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影卫有点乖 第27章

  宁致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还没看完?”

  他的语气说不上多好,他刚刚若是没看错的话,付清如回头时, 脸上是落着笑的。

  只是那笑容从未向他展示过。

  付清如见他这般,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是啊,”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 “宁公子您先回吧,我今日要将这本账看完的。”

  宁致远听闻,脸色是变了又变, 对着一个陌生人都可以笑的那般,对着他却连个好脸色都懒得给是吗?

  他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一甩衣袖走了。

  付清如目送着他离开,身边得以安静,她重新翻开了账本。

  翌日,太阳初升,薄雾散去。萧逸宸和墨染离开了客栈,在人来人往的长街尽头,两人分开,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昨日初到平遥,已是黄昏时候,萧逸宸还来不及了解太多疫病的情况,只在几家医馆查看了一番,是以今日,他和墨染两人分开来在平遥探查情况。至于太守府,等林海和太医们到了,再去也不迟。

  他依然去了一家医馆,清早时候,人还不是很多,但医馆已经忙碌了起来。

  萧逸宸刚要进去,身后就是一阵的叫嚷声,他停下步伐,转过身去一看,是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就要往医馆里冲。

  他闪过身去,看着那妇人匆忙的踏了进去,他微微一挑眉,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大夫,大夫在哪里?”女子一进门,便慌忙着四下寻找大夫。

  掌柜的从柜台里走了出来,问她是怎么了。

  她断断续续道:“我的孩子……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掌柜的一听染了风寒,当下便凝了神色,现如今这个特殊时期,染了风寒,极有可能就是染了那怪病,他不敢掉以轻心,引着妇人往里去了。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看到方才在那妇人后面进来的白衣公子依然站在那里,便上前去。

  “公子是怎么了?”他问。

  萧逸宸轻笑了下,“近来有些咳嗽,想来是染上了风寒。”

  掌柜的刚放下的心立刻又被提了起来,近来染上风寒的人确实不在少数,而其中大部分又是那怪病。他们家医馆在平遥算是比较有名的一家,还会接收患上怪病的病人,像是寻常的医馆,现在只要一听是风寒,便会将人赶出去。

  “公子随我来。”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逸宸点了点头,跟着掌柜的去了方才那妇人去的里间。

  穿过长长的走廊,连拐两个弯后,一道闭着的房门才出现在眼前,还未待他踏进门,妇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声高过一声,“我的孩子不可能有疫病。”

  她絮絮叨叨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就是……风寒而已,前两天着了凉,染了风寒罢了。”

  “你的孩子确实染上了疫病,才会一直发热,好几天退不了热。”

  大夫放缓了声音,“只要你配合我们治疗,就一定能治好的,你的孩子会安然无恙的。”

  妇人却是不信,声音复又尖锐起来,“你骗谁呢,当我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郊外收治的病人,多少人都没了。”

  她说完,抱起了孩子,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和门外的萧逸宸打了个照面。

  大夫也跟着走了出来,皱眉看着站在外面的两人,掌柜的赶紧说:“这位公子也是染了风寒。”

  女人在掌柜说话的间隙,就要抱着孩子离开,却是在大夫的示意下,被拦了下来。

  大夫现在还没空管萧逸宸,他得先将这一个病人收治下来,集中在郊外的一处治疗,否则放任他们在平遥四处奔走,只会让疫病更加严重。“你先将孩子放下来,现在带着他回去,只会让孩子的病更加严重。”

  大夫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妇人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般,红着眼睛对着大夫大喊。

  “你这个庸医,我儿子根本没有疫病,你们却要把他关起来,”她伸手指着大夫,恨声道:“你这跟要他的命有何区别,啊?”

  大夫近些时候,遇到了不少这样的人,已经习惯了,他冷眼看着妇人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里是医馆的最里间,寻常的病症不会来这里,但还是有人会经过这里,遥遥听着妇人的叫喊,知道这里是接收疫病的,便离得远远的,深怕自己也被染上了。

  妇人横了心要走,大夫也没有办法再劝说下去,他看了眼掌柜的,掌柜的随后打开后院的门,挥手招来了些壮丁。

  妇人不肯将孩子留在这里,他们只能动用武力,将孩子强行留在这里,好过被他的娘亲带出去接触更多无辜的人。

  妇人眼睁睁的看着一群蒙着面巾的男人自打开的后门走了进来,她慌着,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额头滚烫,躺在她的怀里不省人事,她一咬牙,拔腿就往前面跑。

  一把折扇突然横在她的面前,她抬头,是自从她推开门时,就一直站在此处的那位公子。

  一群壮丁顿住了脚步,他们站在大夫的后面,时刻警惕着女人的动作,只要她还有跑的念头,他们就会把她抓回来,把她的孩子留在这里。

  萧逸宸放下了手中的折扇,他示意大夫别说话,而后对妇人轻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

  妇人抿着唇,并不言语,只是低头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他笑了下,用折扇指了指自己,“其实我今天来这,和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一样的。”

  妇人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像是有些震惊,她不太能理解为何看着这般华贵的公子也会和她的孩子一样呢。

  她其实心里明白,自从她的儿子高热不退时,她的心里就有了预感,只是她还抱着侥幸,万一呢,万一她的儿子只是普通的风寒发了热呢。直到她今早叫她的儿子起床,但她却一直叫不醒她的儿子。

  她的掌心一片滚烫,她慌了,顾不得一切,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来了医馆看大夫。

  她之所以迟迟不来,一方面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另一方面也是这段时日传闻太多了,他们说只要是发了热,就会被拉去郊外集中收治,但这个病根本治不好,每天都会死很多人。

