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 第21章

  徐云骞回过头,顾羿才看清楚他的脸,两年没见,师兄的长相几乎没变,眼角一颗小痣,面庞白皙,五官还是那套五官,却让人不敢再造次。他不似人间俗物,冷淡疏离,带着一股寒气,看人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好像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徐云骞看着眼前的面汤,他不喜在外吃食,实在是倒胃口得很,道:“正玄山徐云骞。”

  他出口之后大家又是一愣,徐云骞少年天才,十二岁就有大成,十五岁功法突破五重,十九岁登文渊阁七层,人人都说他定是未来正玄山掌教。普通人从小受这么大期待会有压力,平日总会谦虚些,徐云骞却极其张狂,对于自己的实力丝毫不掩饰,对于他人的鄙夷也不遮掩,就比如现在,看梅望溪的眼神半点尊敬也无。

  “我当是谁呢?”梅望溪道:“原来是个臭道士。”

  身边有人面露菜色,正玄山天下第一道山,普通江湖客哪里敢在正玄山头上动土,尤其徐云骞是王升儒的徒弟,弄不好以后就是未来掌教。

  顾羿不认识梅望溪,那徐云骞一个上孤山文渊阁三年只下来两次的人更不可能知道,顾羿想提醒徐云骞,道:“师兄,天下十大他排第十。”

  徐云骞听了没什么表情,道:“所以呢?”

  “啊?”顾羿差点被徐云骞逗乐了,不愧是他师兄,头一次下山,连天下十大也没有放在眼里,他是梅望溪,所以呢?

  梅望溪头一次被人拂过面子,怒道:“滚回山上念经去,别多管闲事!”

  徐云骞没理他这句话,慢条斯理地在擦筷子,他擦的是筷子,你却感觉他在擦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好像这玩意儿能够取人性命。他一抬眼,眼里半点温度也无,道:“不巧了,他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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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决战

  面摊老板每天早上天刚亮就出来摆摊, 风雨无阻已经摆了六年,头一次看到这么狂妄的人。徐云骞话音刚落,长街上包括梅望溪在内的看客就齐刷刷看过来, 面摊老板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多眼睛注视过,虽然他们看的是这位身穿白衣的剑客而非是他, 老板一时间有点无措:“啊……这……我不认识他。”

  他一句话莫名其妙推了个一干二净。

  徐云骞一口面都没吃,大早上还空着肚子,脸色十分难看,问:“能起来吗?”

  这话是冲着顾羿说的, 顾羿愣了下,他太久没见过师兄,不大习惯师兄这旁若无人的关怀。今日如果徐云骞没出现,他跟梅望溪之间是死是活还说不清楚, 但既然徐云骞出现了,他倒是突然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就像是当年在悔过崖下被柳道非追杀时, 徐云骞也是这样,管顾羿到底是打得过还是打不过, 都先挡在师弟前头再说。

  顾羿以为自己出来闯荡江湖,去找顾天青报仇, 就要做好风雨飘摇的准备,可徐云骞突然出现, 好像是在说,当年管你三个月,以后就要管你一辈子,他总不会无依无靠。

  顾羿得了便宜就卖乖,道:“站不起来了。”

  徐云骞:“……”

  梅望溪回头一看又是一个小崽子, 徐云骞和顾羿加起来都没有他年纪大,觉得很烦闷,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行走江湖多年,哪个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头一回被人这么瞧不起,道:“你师父没教你们礼数吗?”

