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点头。
易玲珑仰着头笑了,“付姐姐家我熟啊, 我带你去吧。”
墨染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身边跟着旁人他会烦,但易玲珑和付家相熟, 应该会比较好办事。
他拧着眉,暗自纠结着。
“我真的和付姐姐挺熟的,对了,”她突然想起来,墨染可能还不知道她说的付姐姐是谁。
“付姐姐就是那家客栈的掌柜,你见过她的。”
墨染看她一眼,付清如原来就是付家的女儿啊。
少女的眼里溢满了得意之情,“怎么样,怎么样?我带你去吧。”
思来想去,墨染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易玲珑莞尔,带着墨染往付家去了,一路上她就没有安静过,一直挺高兴的跟墨染说这说那,有关于平遥的,也有些是关于她付姐姐的,当然,说得最多的就是她师兄€€€€任鸣风。
墨染大多时候都左耳进右耳出,偶尔回那么一两句,以致于显得不那么尴尬。
付家和易家一样,同是平遥的富甲豪绅,因着易玲珑的关系,两人没有通传,直接进了付家的大门。
墨染说明了来意,管家有些遗憾的跟他说:“老爷今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墨染思索了一瞬,还没说什么,管家又说:“不过我们大小姐和二少爷都在,您可以和他们聊聊。”
墨染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管家出去后,墨染坐在椅子上,等着付家的大小姐或者二少爷前来。
待管家走远,易玲珑侧过头,小声的跟墨染说:“付杰不太好说话,而且他脾气也不太好。”
不好说话?脾气不好?
墨染没当回事,再怎么样他今天也得让付家捐点银两出来,否则光靠平遥官府的这点银两,根本度不过这次疫病。
易玲珑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说:“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去找付姐姐。”
“付家现在很多事情都是付姐姐说了算,比她的弟弟付杰更有话语权。”
只一瞬,墨染便决定去找付清如。
两人到付清如院子时,还未走近,争吵声便隔着门清晰的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易玲珑停下脚步,她的手扣在门环上,不知进还是不进。
“你一个姑娘家,还想着要继承我们付家的家产吗?你也不想想,将来嫁了人,你便是别人家的人了,有什么脸来继承我们付家的家产啊?”
男人尖酸刻薄的话语丝毫不留情面的说了出来。
“我继承与否,跟你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爹给了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易玲珑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推开门,院内的两人同时转过头,付清如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错愕。
“玲珑……你怎的来了?”
易玲珑一把拉过付清如,将她护在身后,厉声说:“你就是这么对你姐姐的?”
“付杰,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付杰梗着脖子,神色狠戾,“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付家的事?”
易玲珑气血翻涌,脑中嗡嗡作响,她从前只知付杰不好相处,没想到私下里还是这么跟她姐姐说话的,付姐姐也从来未跟她提过。
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家中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恩宠。她从来未想过会有庶出的兄弟姐妹这样跟嫡出的说话,她以为所有人家里都是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的。
她气急,“你一个庶出而已,跟你嫡出的姐姐这样说话是吗?”
付清如一愣,“玲珑……”
付杰被她戳中了痛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伸手指着易玲珑,“你可真行,易小姐。”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就因为他的娘亲是妾室,他就要在付清如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易玲珑挺直腰板,没有丝毫退缩,顶着付杰快跟刀子似的目光,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付杰捏紧了拳头,他极力的克制自己,良久,他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一甩衣袖走了。
路过门外倚着墙的墨染时,他惊了一瞬,这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和易玲珑是一起的?
墨染懒懒散散的看他一眼,无视他打量的目光,站直身体绕过他,往院子里去了。
付杰不屑的冷哼一声,走了。
易玲珑拉着付清如坐了下来,正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墨染便进来了,她止住了话头,直起身看着他。
付清如慌乱的抹了下眼睛,故作镇定的望向墨染。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两人对面坐下,想了下,还是说道:“付小姐……不必太过伤心。”
他怎么说都算是有求于人,现在人家处于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出言安抚一两句也是应该的。
付清如楞在了原地,就这样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她的心头却是一暖,方才受到付杰带来的言语上的伤害,好像轻而易举的被这句话抚慰了。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墨染摇了摇头,随后简单的说明了来意,付清如听罢,被付杰扰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被暂时压了下去。
她跟墨染两人商讨了捐赠的银两和其他一些救济的事宜,最后她保证,只要有用到付家的地方,她一定会尽力而为。
墨染谢过她后,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提出了告辞。
若是平常,付清如还会留墨染在府中招待他一下,但今日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了。
她道:“好,墨公子自便吧,清如就不送您了。”
易玲珑也说,“墨大哥,你先走吧,我留下来陪着清如姐。”
墨染点头,刚要踏出门时,易玲珑在后面大声说:“对了,我师兄也可以帮忙的,回去我跟他说。”
墨染转过头,说:“谢谢。”
出了付府后,已是暮色四合,墨染回到太守府,还没来得及向主子复命,便有人来说,山洞那处有动静了。
他匆匆就往那山上去了,出了平遥,他将轻工施展到了极致,赶在天黑之前,上了山。
京城。
丞相府后门,停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走出来一全身黑袍的男人,宽大的帽子扣在头上,夜色隐去了他的容貌,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神色。
后门被打开,管家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把人引着往书房去了。
丞相孙柏之在屋子里来回转悠,脸上是抑不住的焦急,他间隔没多久就往外瞅两眼,终于在他快按捺不住的时候,管家领着人来了。
他拧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展颜笑了。
门被合上,黑袍男人撩开头上的帽子,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露了出来。
“太子。”孙柏之说。
萧北宁点头,绕过桌子,在椅子上坐下。
“没人发现吧?”丞相在他对面坐下,低声说。
“没有,找了人假扮作我的模样,短时间不会有人发现我出了东宫。”
“那就好。”丞相稍稍放下心来。
“平遥怎么样?”太子问。
说起平遥,丞相凝了神色,眉头紧蹙,“不太好,疫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太子闻言,哼笑一声,“这是天要助我。”
丞相虽然不太认同他所说,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是啊,疫病一旦控制不好,到时候陛下问起责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王。”
太子支着下巴,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最好他能染上那病,以绝后患。”
丞相跟着笑了起来,“这样最好不过了。”
太子转而说起了旁的,也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沈一南来找我了。”
“谁?”丞相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一南?他那个性子像是会和他人交好的人?
“沈一南。”太子有些神色复杂的说。
“昨日来的,说是会助我得到我想要的。”
丞相沉默了,朝中他唯一有些看不懂的就是沈一南,十七岁时高中状元,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得跑到刑部去,性情极其孤傲不说,与旁人根本不怎么来往。
这么些年,他就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官员走得近些,直到元旦过后的那次朝堂,在众人都默认€€王将要被派去平遥时,他站了出来,为€€王说话。
“他不应该是€€王的人吗?硬要帮的话,也该是€€王啊。”丞相说。
太子摇头,回忆起了昨日沈一南来找他时的情景。
和往常一样,下了朝的萧北宁正要回东宫,却被一个小太监引去了一处,红墙白雪,映的那人容颜更加美艳而不可方物。
沈一南。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不知他为何在此处等着自己。
“太子。”
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列,像是泉水般。
“沈大人找本太子有何要事?”
沈一南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太子不自觉的轻嗅一下。
很好闻。
像是沈一南特有的味道。
“太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这里……不太合适。”
太子抬眸凝视着他,沈一南的眼睛清澈明亮,干干净净的,什么杂色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