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久快步走出紫宸殿,回到皇帝寝宫,霍然将门推开。
殿中人等都吓了一跳。
太子与萧明渊都在榻前侍疾,阮鹤也在,只是站得远,见阮久进来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上前来拉他。
阮久拂开兄长的手,走到梁帝的榻前,直视着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无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你骗我了。”
梁帝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许多年来的伪装,让他虚伪的回答成了下意识的行为:“小久,我要是不把他们都处理了……”
“你骗我了!”从他的回答来看,阮久几乎可以确认这件事情了,“你把他们都杀死了!”
“你的身份会被他们说出去……”
“我说了我没关系,让你把他们全部放走的!但是你把他们都杀了!”
萧明渊的手里还端着梁帝的汤药,他疑惑地看向阮久,见他双眼通红,浑身发抖,不敢问他,只是看向梁帝:“父皇,小久在说什么?谁?谁被杀死了?”
梁帝忙道:“一点误会,快,你和你大哥先出去。”
阮久按住太子和萧明渊,不肯让他们离开,愠怒地望着梁帝。
“你敢做那样的事情,这时候都快死了,怎么还怕他们听见?都是族谱上的兄弟,我知道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听,又怎么了?”
梁帝显然很在乎这两个儿子,有些急了,撑着手就要坐起来,只可惜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在床上,只能无力地喊道:“出去……出去……”
阮久看着他,一句一顿,字字铿锵,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陛下很早就知道鏖兀大王‘不可近女’的批命,在很早之前,就收养了€€€€或者说让人找了一大批公子,悉心培养,为了来日前往鏖兀和亲,为梁国提供帮助。”
“简单来说,就是细作。”
“那些公子被养在紫宸殿后殿的三间密室里,十来个人挤在一个密室里。为了讨鏖兀大王的喜欢,他们被从小培养礼仪姿态,学习鏖兀风俗,还有细作的本事。”
“现在回想起来,五年前鏖兀来访的梁国宫宴,有许多公子围着赫连诛转。那些公子,有许多是我后来在密室里匆匆见过一面的公子。”
“只可惜,鏖兀没有挑中其中任何一个公子,反倒挑中了我。”
“于是在和亲的前一天晚上,我被带到了那个密室里。”
“陛下说,只要我愿意做细作,这些公子就没有用处了,就可以放他们走了,不追究他们没完成任务的责任。”
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在场众人却都像是被闷闷地砸了一锤子一样,愣在了原地。
阮鹤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情,此时也愣住了,回过神来,抱住阮久:“小久,小久,没事了,没事了……”
阮久长舒了一口气,眼眶却更红了,语气仍旧平淡:“我同意了。”
“可是陛下没有兑现他的诺言,他把密室封死了,他把那些公子€€€€”阮久提高音量,“活活饿死,渴死在里面了!”
梁帝在他说话时,就在剧烈地咳嗽,等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梁帝才爆发出一声怒吼:“闭嘴……”
萧明渊手上的汤药尽数倾倒在梁帝的脸上,把梁帝这句话给呛回去了。
萧明渊怔怔地回过神,站起身来,平视着阮久:“你胡说!”
梁帝把脸上的汤药抹掉:“小八,对,他胡说的……”
阮久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紫宸殿挖一挖就知道了。你的好父亲又不是别人的好父亲。”
萧明渊转身就走,太子也推着轮椅离开,梁帝躺在床上,再说些什么,也没有人听了。
阮久被兄长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把他们害死了!是我把他们害死了!”
阮鹤抱着他,轻声安慰道:“不是你,不是你,你已经尽力了,你怎么不跟兄长说这件事情?”
“我……”阮久摇头,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会把家里人也害死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回家吧,回家吧。”
阮鹤扶着阮久,从赫连诛身边经过。
阮鹤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赫连诛颔首:“是。”
*
再不管宫里怎么样,阮鹤直接把阮久给带出宫了。
直到出了宫,阮久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一些。
阮鹤把他送上马车,回头看向赫连诛:“你也上去。”
阮鹤最后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声:“回家。”
阮久还带着哭腔:“先不回家。”
他还是不想让爹娘知道这件事情。
“好。”于是阮鹤又改了口,“去万宜楼,派人回去说一声,我们中午都不会去吃饭了。”
阮鹤把帘子放下,回头去看阮久。
阮久挨在赫连诛怀里,赫连诛没有说话,只是摸摸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