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眼睛,风吹的窗户呼呼响,他又想到了萧逸宸,不知道主子现在在干嘛?已经睡下了还是仍然在忙。
他伸手摸到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拿到了眼前,可惜今日天沉得厉害,没有月色,不然玉佩的淡色莹辉与月色交映在一起,是极好看的。
他微微弯唇。呼呼风声中夹杂着些不一样的声响,墨染的神色顷刻间变了,他小心翼翼的收起玉佩,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屏住呼吸,侧着身子看了看。
入目一片空旷,雪花依旧纷纷扬扬。
方才异样的声响仿佛只是错觉。
墨染皱着眉,下一刻,他翻窗而出,和自廊檐下飞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来人一袭黑衣,银白色面具覆面,冷寒的光芒在夜色中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他出手极快,招招都往墨染要害处招呼。
墨染见招拆招,同样不和他玩虚的。
院门敞开着,从远处涌入更多同样身穿黑衣的男人,清一色银白面具,各个屋子都进了人,墨染见状,下了狠手,挥出狠狠一掌,内力震着男人飞出了院子,带倒身后的几人
男人倒在地上,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下来,他按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身体抽搐了两下,而后便歪着头没了生息。
其余人对视一眼,他们一同冲向了墨染。
墨染站在院落中央,微微抬着眼,脸上尽是倨傲之色,他偏头侧身,男人的匕首落了空,下一人不给墨染更多的时间,又攻击了过来。
墨染曲腿,男人胸口中了狠狠一脚,身子斜飞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围着墨染,他们一同攻击上来,脖颈,胸膛,腹部,胳膊,哪里都有即将到来的刀剑与拳头。
墨染身形快速变动,尽量躲避着,他找准一个方向,伸手夺了那人手上的剑,反手狠力一刺,皮肉被利器划开,鲜血不住的往外留着,墨染抽了剑,离他背心仅一寸距离的匕首哐的一声落在地上,男人瞪大眼睛捂着腹部倒了下去。
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在剑身上,墨染横手一扫,剑气凌然,周围的人惨叫着通通倒在地上。
墨染提着剑,神情冷漠的立在院落中央,刚才还满是人的院子,现下只有一人完好的站在那里,剑尖斜着,血珠一下一下滴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下一刻,几个房门被打开,走出同样是黑衣银白面具的男人,他们站在原地,并不动作,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门口站着的不止男人,还有赵楷和同行的几人。
直到主屋的门被暴力踹开,萧以安被身后的男人挟持着,走了出来。
“挺能打啊?”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并不好听,像是什么梗在喉咙间,硬发声一般。
“你也不差,”墨染面无表情,“他都落在你手里了。”
男人闻言,笑了两声,“你知道就好,”横在萧以安脖颈的匕首深了深,慢慢出现了一道细红的血线。
萧以安皱着眉,一直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没了,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惊恐,怕那匕首再深一些,自己这次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他动着唇,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着无意义的哼哼声。
他被男人点了哑穴,什么都说不出来。
墨染提着剑,他并不为所动,就算萧以安死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丝毫波动,何况这仅仅在脖颈上划那么不轻不重的一下呢。
墨染的事不关己让男人震惊了一下,怎么说自己的主人被挟持在他手里,他该有所触动才是,这么一脸的无所谓,他们难道不是主仆?不过是不是主仆没关系,他的目的也不是萧以安。
他抬起头,越过萧以安,目光直直看向赵楷,而后对墨染说:“放了那边那个男人,我就放了这个人,如何?”
墨染不看也知道,他说的是赵楷。
金陵那边的人果然来了么?这次应该就是太子的人了,摆明了他不肯放弃赵家的人咯?