  她怕万一她的儿子并没有疫病呢,被拉去集中收治,在那里染上了病怎么办。

  方才在屋子里等待着大夫看病的那短短一刻钟,是她这辈子最煎熬的一刻钟。

  当大夫惋惜的看着她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疯了一样,抱着她的儿子就要走。

  推开门时,她看到了她这一生所见到的最好看的人,之后,这个年轻至极的公子告诉她说,他和她的儿子一样,也染上了疫病。

  这怎能不令她震惊呢,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疾病才是公平的,他不会管你是权势滔天,还是平头百姓一个,都会一视同仁,没有人可以逃过去。

  她扯了扯嘴角,你说多好笑啊,她的儿子明明还这般小,却要遭受这样的罪,他本来有着美好的未来,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去学堂了,他顶聪明的,他以后可以考取功名,将来说不定可以做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可是啊,在那一刻,通通被毁了。

  萧逸宸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良久,妇人才开了口,“你……确定吗?”

  萧逸宸点头,“确定啊,因为别的医馆并不接收,所以才来了这里。”

  他的目光平静,一直凝视着眼前的妇人,“患了病,就要听大夫的,才能被治愈,不是吗?”

  妇人楞楞的看着那双沉静黝黑的双眸,像是内里有巨大的漩涡,将她的心神全部吸了进去。

  “是啊。”她听见自己说。

  萧逸宸笑了下。

  妇人回了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立刻争辩道:“那也要很好的大夫才行,”她瞥了眼萧逸宸身后站着大夫,“像那种庸医,不听也罢。”

  “你的心里其实已经知晓了,”萧逸宸指了指她怀里的孩子,笃定道:“你知道他患了疫病,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妇人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那又如何?”

  萧逸宸闻言,摇头笑了,“不如何,只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患病,你,我,他,”他的目光环视着在场的众人,“甚至是在这里的所有人,哪怕是大夫,都有可能患病。”

  “但这并不可怕,只要按照大夫说的做,就有可能被治愈,”他放重了语气,神色更是威严,旁人跟本不敢直视他,“可怕的是,像你这般,带着孩子到处乱跑,你想过没有,他可能会因为你,而错过了最好的治愈时间。”

  妇人彻底楞在了原地,她的孩子可能因为自己,而错过治愈时间,从而离开这个世界。

  巨大的恐慌笼罩在她的心头,不可以啊,那样的后果,她真的承担不起。

  她的双手止不住的颤,她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全部啊。

  她茫然无措的抬头,”那我……该怎么办?”她像是痛极,被岁月蹉跎的面孔,惨白一片。

  萧逸宸轻声的说:“把孩子交给大夫,你陪着他去,”他顿了下,补充道:“我也去。”

  大夫和掌柜的面面相觑,这年轻公子还未被诊断是疫病,就要去隔离区,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让他做好防范措施了。

  妇人满脸的错愕,这样满身都是贵气的公子说要和她们一同前去,他都相信大夫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她现在也离不开这里,她的目光在那群壮汉和萧逸宸的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最终,她选择了相信眼前这个白衣锦袍的公子。

  他说得对,相信大夫,他们会把自己的儿子医治好,若是因为她今天带走了她的儿子,其他的医馆又没法医治的话,从而导致她的儿子离开了人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紧了紧双臂,说:“好。”

第36章 趋利避害

  萧逸宸那头去了医馆, 墨染这头则是去了相对没有那么富裕的城郊地带。

  尽管平遥富庶程度直逼金陵,但依然有穷人生活的地方,就像同一片天空下, 也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时候尚早,路边摊却是支楞了起来, 那边锅里煮着馄饨, 热气直冒,这边刚刚出笼的包子, 又大又白, 香气四溢,整条街都飘着烟火气。

  尽管这段时日,平遥似乎因为疫病而闹得人心惶惶的,但总归来说,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官府并没有出面说些什么,大多数百姓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并没有很重视。

  平遥那样多的人,不见得自己就会患上疫病。抱有这种想法的百姓,不在少数,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墨染今早时候, 和萧逸宸一同用过早饭后才出来,因而他并没有在这条街停留多少时间, 便径直走了。

  穿过这条街,连着拐了好几个弯,他才停下了脚步。入目望去, 全是些高矮交错着的房屋,有些年头了,墙皮大片的脱落,他随手抹了一记,指尖上浮着些白灰。

  这里是靠近郊外的一处,也就是俗称的贫民窟。

  与方才那条街的烟火气不同,这里到处都是破败的气息,仿佛没有丝毫生气,只是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墨染在这里站了很久,待太阳慢慢的升起,光芒透过云层,映着雪色,晶亮亮的晃人眼。

  他捻了捻手指,白灰在空中打着旋,落在雪上,了无踪迹。

  墨染迈开步子,身后留下一串杂乱的印子。

  巷道里面和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破败,只是更显得有生气些。墨染途径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个看不出年岁的汉子,元月时节,地上仍然积着厚厚的雪,他却穿着件单薄的衣衫,微微仰着头,不知是在晒太阳还是在做什么。

  墨染瞥过一眼,看他凌乱的头发黏在脸上,想来是几日不曾清洗过了,他无谓的收回目光,往前去了。

  那汉子微微眯着眼,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他看着墨染的身影消失不见,懒洋洋的笑出声。

  也不知今儿是什么风,把这么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吹来了平民窟。

  ……

  墨染一直走到了巷道最深处,才停了下来,一路过来,他并没有见到多少人,除却一开始那个靠门坐着的懒汉,他只零零散散的见过几人,那几人皆是一脸的麻木,漠然的看他几眼,便不再理会。

  这是巷道里的最后一户人家,摇摇欲坠的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老人被粗暴的推了出来。

  “赶紧走,别祸害我了。”

  一道门,两个世界,门坎内的人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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