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雇雇、雇不到啊!”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是,您多厉害呢,这么有能耐咋不能自个儿雇去呢......”
殷宁隐隐约约头脑中有了一丝清明,只是耳朵旁边嗡嗡直响,被吵得天灵盖都发疼。他烦躁地蹬了蹬脚,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踹掉在地下,发出清脆地碎裂声,周遭的嘈杂忽然停止,陷入一片寂静。
殷宁身上的药劲儿没过,终于落得清净,满意地翻了个身,抱着一团柔软继续睡去。
他身边的矮个子黑衣人便是唐伯豹的第一心腹,冷云。此时蹲下去,看着碎成了八瓣儿的残骸,声音微颤:“主、主子的玉......”
他刚才叉着腰数落大高个的那股子劲头瞬间消失,有些无助地看着周遭两位同僚:“怎么办?”
恰在此时,身穿一黑一白的黑五和唐伯豹从门里进来,后者手里还抓着平日里从不离身的那把扇子,只是扇坠不见了。
除此之外细看他手有些抖,刚才被那两个煞星吊在房梁上,还没缓过劲儿来。
“宁儿在哪里?”唐伯豹匆匆忙忙地赶到床边,看到床上躺着那熟悉的人才放下心来。
只是还没等他坐下,就被床边碎掉的玉佩吸引了注意。
这莹白的碎玉片实在惹眼,他回来的突然,冷云还没来得及往床底下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唐伯豹刚看到殷宁时候的温柔暖意全变成了冷若冰霜,他一脚将碎玉踢飞,撞在床腿和地上碎得愈发狼狈,他向属下命令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主子......”冷云想劝,却被唐伯豹一挥袖往后甩得倒退了几步,当下心里叫苦连天,只能和其他几人退了出去,“那属下去准备马车,主子您速战速决。”
听了“速战速决”这个词唐伯豹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冷云将客栈的房门关上,和其他人聚在隔壁房间,透过窗子往街道上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一片祥和。但塞北王妃就在王城里在塞北王的眼皮子底下丢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使是碍于面子,塞北王也会很快采取措施,加强戒备。
不同于他的主子唐伯豹,因为个人感情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冷云对于这个将大熙几位大将军打得惨败而归的年轻塞北王,可以说是十分忌惮。
“这可如何是好。”冷云忧心忡忡,“黑五,你跟我去雇马车。夜长梦多,等主子忙完了,我们要连夜逃走。”
黑五刚从王城里将主子救出来,连热乎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他倒也不辞辛苦,当即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打算跟他出去。
“没用的。”刚才没雇到马车的那个大高个无奈地拦住了他们,开口便想劝。然而却被冷云一个剑锋冷冷逼退。
那大个子并未料到冷云会忽然向他发难,虽然冷云一向不太喜欢他,但这么针锋相对他仍然还是难以接受。他被剑上的锋芒照得脸色尴尬,嗫嚅着最终未发一言。
冷云和黑五顺利地离开了客栈,塞北地广人稀,马匹和马车是当地人走亲访友、交易买卖必须的工具。
客栈楼下便拴着几匹马,鬓毛浓密,足蹄健壮,看起来就很不错。
“走远点雇。”冷云警惕地看着四周,这片太过热闹,便对黑五说。
黑五默默跟上了他。
转过街角后的小路就冷清多了,道边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顶盖是灰扑扑的,门能在外面栓住。而拉车的几匹马却健壮肥美,跺脚打着响鼻,看起来能一日千里。
“就这个吧。”冷云对黑五说,垫着自己腰间的钱袋便走了过去。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正在给马匹刷毛,塞北这么冷的天气,又是傍晚日落之后,他竟然还赤着膊,细看脑门上热得全是汗。
“这位壮士,您的马车能卖给我们吗?”冷云笑眯眯地迎上去,和刚才训斥同僚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人拿着刷子骤然回过头来,一脸迷惑地看着冷云。
“我们看上了你的马车。”冷云以为他是沉迷刷马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耐心地又解释道,“你开个价吧。”
这大汉久久默不作声,脸色又奇怪,黑五忍不住将手扣在了腰间藏着的匕首柄上。
就在冷云要失去耐心的前一刻,那人终于开口了。
“呜啊哩毛啾叩嘶闹?”