墨染并不言语,男人倒是有一瞬间的慌乱,明明他是手握筹码的人,但对面的男人镇定的仿佛他才是。
不大的院子,除了他和萧以安,还有赵凯几人,基本都是男人带来的人,而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墨染一人。
因为不在意,所以可以这般无所谓,墨染突然想到,若是今天被挟持的人是主子,匕首划在主子的脖颈处,他怕是会疯。
他勾唇笑了笑,在这一刻,明晃晃的事实让他又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
他忠的,从来不是什么€€王,因为这个位子谁都有可能坐上去,赵逸宸,钱逸宸,孙逸宸,谁都有可能是€€王。他忠的,从来都是萧逸宸一人。
跟他在什么位置无关,他是皇帝也好,王爷也罢,更甚者什么寂寂无名的人,他都会把自己的忠心献出去,仅仅因为他是萧逸宸。
但或许,也不止是忠心,还有旁的什么,但此刻来不及让他多想,男人的匕首再一次往深处划时,萧以安瞳孔骤缩,墨染手中的那把剑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越过他,直直刺向男人的肩膀。
男人避闪不及,肩膀被狠狠贯穿,他的手脱力,匕首掉在地上,萧以安的心提在了嗓子眼,身上的钳制没了,他几乎用了此身最大的力气跑到了墨染身后。
没了筹码,男人很快被制服,其余人见大势已去,跑的跑,有想殊死一搏的,也都被墨染一剑了事。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院子里倒着横七竖八的几人,血腥味飘出了老远。萧以安屏住呼吸,血腥味太浓了,以致于他想吐,但他此刻不敢去吐,只敢跟在墨染身后,寸步不离的,怕突然再来一群什么人,再把他给劫持了。
他们带着的人大都没了,现下能用的只有墨染,阿石和赵管家,硬要算的话,还有赵楷,不管他多大怨气,萧以安都把他打发去打扫院子,收拾房间。
他萧以安都没怨呢,他赵楷凭什么怨。
来救他的人没本事,救不走他,他就得受着。
大半夜过去,院子里被收拾了干净,墨染推开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时,门口倒着个男人,面朝下,背心被一刀贯穿,刀仍插在身上,看着可怜又滑稽。
萧以安跟着墨染进门,入眼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他暗骂一声晦气。
阿石随后走了进来,墨染四下打量了一番,他蹲下来,把倒在地上的人翻了个面。
惨白的脸庞,甚是还有些熟悉。
墨染眯起眼睛,想了会儿,才了然。
那时在平遥,贫民窟里,把老人赶出家门的那个男人,他当时还踹了这男人一脚。
他想起来,主子跟他说,阿石找人去太守府前闹事,便找的他。
阿石在一旁站着,他适时的出了声,“那伙人进来时,让我们不要动,这男人瞅着机会,想往外跑,就要到门口了,被他们从后面一刀穿了心。”
萧以安在旁边不凉不淡的啧啧了两声,他那里睡着正熟,突然屋里就闯进了人,还没等他大声叫人,就被点了哑穴。
现下看来,还好他被点了穴,不然他大喊大叫,把人惹恼了,也给这么来一刀……
背后冒着凉气,萧以安摇了摇头。
墨染起身,没什么表情的往外走,萧以安见状赶紧跟了出去,阿石轻蔑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而后也出去了,路过门边缩着没敢进去的赵管家时,他伸手拉了一把。
回了主屋,所幸并没有遭重太多,也还能睡人,墨染检查了一番,他对着后面进来的萧以安说:“你早些睡。”他说完,就往外走。
萧以安伸手就想拽住他,被他轻而易举的闪身躲了过去。
“你做什么?”墨染回头一脸莫名的问。
萧以安:“……”
他能说他太怕了,不想一个人在这?
他谄笑了两声,“那什么……能留在这吗?”
墨染一口回绝,“不能。”他走到门口,刚伸手拉开房门,一只腿迈了出去。
萧以安在他身后说:“你主子让你跟在我身边,你就这么跟的?”
