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诛就在大厅里,坐在正中的火炉前,正往里面丢柴,火焰温暖,火光明亮。
一口气跑到大厅,阮久才松了口气。
“来吧。”他先拿起中衣,“先烘这个。”
赫连诛在炉子上支起两根竹竿,把阮久的衣裳挂在上面。
阮久伸手试了试温度,觉得还行,接下来只要等着衣裳干就行了。
两个人也坐在火炉前烤火。
阮久洗了一上午的衣服,手都有些泡皱了。他吸了吸鼻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是有些冷。
赫连诛握住他的手,帮他哈一哈。
阮久看着自己的衣裳在竹竿上微微晃动,心情奇妙。
他怜爱地摸了摸赫连诛的脑袋,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这时再看赫连诛,就像看着小孩子一样。当然这也是他自己以为。
赫连诛不解,看向他。
阮久温声哄骗:“喊声‘哥哥’来听听。”
对小孩子嘛,他肯定是十分耐心的。
赫连诛抿嘴:“我不。”
“快点。”
“不要!”
阮久拽了拽他的衣袖:“快点嘛,你就喊一声,就一声,让我感受一下。”
赫连诛被他磨得没办法,扭过头不看他,声音小得听不见:“哥。”
“两个字。”
赫连诛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怨气:“哥哥。”
阮久高兴得要飞上天。
原来被人喊“哥哥”的感觉这么好,早知道他早早地就让赫连诛这样喊他了。
两个人再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顺便把衣服翻了个面。
吃饱之后的困意袭来,阮久道:“我睡一会儿,等烤好了再叫我。”
“好。”赫连诛一边往炉子里添柴,一边应了一声。
他帮阮久把披风上的帽子盖好,又帮他拢了拢衣裳。
阮久抱着腿,靠在他身边,闭着眼睛,呼吸匀长。
过了一会儿,赫连诛伸手搓了搓挂着的衣裳,差不多了,再多烤一会儿就好了。
赫连诛暂时停下往炉子里添柴的动作,守着阮久和火堆,耳边只有阮久的呼吸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说实话,来不过喀卡短短十几日,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变了许多许多。
从前他是为了先王,才数十年如一日地习武念书,绝不喊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鏖兀大权握在手中,将鏖兀发扬光大。
这次喀卡之行,将他先前的信念全部摧毁殆尽,在“报复”之后,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鏖兀也不是那么重要,就算太后和摄政王把持着朝政,好像已经不能算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奇怪,跳出鏖兀这个圈子之后,再看从前那些事情,不论是什么,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赫连诛看着眼前的火堆,拿起铁钳,拨弄了一下柴火。
他眼中映出火焰熊熊,像前几日在喀卡的那场大火。
被摧毁的信念还在重建当中,只是赫连诛暂时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东西去重建。
这世上根本没有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更别提一心一意爱他的人了。
赫连诛不知道阮久能不能算是一个,或许可以?
但是他还想不通,他的年纪还太小了。
他和阮久认识也快一年了,从三月的永安城开始,他们两个被和亲绑在一起,波澜起伏、险象迭生的一年,将他们越捆越紧。
这是天意,也在人为。
赫连诛回头看了一眼阮久,阮久已经睡着了,他这几天总是没睡好,眼底总有淡淡的青色。
他看着阮久,外面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驿馆的木门就被人推开了。
木门本来就不结实,外面的风又大,只是稍稍推开,寒风就“哐”的一声把门给吹开了。
阮久被惊醒,跳起来,下意识把自己挂在火炉上的衣服收起来。
赫连诛神色不悦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尖嘴长眼的中年男人,戴着毡帽,披着披风,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口。
见赫连诛正看他,他便道:“看什么?你们这儿都没别人了?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孩子?快过来帮我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