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 第29章

  顾天青停了停,打开一个琉璃玉匣,里面躺着一柄三尺长的长刀,刀背窄,刀刃薄,锋利无比,削铁无声,这是顾家名刀天纵,曾是顾羿父亲顾骁的佩刀。顾天青离开顾家时带走了两柄,一柄天纵在自己手上,一柄照月在顾羿手里。

  太监内侍不得佩刀,顾天青如今却带上了,说不清到底是要去杀谁。他的手摸上刀柄,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恍惚间以为自己是顾家人,他深吸一口气,道:“前去乐寿宫。”

  华清行宫的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场雨,好像所有事都赶巧了一样,雨哗啦啦落下来,天地被一层雾蒙蒙的雨帘笼着,隔着十米远就看不清了。行走在雨中,衣摆什么的全湿透了。顾天青刚一脚踏入乐寿宫,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同时闻到一股腥臭,陈皇后真的在生产。

  此时一阵风吹来,顾天青手中的伞被风一扬,他会功夫,不像是寻常人那么狼狈,手中急于脱手的雨伞被他扯回来。

  就在这时,顾天青在风雨中察觉到一阵凌冽的杀意,他手中的雨伞一偏,伞面被劈了一半,刀口整齐,像是刀切萝卜。伞面一翻,顾天青看到了一个黑衣人,眼睛生的狭长,此时正倒映着顾天青的脸。顾天青看了很久才认清楚那是顾羿,他跟小时候长得差不多,不像是顾骁,也不像是夫人,好像凭空长出来一个人。他长得很讨人喜欢,如今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杀意,顾家灭门惨案已经融到他血肉里。

  顾天青后退一步,瞬间抽出天纵,身边马上就有人想要上去拦住顾羿,顾羿一脚踹上一人胸膛,手中刀如快刀斩乱麻,抹了对方的脖子。

  顾天青认得,这是顾家刀法,却又不像是顾家刀法,看来王升儒的本事真的厉害。

  只听一阵咿呀声,顾天青缓缓转过头,看到乐寿宫宫门竟然落锁。

  顾天青功夫算不上什么一代宗师,顾羿难以报仇是因为找不到这只老狐狸精,如今陈皇后生产,真的顾天青必须要出现。这是陈皇后许诺给顾羿的,她把人引出来,乐寿宫宫门已关,顾天青逃不出去,剩下的全都交给他自己。

  太蠢了,跟他父亲一样愚蠢,顾天青摇了摇头,心想顾羿竟然听信一个女人的谗言,顾羿杀了自己又如何呢?他能逃脱侍卫的追杀吗?

  如果他是顾羿,他就悄悄弄死陈皇后然后自己离去,到时候顾天青百口莫辩,圣上可能还会判他凌迟处死。

  顾羿连杀三人,刀刃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他脸色被雨水和血水混做一团,这个时候还不忘一扭头,叫:“顾叔。”

  顾天青像是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恶鬼,因为这句顾叔第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难堪。顾天青记得顾羿六岁的时候淘气,翻上房顶下不来还是他把这小少主请下来的。

  顾羿的刀一直游离在顾天青身侧,他的目的准确,一直接近自己的目标,可是从未近身,总有一个又一个的死士冲上来打断他的步调,可是顾羿像是不觉得累,道:“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带我去顾家刀冢玩,说里面有一把刀迟早是我的。”

  顾羿后背中了一刀,身形一晃,险些有些站不稳,他转身杀了偷袭他的太监,又道:“你说以后我当家主,你还是帮我管家,让我看好天下第一刀宗的招牌。”

  顾羿杀了一人,抽刀时鲜血溅到他手上,他一脚踏向地面,身形突然跃起,手中短刀雪亮一片,骤然朝着顾天青劈头盖脸而去。

  只听铮的一声,顾天青抬刀抵挡,两把刀猛地相撞。

  顾羿的脸和顾天青挨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腐臭,顾羿虎口发力,刀尖骤然下压,问:“为什么背叛顾家?”为什么背叛顾家?为什么背叛顾家一百四十口人?顾羿没有选择挟持陈皇后而是选择跟顾天青面对面解决,就是为了问出这个答案,为什么?顾家待他不薄,他对顾羿那样好,人怎么会说叛就叛?

  顾天青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问题,道:“不叛难道一起死吗?”