片刻后,墨染坐在桌前,往里面走一些,是合衣躺在床上的萧以安。
墨染坐了一会儿,侧头看着窗外,远方群山之间,天际吐露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墨染:新的一天,新的双标 ^_^
第66章 也就是如此
萧逸宸一大早起来, 就收到了墨染传回来的信,他坐在桌前拆开信封,把信展开看了。
墨染说他们遇到了太子派来的人, 生擒了一人,带回金陵, 还说了自己可惜命了, 要他放心,信的结尾说, 让他照顾好自己, 别太累了,落款后面画着个简单的笑脸。
萧逸宸眉眼浅淡,微微勾唇笑了,这笑脸还是他当年教墨染画的,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他展着信, 来来回回看了有两三遍,才略有不舍的把信仔细收了起来,和墨染前两天传来的信放在了一起。
起身的时候他顿了顿,而后坐去了书桌前,摊开信纸,提起了笔。
早膳过后, 萧逸宸去了新建好的那处隔离区,任鸣风几人都在, 他们帮着太医和大夫打打下手,巧的是, 宁致远也在。
宁致远见是他,停下手中的活,走到萧逸宸跟前, 和他说了句谢谢。
萧逸宸和墨染刚来平遥那会儿,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他当时在追求付清如,还把墨染当成了假想情敌,现在想来,当时的他幼稚的可以,可能那时萧逸宸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不自量力,愚蠢至极。
后来,他被赵楷的人劫持走,那段时日,他整天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害怕在某一天的深夜,他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们母子被关在暗室里许久,那里终日燃着微弱的烛火,偶尔有人来送饭,并不太能区分昼夜,只能靠着送饭的次数来推测,起初还可以,但日子久了,他便记不清了,浑浑噩噩的度日,终于在某一天,他们被救了出去,得以重见天光。
他激动的想哭,很没有出息的,他和爹娘抱在一起痛哭,经历过生死之后,他对旁的看淡了许多,从前对付清如狂热的追求,现在也能放下,付清如可能因为没了他的打扰,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两人同在这里帮忙,时不时也能聊两句,宁致远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就可以了,挺好。
后来在任鸣风和爹那里了解到,这是有了€€王出手,才这般顺利的救下他们母子二人。
他心下感激,想着有机会的话去和他道一声谢,不过可惜的是,萧逸宸虽然住在太守府,但他也甚少有机会碰到萧逸宸,一来萧逸宸忙,二来他身边轻易不让人接近。
今天正好在这里见到了€€王,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过来了和他说一句谢谢。
萧逸宸点点头,他打量了两眼宁致远,没了先前初见时的那种浮躁张狂,现在反而是真的沉了下来,那么这次的经历,对他而言,过程或许惨痛,但结果,是好的。
他拍了拍宁致远的肩膀,没说什么,宁致远却仿佛从他的眼中得到了莫大的力量,因为他看见了认可,对他宁致远的认可。
宁致远目送着萧逸宸走远,这次他爹为了救他们母子,也是在€€王面前立下了保证的,宁家这么多年的家产,全部拿了出来,用于此次的疫病,那么他宁致远以后,也要努力才是,不能让宁家因为这次而没落下去。
从前纨绔只知玩乐的宁致远,或许真的变了,任鸣风目睹了全程,他笑了笑,为好友的变化,而感到欣喜。
中午时候,几人一同去太守府用了午饭,相较于第一次在客栈时的生疏,此刻他们熟稔了许多,也都很放松。
易玲珑吃到中间,还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声墨染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人,她叹了口气,说:“那日墨兄从付姐姐家离开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在座除了萧逸宸和任鸣风,其余的人都不知晓墨染已经回了金陵,是以易玲珑开口询问时,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逸宸身上,尤其是付清如,她许久都没有见过墨染了,偶尔的午夜梦回间,她还是会梦到那个冷峻沉默的青年,跟她说谢谢时的模样。
醒来时怅然若失,什么都没有的失落感,都让她对于这个青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但会下意识的去关注和他有关的事情,就好比此时,玲珑说到了墨染,她便精神一震,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看着萧逸宸。
这个唯一和墨染有关系的人。
萧逸宸笑了笑,他放下筷子,说:“他先回金陵了,那边有事。”
易玲珑轻轻啊了一声,这样啊。
她颇有些遗憾的说:“什么时候走的啊,早知道在他走之前就请他喝酒了。”
任鸣风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还有机会,”他看向萧逸宸,冲他挑眉,“你说是吧,王爷?”
萧逸宸笑着,说是。
“说起来,和楚兄的那顿酒,一直就没有约成。”任鸣风的脸上颇有些怅然。
萧逸宸闻言,难得的感到些许遗憾,“是啊,这么久过去了,从金陵到平遥了,还是没有约成。”
“可惜了,一直没有喝到任兄的好酒。”
“是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