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宸捏着他下巴的手顺着下颚滑下,直到他的胸膛,左边,靠近心脏的地方,那里缠着绷带。
已经殷红了一片,他方才起身太猛,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被他弄裂了。
萧逸宸的手指用力,像是要戳出个窟窿来。
墨染闷哼一声,刚想咬住舌尖防止自己出声,眨眼间又想到主子方才的话,遂放弃。
“疼?”
墨染摇头。
“说话。”萧逸宸不耐。
“不疼。”
“是吗?”
手指继续用力。
墨染额上被汗水浸湿,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他看着萧逸宸,眼中泛着水光,似是天上零散的星子,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疼。”
他想错了,这事没过去。
萧逸宸笑了下,眉间尽是凉意。
“我以为你不疼呢。”
“给人挡刀子挡的多顺畅啊。”
“疼什么?”
墨染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腾的变白了,“属下……没有。”
“没有什么?”
墨染忽略胸膛上传来的疼痛,稳了稳心神,定定的看着萧逸宸,他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属下没有想要替谁挡刀,除了主子,属下不会将任何人放进眼里,更不用说替他人做什么了。”
“主子和齐风同行,林珑姑娘此刻要是死了,主子面子上也不好说。
“况且,那把匕首本来就是冲着属下来的,属下不会让任何人挡在属下前面。”
“那是属下应受的。”
萧逸宸神色有所缓和,停下手,将指尖沾染的血迹,尽数抹在墨染紧致的腹肌上。
墨染悄悄松了口气,忽略了下腹的异样感,继续说道:“属下武艺不精,重了毒,没有尽快杀死那两人,才招致祸患。”
“与任何人无关,仅此而已。”
墨染说完,仿佛用尽了力气般,刚刚撑着的那股劲没了,连带着眼中的光芒也暗了下去。
跟主子解释,太废心神了,他不得已打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
“还疼吗?”
墨染看着他的眼睛,说疼。
恍若冰雪消融一般,墨染的眼中湿意泛滥。
萧逸宸叹了口气,到底心软了一些。
“往后身上再也不许出现为他人留下的疤痕。”
“仅此一次。”
墨染点头,“是。”
“下次替别人挡刀前,想想今天。”
“属下谨遵主子教诲。”
他知道,这一次才算是真的过去了。
萧逸宸起身,点了蜡烛,屋内这才亮堂了些。他翻出了昨天大夫走时留下的绷带,想着替墨染把绷带拆了,毕竟身上这个,被他搞得鲜血淋漓的。
墨染立刻摆手说不了,属下自己来,被萧逸宸一个眼神横过去,乖乖了闭嘴。
萧逸宸弯下腰,神情专注,像是怕弄疼了他,轻而慢的拆了绷带,重新上好了药,再把新的绷带缠在胸膛上。
那动作称得上是温柔了。
“好了。”
他看着自己缠的绷带,怎么看怎么满意。
“谢……主子。”墨染有些干巴巴的说,可他的胸膛中,却溢满了莫名的,涩涩的感情,涩的他眼睛都湿润了。
萧逸宸没回话,脱了衣裳,只余一身里衣。墨染很有眼力见的往里去了些,他躺在外侧,挥手灭了烛火,屋内一瞬间又暗了下来。
墨染睁着眼睛,睡不着,他才醒来一会罢了,更重要的是,主子就睡在他旁边。
一想到这个,他就越睡不着。
“闭眼睡觉。”
“噢。”墨染听话的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第12章 善解人意
墨染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他伸过手去,一丝余温也无。若不是床上的褶皱,他会以为昨晚的同床共枕是个梦。他罕见的放任自己躺在床上,出了会神,才慢悠悠的爬起来,穿衣裳。
门被推开了,墨染瞥去一眼,穿衣裳的手顿了一下,“主子。”
萧逸宸端着托盘,应了一声,用脚将门勾上,“简单梳洗下,过来吃早饭。”
“好。”
墨染收拾完,两人一起用了早膳,之后萧逸宸让墨染接着躺在床上好好养伤,墨染说自己没大碍,不用一直躺床上,还表示了如果现在启程的话,也是可以的。
萧逸宸没听他废话,强制性的让人躺床上歇着,自己陪他坐了一会儿就又出去了。
墨染靠坐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稍微舒服些,他无所事事,任自己的思绪开始乱飘,一会想到了紫谷,一会儿又想到这两天受伤,又要拖慢了主子去武林大会的脚步。
他其实感觉还好,那把匕首失了力,没有刺得很深,加上也刺偏了些,没有大问题,当时也是自己大意了,吸入了些许毒药,迷幻的效果强些,就是不知道怎么解的毒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墨染从杂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是谁呢,他想。
“咚咚。”屋外的人又敲了一下。
“进来。”
是任鸣风和易玲珑,墨染目光沉静的看着他们,“有事?”