  他扪心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顾家,他照顾小少主,管理起整个顾家刀宗,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人忙碌,这帮什么少主老爷只知道享受,哪里知道柴米油盐,不知道一个家管起来多耗心思。顾天青一辈子兢兢业业,在职期间从未贪过顾家一笔钱。顾家注定要亡,顾天青对主子的情分也就是如此了,大难临头时各自飞,凭什么飞禽走兽都能活,他不能活?他偏要活!他要活得漂亮,要活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天青右手持刀,左手猛地拍向刀柄,内力激起雨水,竟然化作丝丝雾气,顾天青当年能救下潘玉贵不是运气,而是真的有本事,顾羿会的东西他都会,那套刀法他比顾羿更熟。

  顾羿被迫后退数步,顾天青向前,手中的刀像是在翻飞,顾羿几乎看得一愣,这世上会顾家刀法的最后两人,一个人是顾羿一个人是顾天青,顾羿的刀更邪,而顾天青的刀更稳,那才是纯正的顾家刀法。

  顾天青前进顾羿后退,他一手顾家刀使得像是生风,好快的刀,顾羿一个不慎,被钻了空门,右肩中了一刀,顾天青摇了摇头,“顾家灭门案前三个月,老爷抬了十三个箱子进密室。”

  顾羿叫他一声顾叔,那他就按照以前的规矩叫顾骁一声老爷,好像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东厂提督潘青,对面的也不是王升儒的徒弟顾羿,只是昔日的管家和少主。

  “你猜是什么?”顾天青手中长刀一翻,在顾羿肩头绞出一个血窟窿,“十三箱银钱。”

  顾羿听着愣了一瞬,原来顾天青买官和买凶的银子都是从顾家拿的,可是顾家一个江湖门派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银子?他刚一分神,顾天青的刀已经来了,顾羿闪避已经来不及,刀锋切过他的手臂,鲜血涌出,要不是后撤一步顾天青会切下他的胳膊。

  顾羿后退半丈,后脚踩上大殿前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背后是陈皇后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里面有宫娥和产婆跑来跑去,鲜血味太浓了,几乎要盖过一切。

  顾天青冷冷看着顾羿,突然发现自己三年来有多可笑,顾羿就是个小崽子,他太把顾羿当回事儿了,是自己吓自己,如今见面一试探才觉得不过如此。

  “没了吗?”顾天青这才发现顾羿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没了。”顾天青一手握住手中的天纵,论兵器,他手中这把刀比顾羿的好,论功夫内力,顾羿十八岁比不上他四十五年功底,他想快点杀了对方。他看着顾羿长大如今再亲手送他去死,也算有始有终做了一桩好事。雨已经逐渐变小,他要在雨停之前解决顾羿。

  顾羿好像看清了顾天青的真面目,不再问一些愚蠢的问题。顾羿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手中的刀平直伸出,刀刃朝上,雨水坠落在刀刃上顷刻间就裂成两半。

  “你不配用那把刀。”顾羿话音刚落,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沉重的雨水从他睫毛上滚下,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身形一错,手中照月划出一道弯月弧线,如同倒挂银河罩上顾天青面门。

  顾天青的瞳孔缩成一个点,顾家刀法最后一式分海,顾羿竟然练成了?他才多大?怎么可能?

  顾羿小小年纪已经懂得藏锋,顾天青找了这么多刺客去试探他的身手竟然都没看过顾羿的真正实力,甚至连徐云骞都不知道顾羿到底会什么。顾羿韬光养晦,只为了杀他。顾天青握紧刀柄,他不信邪,迎刀而上,目的是顾羿的胸口,可顾羿不闪不避,似乎对自己的刀法很有把握,竟然要以命换命的形式都要赢他一招。

  顾羿的刀落下的同一时间,他听到了一声极其嘹亮的哭声,婴儿啼哭如同打破了杀戮,顾羿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分神去听一听婴儿的啼哭声。

  杀人的时候有血,出生的时候也有血,同样的腥臭,在一人死去时另一人出生,顾羿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顾羿的刀横在顾天青的脖子上,已经切进半寸,他右手持刀,整个人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意,他久久没有说话,雨水在他身上冲刷,像是一尊让人供奉的邪佛。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解下腰间一枚铜钱,六个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六角铜钱在雨中旋转,落下来时溅起一阵细微的雨雾,这时候顾羿的声音传来,“顾天青,你选平安喜乐还是万事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校花就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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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吻

  顾家刀宗灭门前一个月, 顾骁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让顾天青尽快选二十匹快马来。顾家大事小事都会经过顾天青的手,那天顾骁要得太急, 顾天青听了命令去西市挑马。那天他正在看一匹黑马品相,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一个小厮朝他欠身,说有人找他。