  江湖上的礼数,见到前辈怎么也会说一声讨教,这些年来以比武为由头来向梅望溪“讨教”的不少,一般前辈碰到不怕死的后辈大多点到为止,但梅望溪不同,败在他剑下的大多吃了教训,被废去了武功,当时梅望溪以为徐云骞不过是个找死的后辈,尤其是徐云骞的那张脸,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哪家红楼里新养的玩物。

  “我觉得你最好别激他……”顾羿话音未落,徐云骞已经出手了,他一拍桌案,剑鞘脱鞘,内力震荡之下陡然飞起,直接朝着梅望溪咽喉而去。

  梅望溪原地不动,长袖一翻,连剑招也未曾出过,抬手一掌对上剑鞘,只听砰的一声,剑鞘在他手里断成四节,梅望溪摇了摇头,“王升儒的徒弟就这点本事,果然是个小白脸。”

  徐云骞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剑鞘碎裂之后神色不动,等到梅望溪的重剑劈头盖脸砍来时才微微一动。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握在手中,徐云骞练的是左手剑,刚一动手,剑气破空一切,直透而上,竟然生生接住梅望溪的天石重剑。

  天石重剑重达九十六斤,天然带有重量,这么重的剑更别说上头的内力,徐云骞竟然接住了?

  这时候梅望溪才意识到,徐云骞跟顾羿全然不同,顾羿是本事不够耍心眼,徐云骞内力浑厚,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他怎么也不能否认,徐云骞刚才接过了自己一招,这个年纪能有这种功夫的人不多,当时他就知道,决不能让徐云骞再长大,这种人留不得!

  徐云骞手中长剑嗡鸣,这剑极其薄,在徐云骞的支撑下硬是没折,顾羿用巧劲儿,徐云骞是生撑,右脚后退了一步,后脚跟踏出一个两指的浅坑。徐云骞嘴里一片咸腥,却还是说:“王升儒的徒弟,就是这点本事。”

  梅望溪终于正视眼前的男人,他刚才竟然还误以为对方是个兔儿爷,问:“你想干什么?”

  徐云骞冷声道:“杀你。”

  “有什么仇怨?”梅望溪心想周祁那个奶娃子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他跟顾羿根本没有深仇大恨,就算带不回去也不用跟徐云骞拼死。

  徐云骞只说了一句话:“我杀你是迟早的事。”

  有没有顾羿这件事无所谓,徐云骞要当天下第一,他要走的路是武道巅峰,江湖十甲子,他总要一个个挑战过来,最后坐上他师父的位置。所以今日是机缘巧合,哪怕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后天,只要梅望溪在江湖十甲子的名列之内,他总要拿了梅望溪的命,不过是先杀和后杀的区别。

  人们说江湖之美,不知道闯江湖要流多少血。

  “胆子不小!”梅望溪手中重剑微微施压,“也不怕撑死!”

  梅望溪刚说完这句话,顾羿就察觉到师兄的剑越来越低,天石重剑那不是闹着玩儿的,慢慢下压,竟然逼近了徐云骞的肩头,在上面压出一道血痕,再这么下去,师兄这条手臂非要断了不可。

  顾羿本来已经退到客栈门口观战,这时候正准备向前帮忙,一只手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老板娘道:“小子,别坏了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假如今日徐云骞杀了梅望溪他就是新的江湖十大,顾羿一插手,徐云骞这江湖名声算是坏透了。

  顾羿才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他只知道今日谁敢动他师兄,他定让梅望溪生不如死。

  老板娘觉得顾羿的反应倒是很有趣,正准备打趣他几句,突然脸色一变,道:“你师兄这招一指望仙跟谁学的?”

  顾羿一回头,只见徐云骞左手持剑,右手突然出手,两指点上了梅望溪的天石重剑,只听一阵颤抖,如同点破水面,那重剑竟然嗡鸣一声。

  梅望溪一惊,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那股震荡顺着剑身传到剑柄,竟然震得他手腕发麻,这什么诡异的功法?

  徐云骞趁机后撤,他向后退了半丈远,胸腔剧痛,嘴角挂着一抹血痕,但他没有丝毫想去擦拭的意思,只是冷冷盯着梅望溪,带着一股嘲弄。

  徐云骞六岁习武,十三岁第一次登文渊阁,日日夜夜在悔过崖下练剑,上文渊阁之后在殷凤梧手下走过百招,三次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他花了三年才破了殷凤梧的“一指望仙”,又花了两年才把这功夫变成自己的。他年纪不大,却是一个跟梅望溪旗鼓相当的对手。

