脚丫子在外头,还能瞧见那似乎也染上番茄红的脚指头,紧紧缩在一起,像他主人被揪紧的心一般。
一池平静的春水,被一个吻搅和乱了。
傅骁玉上完朝直奔国子监,今日是儒学大课,他又可以拿着戒尺一个个教训那些个皇子皇女了。
时间还早,傅骁玉在侧殿翻看古书,就听见烛台落地的声音。
“自古以来,皇女都是用来联络大臣感情、增加血缘纽带的物件儿,我南朝尚且如此,你难道以为你波斯就不同了?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次来访南朝为求粮食过冬,波斯王上也是存着和亲的意思。孤贵为太子,想娶你易如反掌,你这般躲躲藏藏的......难道是波斯女人素来擅长的欲擒故纵手段?”
傅骁玉白眼差点往天上翻,书往桌上一丢,刚走到门口就见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脚腕处的宝石已经圆润不少,被动作带得叮铃作响。
“参见太子殿下,一月一次儒学大课就快开始了,您与圣女的事能否下了学再说?红煜怕圣女单纯不知世故,耽误太子求学。”
“也是......圣女好好考虑孤说的话。这康庄大道就在前头,简简单单迈迈脚的事儿,可别真把自己逼上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