  顾天青一转头,看到市场里站着一个男人,他跟这熙熙攘攘的市场全然不配, 身穿一件黑色狐裘,手上带着一双黑色皮手套,男人隐藏在阴影里,过往的人路过他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太奇怪了,大热天穿着一件狐裘, 也不怕捂死。

  顾天青皱了皱眉, 想了想还是去看看,他刚走到那人眼前就闻到了一股冲人的药味儿, 只见他脸色苍白,看到顾天青之后捂嘴轻咳一声, 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岁左右,脸色苍白, 长得不是惊天的好,但也不差,也是浓眉大眼鼻若悬胆的,只不过满脸病态,脸颊有些凹陷, 算不上什么俊美。如果不是打扮过于特殊,顾天青可能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阁下有事?”顾天青有些谨慎。

  那人好像一株风一吹就散的枯草,半天才止住咳嗽,说:“顾骁有一笔银子。”

  顾天青感觉对方来者不善,戒备地问:“银子?”

  男人点了点头,道:“十三箱银钱。”

  顾天青倒吸一口凉气,十三箱银钱,能买下一个京都的官,能买下万亩良田,甚至能买下一个西域小国,顾骁一个江湖客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他愣了一瞬,道:“阁下真会说笑。”

  男人只问:“你想要吗?”

  这句话太过于直白,让顾天青的心狠狠一跳,他左右看了看,带来的两个马倌正在挑马全然没看见躲在阴影里的顾天青,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天青隐隐觉得这跟顾骁突然要买马有关,道:“主人家的银子我怎么能拿?”

  男人摇了摇头,好像很不喜欢暴露在阳光下,更不屑于跟顾天青之流打交道,只留下一句话,说完便走,“想要的话,十日后来这里找我。”

  顾天青盯着他背影瞧,只看见他腰间悬挂着一串奇怪的铜钱,有六个角,走路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只看见那铜钱一晃,再抬起头来时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好快的功夫。

  十日后顾天青出现在西市,在同一个胡同口看见了穿着黑狐裘的男人,当时他才知道那是极乐十三陵的陵主。最后极乐十三陵拿走了顾家刀宗一百四十条人命,他拿走了顾家十三箱银钱。

  现在要付出代价了。

  顾天青跪在雨水中,在生死弥留之际顾天青才意识到这就是背叛的下场,顾家哪怕全家都死了只剩下一个顾羿,他都会前来处决叛徒。

  顾天青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瞪大眼睛,看着顾羿的方向,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好像顾羿跟那个十三陵的陵主身影逐渐重合,两人越来越像。他笑了,顾羿不像是顾家人,他像是个杀鬼。

  顾天青的败势已定,陈皇后默许一切发生,她已经诞下太子,这是皇权给顾羿的恩赐,特许他在乐寿宫前杀人,无人可以阻止。

  不论顾天青回答平安喜乐还是万事如意都活不下去。

  顾羿望着乐寿宫的方向,婴儿的啼哭已经被安抚,他心想太子爷出生在这样的天气,未来的路必定是伴随着腥风血雨。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又想到了孟鹤君帽子上的那句佛语。

  顾羿闭了闭眼,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再次睁开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人间。杀人时吊着一口气感觉不到疼,如今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外头已经传来了御林军的声音,陈皇后只给了顾羿半个时辰的时间,皇权对顾羿短暂开放,现在已经关闭。顾羿将要面对东厂太监和御林军的追杀。

  顾天青说对了,杀了顾天青又如何,顾羿能安稳走出华清宫吗?他能回到乐秀镇去找他师兄吗?

  跑,他只能马上跑。

  顾羿拿走天纵,父亲的刀时隔三年重新回到他手里。他捂着胸口在夜色中奔跑,像是个落荒而逃的败犬,他只能走小路,靠着墙壁投下的阴影缓缓前进。好在华清行宫很大,多年无人居住,就算是来了御林军也填不满这偌大的行宫,这对顾羿来说是个好机会。

  但他胸口的伤很重,血沫不断从指缝里流出来,哪怕封住了胸前大穴也见效甚微,一定已经伤到了肺腑。

  但顾羿不觉得怕,他不怕死,他怕的是顾天青没法下来陪他走这一趟黄泉路。现在顾天青已经死了,他大仇得报,活不活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很痛快。