  梅望溪回过神来,眉头下压,他明白了一件事,徐云骞说要他死是真的,他们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这时候梅望溪却在想别的事,他有野心有抱负,哪怕给平南王府当走狗这种抱负为江湖人不齿,他给周祁那个蠢蛋下跪时不曾想过今天这样的局面,但如果问他是否后悔,那绝不后悔,不论今日是死是活,能遇到徐云骞这样的后辈,不算是白来一趟。

  两人对立而站,表情严肃,把对方当做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对手。此时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邪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汇成一股在空中打着旋。他们几乎是同时动手的,高手之间的对决通常只需要一招就能见分晓。

  相比刚才两人精妙的打法,这一招显得平平无奇,只是两人的剑在半空中那么一碰,然后陡然分开一丈之远,两人背对而立,只在瞬间,徐云骞的胸前绽放出一朵血花,伤痕自左朝右,离得太远不知道伤势如何,只知道那一剑差点斩了徐云骞的心脉。

  徐云骞痛哼一声,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半跪在地,左手以剑撑地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那一刻顾羿几乎以为师兄已经死了,就像是他父亲顾骁当年一样。可徐云骞腰背挺得那样直,王升儒的徒弟,哪怕输了脊梁骨也不能弯,风吹过他的衣袍,风声猎猎作响,让他看着如同一座风中石碑,又像是关外一棵永远挺拔的胡杨树。

  包括顾羿在内,没有任何人想去打扰,这时候出手,对徐云骞来说是一种污辱。

  他们看向了梅望溪,对方没有倒下,九十六斤重的天石重剑撑地,两手按在剑柄上,撑着他沉重的身躯。他身形魁梧就像是一尊不朽石像,双目圆睁瞪得很大,眼球都几乎脱落。仔细一看才能看出来,梅望溪咽喉处有一道剑痕,极其细小,伤口如同一枚绣花针。然后那伤口陡然裂开,鲜血逐渐沁出,顺着脖颈流下,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路上。

  梅望溪以一把九十六斤天石重剑闻名,一生杀人无数,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人们总觉得他还会有后招。

  众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梅望溪动一动手指,这时候他们终于认清楚一个事实:梅望溪已经死了,死在徐云骞手里。

  片刻之后徐云骞睫毛颤了颤,左手以剑撑地慢慢站起,他的白衣上沾着血迹,衣袂迎风飞舞,如同庙宇壁画里描绘逐鹿之战胜出的仙人。

  在江湖上闯荡的,大多都是想要个名号,日后到了风烛残年时跟人说起自己的当年,想当年我如何如何,配上二两好酒,添油加醋唬一唬后辈小生,好歹有话可说。经此一役,后人再谈起那一段江湖,总是绕不开徐云骞的名字。

  徐云骞,师承正玄山掌教王升儒,登孤山文渊阁七层,十九岁下山,下山第一件事,杀了位列天下十大第十的梅望溪,一夜之间名动江湖,风头无两。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写互相陪伴成长的文呀,师兄弟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他们都在彼此身边,小师弟陪着校花走向武道巅峰,校花陪着小师弟复仇~

  这几天剧情线跑的有点多,尤其是打斗戏有点多,希望你们不要看烦,看校花打架也很酷的!等感情戏的也不要急,接下来就有感情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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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喂药

  徐云骞只能支撑自己站起来, 接着就陡然脱力,梅望溪不是等闲之辈,他几乎耗光了自己全部内力, 他膝盖一弯,然后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顾羿接住了他。

  顾羿一看徐云骞已经晕死过去,探了探他的脉搏,松了一口气,虽然重伤但心脉没断。旁边的薛林海之前一直愣着,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赞道:“你师兄真牛,明日江湖十甲子要改了。”初出茅庐,十九岁的年纪下山第一件事就杀梅望溪, 这什么样的魄力?徐云骞的名号明日就能响彻江湖。

  顾羿之前没怎么见过徐云骞动手,更别说见过徐云骞杀人, 但他并不震惊, 好像师兄就该这么强。顾羿根本不在乎徐云骞到底是天下第几,把徐云骞背在身后, 对楚红道:“老板娘,开间房。”

  楚红连扇子都没摇, 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不是还未回过神来, 顾羿道:“老板娘?”

