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诛昨日还同阮久说,是因为自己不高兴,父王把赫连诚送出尚京,送到喀卡来住。
原来不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他的新宅邸建好了。
文勃继续道:“先王每年三月过来看他,教导他读书习武,一直到九月才离开。”
赫连诛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王九月从喀卡离开,回程的路上,顺便去溪原看看,待上一天,有时连一天也待不住,当天来,当天就走,说国事繁忙。
赫连诛苦练了一年的学问和武功,他从没看过。
每年都是这样,赫连诛一直觉得,他做了大王,也会这么忙碌。
先前赫连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是大王了,赫连诚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现在他知道了,这是父王给他的偏爱和底气。
真正在宠爱中长大的人,应该像阮久一样爱撒娇、没心机、讨人喜欢,而不是像他一样,冷冰冰、阴沉沉的。
又是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赫连诛又想了许多事情。
文勃最后道:“先王不来喀卡时,各种赏赐也从来不曾断绝。”
“先王是突发恶疾去世的,临去世前,曾经急召赫连诚回尚京。可是,好像赫连诚还没启程,先王就驾崩了。”
“就算这样,但是这么些年,先王对赫连诚的偏爱,喀卡人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赫连诚要造反时,有许多喀卡人都追随他。”
“他们以为,凭先王的远见,肯定会给赫连诚铺好路,会为他留下稳操胜券的神兵利器。”
“跟着赫连诚造反,原本是必胜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赫连诛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是他自己太蠢。”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三个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交换了一个眼神。
“臭鼬”道:“大王不愧是大王,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一点也不生气。”
文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闭嘴。”
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表现,十几岁的人,恐怕要在心里憋出毛病来。
*
赫连诛走在走廊上,看见檐下挂着的红色丝绸,只觉得恶心想吐。
他原以为他还不算太惨,就算家庭不睦,祖母和母亲都不喜欢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更是针对他,但至少,父王还是喜欢他的,只是父王很早就过世了。
现在他只想大笑一声,死得好。
得亏先王早死了。
要是真等到他和赫连诚相争那一日,先王肯定要偏心赫连诚,到时候在乱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他赫连诛了。
天底下没有人喜欢他,就连与他血脉最近的人都厌恶他。
先王是个“梁国通”,给自己化汉名时,自以为鏖兀显赫连天,可传千秋万代,所以改姓赫连。
他不会不知道,“诛”字在汉字里是煞气多么重的一个字,寓意多么不好的一个字,此子当诛。
赫连诚的名字就特别好,心悦诚服。
原来先王的偏好,一早就体现在名字里了。
赫连诛忍不住笑出声,又忍不住要哭出声。
*
赫连诛站在房门外,听见阮久和格图鲁他们在里边说笑话。
来喀卡的时候,阮久把他的小狼和小狗都带过来了,他去哪里都要带着这几个小东西。
阮久说:“这个是我,特别威风的小狼。这个是赫连诛,傻乎乎的小狗。但是米饭好像比馒头大一点,没关系,就先这样吧。”
乌兰与格图鲁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着,不敢漏气。
“来,‘阮久’,咬他一下。”
大约是那只小狼不太听话,阮久有点生气,拍了它一下:“轻轻地咬一下,快点,你还是不是头狼啦?”
那只小狼还不肯动,阮久朝着小狗“嗷呜”了一声:“我自己来!”
赫连诛推门进去时,阮久正双手举起小狗,张着嘴,准备咬它的耳朵。乌兰和格图鲁赶忙要拦他:“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听见房门开了,阮久被定在原地。
这可不是一个太好的见面场景。
阮久对着代表赫连诛的小狗,刚要下口。
阮久闭上嘴,“啾”地亲了一口小狗。
表示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