  陈皇后说得没错,亲自手刃敌人果然很痛快。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后面有狗在叫,他在华清宫中穿行,眼前的红色宫墙都像是要变得扭曲,远处的宫殿在兀自旋转,连青石板路都扭曲得如同残烛。他没想明白,皇家宫殿为什么总是修的像是鬼宅,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顾羿膝盖一软,身上的伤口陡然开始发作,呼吸很烫,每次喘息都疼得要命。他尽力抬头看着一个方向,想着有个人在等他,他脾气暴躁的师兄正在等他,他想到了自己趁着酒劲儿在小舟上舔了舔师兄的嘴唇,他想到和师兄的一月为期,他还没有听到师兄的回答,那个念想支撑着他现在还没有倒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在这种绝境下竟然想着他小神仙一样的师兄,可从华清行宫赶到乐秀镇最快也要四天半,他这样的体力最多出宫,其他的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与徐云骞为期一个月,先爽约的竟然是他。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扶住他的腰,他下意识想要拿刀,然后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沉稳而干净,是在这地狱一样的华清宫中唯一干净的东西。徐云骞?师兄来了?

  顾羿一瞬间放松下来,沉沉靠在徐云骞怀里,将自己的后背完完全全交给了师兄。

  徐云骞没有在乐秀镇等他,他根本就不是个乖乖听人话任人摆布的主,他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然来到了华清行宫。顾羿想让他干干净净的,觉得他跟刺杀二字丝毫不配,可徐云骞不在乎,他走进了顾羿所在的泥潭。

  徐云骞捞住他的腰,然后身形一闪,在侍卫发现之前已经带他离去。

  俩人已经逃离华清行宫二里地,此地荒郊野岭,走五里地都看不见一个人家,顾羿大脑昏昏沉沉的,被徐云骞背在身后,他不舍得闭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徐云骞的侧脸,俊秀的面庞神圣不可侵犯,此时紧紧绷着,顾羿认识他太久了,知道他什么样的脾气,同一张冷脸,他知道什么表情是高兴,什么表情是发怒。

  现在徐云骞好像有点不高兴。

  “师兄。”顾羿凑到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嗯。”徐云骞应了一句,只是一个字就让顾羿感到很欢喜。

  顾羿环绕在徐云骞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不知道是想掐死他还是什么用意,徐云骞皱了皱眉,脚下一停,顾羿得寸进尺,两腿夹着他的腰突然一拧,徐云骞毫无防备竟然被他撂倒在地。

  刚刚下过雨,路面泥泞,两人一起跌进泥潭。

  徐云骞一手制住他,感觉顾羿全身滚烫到不正常的地步,问:“你发什么疯?”

  他不知道有朝一日救人能让人给半路撂了,顾羿这人行事越来越疯癫,就连他都猜不透顾羿下一步的动作,他话音刚落就被顾羿一把抱住。

  顾羿身上有伤,但他不在乎,他无所谓,他在泥潭里抱住了徐云骞。他们在地上翻滚,行动中背后的伤口撕裂,他也执着抱着徐云骞不松手。他一直想把师兄弄脏,现在如愿以偿,他的血沾惹在了徐云骞的身上,他的师兄变得泥泞不堪,洁白的道袍被弄得污浊,平静的脸上出现讶异的神色。

  顾羿想也没想就吻住他,好像徐云骞是胜利的果实,是他这条烂命里唯一一剂良药。

  他撬开师兄的嘴唇,勾着师兄的舌,两舌相贴时有一种很奇异的快感遍布全身,顾羿的舌很烫,又热又软,妖精一样缠着徐云骞的舌尖,顾羿咬破了师兄的嘴角,铁锈味蔓延在两人之间,因此不论等下徐云骞说出什么样的话,都显得没有那么纯粹。徐云骞没有推开他,顾羿把这当做一种默许,师兄在默许他胡作非为。

  男儿征服天下,他在征服师兄。

  片刻之后,徐云骞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他们的唇终于分开,分别时扯出一条透明的丝线。顾羿嘴唇微张,止不住喘息着,他呼吸间胸口会传来一阵剧痛,但他不在乎,他就只在乎徐云骞。

  顾羿以为徐云骞会想杀了他,他在等待,如果徐云骞想要他这条命,他愿意伸长脖子,露出自己脆弱的血管,把脖子凑在师兄的剑下。

  可是没有,徐云骞只是静静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人琢磨不透。

  “师兄,”顾羿胸膛上下起伏,他问:“嫌我脏吗?”

  嫌他脏吗?爱洁的徐云骞如今像是仙人陨落,跟顾羿一起滚在泥潭中。一滴污水顺着他白净的面庞低落,掉在顾羿的锁骨上,不管他们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他们现在都是一样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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