与此同时,刚才被冷云出言讽刺的大高个在客栈里对剩下的那个同僚抱怨道:“......我不是不想雇马车,我也想回大熙,我也有老婆孩子,关键我说话那些人都听不懂啊。呜哩哇啦的,谁知道说的什么话,给钱他们也不要......你评评理......”
冷云把钱袋里的碎银子摊在手心里,难以置信地对这赤膊的壮汉说:“这可是钱啊!”
他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手里最大的那一锭银元宝,做出一个交换的动作。
他这一袋钱,在大熙能买一百辆马车,他不信这人不动心。
那壮汉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表情凶恶,嘴里嘟嘟囔囔地应该不是好话。
“你这不识抬举的狗东西......”冷云气不过,反手就是一掌劈在他的脖子上,那壮汉连声音都没喊出来,就翻着白眼冲冷云栽倒下来。
冷云嫌弃地往旁边一躲,任凭他“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尘。自己则顺势将马从槽上解下,驾起马车就往客栈赶。
与此同时,黑五已经将周遭几个正在卸货的人也一一敲了麻筋全数放倒,不过转瞬,这些人便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
黑五做完这一切,表情不变,呼吸都没乱一分,在冷云的马车路过他时,脚尖轻点,无声无息地钻进了车里。
那马车灰色的麻布帘子扬起,转瞬又落了下去。两道车辙碾过,其后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倒霉蛋。
第39章 屈辱被俘
无论如何,终究是成功弄到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冷云像个车夫一样熟练且面无表情地驾着车,在回去的路上忽然紧拉缰绳:“吁!”
黑五在后边被晃得差点从座位上滚出来,连忙抓住窗框。
“你先驾马车回去,我去去就来。”冷云抛下一句,便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塞北天黑的早,向来有夜市的传统。此时虽然天色已晚,但街上商贩行人往来如织,还在热热闹闹地做生意。
黑五来不及说话,只得出来坐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驾着马车向客栈而去。
冷云则左右看了看,避开来往的马车,径自走向对面灯火通明酒楼。他刚才貌似看到,有辆极为豪华醒目的马车往那边去了。
果然,他刚翻进后院便看到了这马车,堪称穿金带银,即使在黑暗中也十分闪耀。
他如法炮制,不到半炷香的时辰就驾着马车到客栈与众人会和。
“你放开我!”殷宁睁开眼便看到唐伯豹,吓得缩在床角,手脚并用地不停踢踹乱抓,不让唐伯豹近身。
“宁儿,别任性。”唐伯豹皱着眉头,表面上一副实在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被殷宁这副被逼到绝路马上就要就范的可怜样子取悦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享受着殷宁的恐惧和反抗,这挣扎都如此脆弱绵软,人欺负起来不知道要多爽快。
已经很久没有机会欺负殷宁的唐伯豹愉悦地想,把刚来塞北的时候说过的什么“切勿再用这些下作伎俩”都抛掷脑后,似乎那个义正言辞的人不是他一般。
殷宁被冷云的迷魂香熏过,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抵抗唐伯豹只不过靠着一股子劲儿,很快力气便耗尽了。
他那像小猫一样的反抗也逐渐无力继续,唐伯豹看准机会,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殷宁只觉得表哥手上力气大得奇怪,他脚踝剧痛,一下子就有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双目流出。
“嘶......”他恨恨地看着唐伯豹,与以往忍气吞声的习惯不同,这次他虽然痛得忍不住叫了一声,但第一次非常有骨气地,没有求饶也没有退让。
“怎么不求我放了你啊?”唐伯豹膝盖跪在床沿,居高临下地向他压过去,“不疼么?”
殷宁疼得咬牙,骨头被掐住的这种疼不同于皮肉之苦,但在唐伯豹给予他的苦头之中,其实也还不算什么。
“这回倒是有骨气。”唐伯豹被他这样的表情看得心里发颤,忽然就松了力道,转为轻轻钳住他的下巴,“怎么,真想留在这里当一辈子塞北王妃?”
