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说:“万一有很重要的事呢?”
耿曙道:“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婚事啊。”姜恒笑道。
“不能离开你。”耿曙说。
五年前他们只是分别了一小会儿,就落得险些天人永隔的下场,耿曙是彻底怕了。
“没事的,”姜恒说,“能有什么危险?我现在也能保护自己了。”
先前两人见了姬霜一面,有许多话一定是不方便当面说的,但耿曙忽然改变了主意,想到了退婚上去,这正是他一路上为之忐忑不安的、姜恒未能理解的心事。
自打雍国有意为他定下这门亲事起,耿曙心里就充满了疑惑,父亲生前与各国都有血仇,汁琮对代国选择了隐瞒,姬霜不可能不在意。他本想朝姬霜坦白告知实情,让她来选择。
然则顾念自己与姜恒的安危,此事又实在不该匆忙宣之于口。
这么一来,身世实在将他架在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上,但该来的,迟早要来。
耿曙如是想,他必须告诉姬霜实情,不能隐瞒她。而姜恒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的恨意,有半点被传达到弟弟的身上。
“行,”耿曙说,“我去一趟。你别去了,两个人目标太明显,也不安全。”
“换身好看的衣服。”姜恒给耿曙简单收拾了一番。耿曙又千叮万嘱,让姜恒当心点,自己很快就回来,才跟着侍女出外去。
姜恒正想去商会,与嵩县的商人们再碰个头,顺便收这两天的账,下得楼来,却在客栈前厅不留神撞见了罗望。
“你终于醒了!”罗望一身便服,笑道。
姜恒:“……”
姜恒没想到罗望居然在客栈里等了这么久,兴许早早的就来了,身边只跟了一名侍卫,坐着喝茶。
“来,”罗望说,“备好马了,就在门外,这就带你上钟山去踏青。聂小哥呢?”
姜恒道:“他……去商会了。”
罗望端详姜恒,亲切地问:“今日原本有安排?”
“没有。”姜恒马上欣然道。
罗望便朝姜恒招手,亲热地搭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出客栈去,门外等着数名守卫,牵过马来。
“会骑马吗?”罗望问。
“当然。”姜恒交代客栈小二通知耿曙,翻身上马去,笑着跟在罗望身后出城。
耿曙依旧穿过那密道,来到公主府上。姬霜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袍上以金线绣了西川的国花芙蓉,端坐在厅内榻上。
“霜公主。”耿曙离开了姜恒,便有点烦躁,眉头稍稍拧着,示意有话就说。
姬霜那表情与昨日大相径庭,脸色死灰,仿佛一夜未眠。
“汁殿下。”姬霜想了想,开口道。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耿曙说,“实不相瞒,恒儿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与他相会之后,我便不再回雍都。你我一场缘分,虽素未谋面,终究有责任在肩。这次前来西川,也应了了这桩心事,我有一些话,想朝你说,说清楚,总比憋在心里好。”
耿曙向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哪怕退婚也是直言不讳。
姬霜却没有半点惊讶,说道:“殿下是这么想的吗?好的,我……知道了。”
旋即,姬霜眼中现出黯然神色,自嘲一笑,仿佛知道事情早该如此。
耿曙说:“我想,要么咱们先把婚事解除了罢,此言绝无他意,你我既无感情,俱是代、雍二国棋子,人生大可不必如此,公主余生,定能遇上合适之人。”
在耿曙的预料中,姬霜一定会问“为什么?”,于是他便可坦白告知自己的身世。
孰料姬霜忽然道:“殿下,我也有句话,想朝您说,坐罢。”
耿曙扬眉,示意请说:“我还有点事在身,说完就得回去了。”
“不会耽搁您太长的时间。”姬霜沉吟良久,最后道,“今天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耿曙忽然察觉到了危险,却没有打断,任凭姬霜以平静的声调,缓慢说了下去。
“有人说,殿下的生父,是耿渊。”姬霜没有看耿曙,盯着地面。
“谁说的?”耿曙没有否认。
姬霜轻轻地说:“传出这消息的人,我想殿下也许比我更清楚?今天我本想提醒殿下,如果谣言传开,只恐怕您有危险。”
耿曙“嗯”了声,说道:“多谢霜公主的提醒。”
姬霜抬眼,看着耿曙,喃喃道:“单独求见您,也正因此事,毕竟您身边跟着的人,不一定知道。”
“没有错。”耿曙说,“谢谢你顾全了我的体面。”
“可现在看来,这不一定是谣言。”姬霜答道。
耿曙:“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姬霜说:“不清楚,但至少,消息已经传到我耳中。殿下,回答我一句,这是真的吗?”
耿曙看着姬霜,姬霜疲惫地望向耿曙。
耿曙坦然点了头。
“我不需要耿渊后人的任何帮助,”姬霜避开耿曙的目光,说,“你走罢。你的父亲,杀死了我最亲近的人,胜叔对我而言如同生父,我不会告发你……罢了,为何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会成为雍国王子,被汁琮收养,如今终于真相大白,除却耿渊后人,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