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诛顿了一下,低声道:“下册。”
“什么?”
“上次你看的那本、的下册。”
“知道啦,那本我肯定会买的。”
阮久拍拍他的手臂,顺手接过巾子,给他擦擦头发,就像他给米饭擦脑袋一样。
两个人再说了一会儿话,赫连诛的头发半干的时候,阮久忽然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也会想你的,每次看见月亮的时候。”
赫连诛垂了垂眸,想起上回阮久说的话。
看见月亮的时候,是他想家里人的时候。
他每天都看见月亮,他每天都在想家里人。
阮久看见月亮的时候,会想赫连诛。阮久每天都会想赫连诛。
赫连诛也是阮久的家里人。
许许多多不同的排列组合一股脑儿地涌进赫连诛的脑子里,搅闹得他混混沌沌的,像是飘飘忽忽地踩在云上。
阮久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最后阮久把巾子盖在他的头上:“你自己擦。”
赫连诛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像一条乖巧的大狗狗。
他说:“我也会想你的。”
“每次看见月亮的时候。”
后一句话,他是用鏖兀话说的。
*
阮久回国省亲的时候,带了一整个车队回去。
赫连诛带着文武百官在尚京城城门前送他,所有人都看见,大王因为王后要回家一趟,难过得狗狗眼都出来了。
“软啾,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赫连诛殷切嘱咐。
“知道啦。”
阮久点点头,这时候乌兰来报:“王后,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于是阮久朝赫连诛笑了一下:“别难过了,快回去看奏章吧,我走啦。”
赫连诛难过极了,拉住他的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把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狼牙项链拿出来,放在最外面。
让所有人都看见,阮久是他的“巧那”。
然后赫连诛握住阮久的右手,不知从哪里再拿出一条狼牙手链€€€€大约是他那一堆狼牙项链改的。
赫连诛把狼牙做的手链也套在阮久手上,阮久有些迷惑:“怎么还要来一条?”
赫连诛不答,又牵起他的左手,往他的左手上也套了一条。
阮久更加迷惑:“怎么有这么多?”
赫连诛再从怀里拿出两条,在他面前单膝跪下。阮久被他吓了一跳,才往后撤了一步,就被赫连诛拉住了脚。
两条狼牙脚链。
阮久怀疑,是不是整个鏖兀的狼牙都在这里。
用狼牙做的东西把阮久牢牢拴住了,赫连诛才稍微放心一些。
这下总没有不长眼睛的人敢打阮久的主意了。
赫连诛最后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又不是不回来。”阮久摇了摇手和脚,狼牙和上面的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弄这么多做什么?”
赫连诛看了一眼底下的朝臣,低声道:“不许嫌弃,不许摘下来。”
“噢。”阮久还是有点嫌弃的模样,捏了捏手腕上的狼牙。
实在是有损大王威严,赫连诛再看了看朝臣。
其实底下朝臣哪里敢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罢了。
赫连诛道:“快走吧,再不走你恐怕就走不了了。”
阮久抬眼看他,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再过一会儿,阮久手上脚上的狼牙就会变成真的狼牙,死死地咬着他,再把他拖回鏖兀皇宫。
阮久应了一声,从乌兰手里接过和亲时带来的节杖,翻身上马,匆匆驾马离开:“走啦。”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赫连诛看他的目光哪里像是狼?
分明就是留守家中的大狗。
*
大梁与鏖兀之间通了商路之后,两国往来,途中花费的时间少了许多。
一个半月之后,和亲公子回国省亲的车队便顺利抵达了大梁国都永安。
阮久坐在马车里,掀着帐子,远远地就能望见永安城的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