如果殷宁配合他,他当然有自信可以从塞北王宫中全身而退。然而他心思缜密,千算万算,竟然没料到这小家伙忽然反水。
都怪殷宁弄得他猝不及防,才被那个塞北将军袭击成功,被抓住还给人吊了半天,简直狼狈之极。
唐伯豹越想越气,逐渐逼近他,殷宁被压制着动弹不得,下巴被他捏住连躲避都不得,心里越发慌张。
“主子!”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急匆匆地闯进来,大剌剌地冲着床上的两人说,“黑五把马车赶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唐伯豹略有不悦,但还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轻轻地蹭了蹭殷宁的脸颊,似有恋恋不舍之意。他另一只手的指缝间忽然现出银色小刀割断了袖子上的白色丝带,用这东西将殷宁双手反绑在背后,双腿也牢牢捆在了一起。
唐伯豹看着殷宁转眼间就在床上挣扎不动,像个蚕蛹一样笨拙翻身的样子,极大地被取悦,用最后一条丝带覆盖在殷宁的唇间。
殷宁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又要对自己做什么。唐伯豹则施施然将手伸到他脸侧,不知道按在了什么穴位上,殷宁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嘴巴一张开便被那丝带卡在了中央。
唐伯豹将那东西在他脑后一绑,殷宁便只能半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再叫啊,你再叫啊。”他得意地拍了拍殷宁的右脸,笑着调侃他。
殷宁眼中泪水滚来滚去,还不认怂。他喘着粗气直直盯着唐伯豹,似乎这样就能对他产生什么切实的伤害一般。
“好了。跟我走吧,小表弟。”唐伯豹看着他这副任自己宰割玩弄的样子才觉得略略出了口气。他心满意足地用被子将人一裹,打横抱起,迅速从楼梯飞身而下,钻进了马车里。
“主子,我和傻大个坐这辆,您和黑五、殷宁公子乘那一辆,万一情况有变......”冷云坐在那辆奢华马车上,对唐伯豹说,“属下会将敌人引开,您可带着小少爷逃出生天。”
唐伯豹抱着殷宁,看到冷云一身忠肝义胆的架势,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城楼驶去。
“唔!唔......”感觉到马车晃动,殷宁还是不死心地在他腿上挣扎着,被唐伯豹一巴掌不知道打到了哪里。
他羞愤地在被子里停滞了一霎,马上又变本加厉地扭动起来,唐伯豹几乎要按不住他。
“小祖宗,小心滚下去!”他眼疾手快将殷宁捞回来,气急败坏地将被子拨开一个小口,刚想要开口怒斥却被殷宁唇边的血迹震惊得眉峰紧皱、双眼圆睁。
这人不光光在挣扎着想逃跑,被绑住了嘴也在用力咬着,试图将布条咬松了来弄出点动静。
唐伯豹的捆绑哪里是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招架的,他在被子里捂着闷不吭声地弄了半天,也不过是将自己嘴角都磨破了而已。
唐伯豹看着自己白衣上割下来的布条,绑在殷宁嘴角边的边角都沾了鲜红的血,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殷宁不过才来塞北这不多的一些日子,竟然变得和他认识的那个殷宁判若两人。
“傻子,你这又是何苦。”唐伯豹和他对视一会儿,忽然嗤笑一声,将被子又轻飘飘地盖在了他的脸上。
因此,殷宁也没有看到他表哥脸上露出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茫然无措。
第40章 获救
分别驾着两架马车的冷云和黑五看着近在咫尺的城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将殷宁和唐伯豹从王城中劫出,也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想必守城的将士早已收到了消息。
然而并不如他所料,甚至警戒程度比起他们初来塞北时还不如。
城楼底下的大门敞开着,从门洞里能看到外面黑压压的大片荒漠,守门的将士昏昏欲睡,零星的行人过路也并不盘查。
直到走出来几百丈地,冷云还难以相信他们真的已经逃出了塞北。
刻意先后而行装作毫不相干的两架马车也不再拉开距离,而是并排在官道上顺着路往远处去。
塞北天气多晴朗,夜空里星星闪闪发光。一时间路上除了马车声全然寂静,似乎方圆十里再没有其他生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