  楚红的表情很冷,眉头一压,顾羿对杀意很敏感,他想起楚红曾说跟师父有仇,后退一步, 将徐云骞护在身后,时刻提防着这古怪的老板娘要动手。楚红像是定了定神,看清楚了眼前人是谁,又换起那副广迎天下客的笑脸,一伸手道:“十两。”

  这一笑太僵,顾羿眼睁睁看着她变脸,皱了皱眉,觉得这老板娘不是个善茬,可乐秀镇上只有这么一间客栈,他一时间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道:“先住再付。”

  楚红像是有一身皮囊随时就能换上身,一颦一笑之间已经跟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分别,道:“这么贵都敢住,真有钱。”她一弯腰,道:“贵客里头请。”

  富贵楼几乎被拆了大半,楼梯从中间裂了个窟窿,他们被安置在后院幸存的厢房里。顾羿自己跟在沈书书身边学过三年医术,学了个半吊子,但也比普通江湖郎中好上不少,开了个方子让客栈伙计抓药去了。

  师兄身上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当时他在正玄山很好奇师兄衣领子下头是什么,现在看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白玉一样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的,尤其是梅望溪的那一剑,从左到右,就印在他心口,想来都后怕,就差一毫,只要梅望溪再前进一步,师兄断了心脉,那就真的白日飞升去当小神仙了。

  顾羿从未这样近距离看过徐云骞,手指一寸寸摸过他身上的疤痕,在烛火的映衬下竟然觉得有种狰狞的美感。

  顾羿下山时曾对徐云骞说:“我在江湖等你。”这句话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徐云骞竟然真的来了,师兄对他到底是如何呢?

  当年在正玄山,徐云骞照顾他是因为王升儒所托,那现在呢?没有师父的命令,徐云骞为什么还愿意挡在自己身前?他为什么来找自己?

  顾羿盯着徐云骞眼角的那颗小痣,从小他就在揣摩师兄的想法,但有时候实在是琢磨不透。

  如果师兄一辈子这样也挺好,就算断了手脚一辈子卧床了也行,这样能依赖着他,离不开他。

  顾羿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想着,他好像从小脑子跟人不一样,想事情是一段一段的,做事更是全凭心情,他思绪有一搭没一搭,也并不想弄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这次他不会轻易放手了。

  顾羿寸步不离守着徐云骞,这客栈太古怪,老板娘的性子让人琢磨不透,他可不敢放任师兄一个人躺在这儿。过了两个时辰,店小二端了一壶药来,顾羿试探了一下温度,确定没下毒才端到床前。

  给昏迷的人喂药是最难的,舌根紧紧压着,顾羿试了好几次撬开徐云骞的嘴,可药汁大多数都喂了床。顾羿没想过要去找根芦苇管子来,他想师兄迟早都是他的,有肌肤之亲只是早晚的事,索性喝了口药,准备给他嘴对嘴渡过去。徐云骞的嘴唇很薄,顾羿捏着徐云骞的下巴,有一种自己在亵神的错觉。

  他距离师兄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就在这时,徐云骞的睫毛一颤,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徐云骞这人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惹,像是山间猛禽突然睁了眼。两人挨得太近,差点就能碰到鼻尖,但在徐云骞的目光下,顾羿根本不敢造次。不敢造次,也没有退开,就保持这个距离,像是小时候挨着师兄睡觉,知道什么样的距离最安全。顾羿一动不动,一手撑着在徐云骞脸侧,嘴里含着药汁,呼吸全然洒到师兄脸上。

  徐云骞静静瞧着他,看他像个长大的狗崽子,眼底的那股狠劲儿漫出来,毫不掩饰他的眼神,像是盯着一块肥肉,随时随地准备扑倒生吞活剥。徐云骞面不改色,顾羿那点威胁很不够看,问:“你准备干什么?”

  我准备干什么?

  他想干的事可太多了。

  可是不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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