任鸣风也不介意他这种冷漠的性子,毕竟,前两天亲眼目睹这人干净利落的从胸口拔出匕首,跟不要命似的。
“我和师妹来看看你。”他说。
“噢。”
“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
任鸣风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他注视着墨染,认真的说:“谢谢你救了师妹。”继而又郑重承诺,“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地方,我和师妹定会全力相助。”
要不是墨染的话,易玲珑可能就落在了紫谷二使的手里,那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着,当时要是阻止师妹去喂马就好了,或者他应该跟着师妹去,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墨染救了玲珑,免她受到伤害,她也就是重了一点毒和脖颈上被划了一道,那解药后来也在青衣身上找到了。所以,易玲珑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事,但墨染却是实打实的胸膛上挨了一下。
墨染昏迷着,一直没醒,哪怕是给他喂了青衣身上的解药。那树林附近也没有医馆,他们只能原路返回,又回到了那个小镇子,那家客栈。
直到大夫说刺偏了,没有生命威险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不然,他能愧疚一辈子。
“我没有救她,你不用谢我。”墨染淡淡的说,“至于什么帮忙就更不需要了。”
任鸣风一时间哽住了,旁人或许是在说客套话,但他莫名觉得,墨染不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是没想要救易玲珑。
易玲珑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仿佛他为了救她挨的那一刀不存在一样。人会说谎,可留在身体上的痕迹不会。
胸膛上的那道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管怎么说,我都谢谢你救我,没有把我扔给那两个人。”
易玲珑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却是故作镇静的,“我知道,以你的功夫,杀了那两个人绰绰有余,可……因为我的脱累,你才受了伤,是我对不起你。”
“不论你怎么想,我都应该谢谢你。”
墨染沉默了一会,“我真的没有想救你,你不用放在心上,受伤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
易玲珑咬着嘴唇,看着都快要哭出来了,任鸣风赶紧道:“师妹不是还给墨染熬了补血的粥吗?去看看好了没。”
易玲珑看了墨染一眼,转身出去了。
墨染想叫住她,跟她说自己不喝那什么补血的粥,可转念一想,现在先让她出去的话,他就可以稍微安静会了,不用再被吵的心烦。
屋内就剩下了两人,一个靠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任鸣风才斟酌着开口,“墨染,你……其实,不用说话这么直接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么直接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师妹,她不太能接受的。”
墨染愣了下,一个俩个的,为什么都非要他承认救了林珑,这也就罢了,他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还要他照顾下旁人心里怎么想的呢?
他怎么就那么善解人意呢?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任鸣风无奈,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他也没有办法,“算了,随你怎么想吧。”
他现在也能想到等会师妹端着花费了自己一个时辰熬的粥,这个人也能冷淡的说不喝。
他决定再补救下,“等会师妹进来的时候,你就算不喜欢喝她费尽心思为你熬的粥,也别拒绝的太狠了,装装样子行吗?”
任鸣风一席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那什么了,可这也是师妹的一片心血啊,他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