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姜家大宅成为了他们的临时据点,信报飞快进出,耿曙将所有士兵调派到城墙上。
“我可以相信你。”耿曙朝龙于说。
龙于穿戴铠甲,朝耿曙说:“放心罢,我的武功虽不及五大刺客,寻常杀手,亦近不得我的身,我会保护好姜恒。”
耿曙便朝姜恒说:“我这就走了。”
姜恒说:“去罢,好好打仗。”
耿曙调遣四千兵马,暂时离开浔东,没入了城外夜色。
姜恒心中忐忑不安,他猜测最迟今夜,汁琮一定会来攻城,而另一名武将车擂,正准备率军死守城墙。
如果汁琮不来呢?姜恒怕就怕自己猜错了,设若汁琮今夜不袭城,他们的大军,一定防守森严,前去偷营的耿曙,极有可能有去无回,哪怕全身而退,这四千人也势必全军覆没。
龙于始终坐在姜家的宅邸正厅内发呆。
“咱们得找点什么事来做,”龙于朝姜恒说,“到入夜还有一阵呢,有琴吗?你爹当年琴艺冠绝天下,想必你也弹得是很好的。”
姜恒从扎营地图中抬头,摊手,说:“没有,谁来征战还带着琴?”
“那当真是可惜了。”龙于说,“我吹首笛子予你听罢。”
“这倒可以。”姜恒欣然道。
龙于便吹起了笛子,曲子婉转动人,带着少许哀伤之意,复又高转,犹如漫天桃花洒落。姜恒收起军报,一切已成定局,就看结果如何了。
只要能在这里拖住汁琮的主力部队,接下来的战局,便全在他的控制之中。
曲声停,姜恒忽道:“我记得世上,传闻有五大刺客。”
“嗯。”龙于低头擦拭笛子,说,“耿渊、项州、罗宣、界圭、神秘客。”
“最后一人究竟是谁?”姜恒说。
龙于说:“若被知道了是谁,就算不上神秘了,又怎么能叫‘神秘客’呢?”
“龙将军是越人吗?”姜恒改口道。
“是。”龙于忽然笑道,“姜大人不会以为神秘客就是我罢?”
姜恒没有说话,这名最后的大刺客,已令他疑惑很久了,大争之世,似乎只有他鲜少出过手,但一定是杀过人的,否则没有出过手的人,又如何名列大刺客呢?
龙于说:“咱们越人虽已亡国,却已成天下的习武世家。”
“嗯。”姜恒说,“五国之中,不少将领、侍卫,甚至国之大将,俱有越人出身。”
“你是唯一一个习文而名满天下的。”龙于说。
“名满天下,还早得很罢。”姜恒说。
“但你骨子里仍是武人。”龙于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怀疑姜大人才是那名神秘客。”
姜恒明白龙于言下之意,兴许天下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也或者说,神秘客可以是每一个在家国倾覆之际,挺身而出之人。
如此说来,他便不再疑惑了。
“可以先睡会儿,”龙于说,“我倒是希望他们今夜不要来。”
“好罢。”姜恒于是在客厅内和衣而卧,靠在案几一侧,小憩片刻。短短一个时辰内,夜色笼罩了浔东,他竟是在梦里,再一次见到了母亲。
“娘?”姜恒惊讶道。
昭夫人从厅内走下,坐到姜恒身畔,没有说话,只微笑着搂住了他,抚摸他的头发。
而厅堂正中,坐着以黑布蒙眼的耿渊。
“你该回去了,恒儿。”耿渊一手按琴,朝姜恒道,“回去罢,我的孩子,回到你真正的家。”
昭夫人将姜恒半抱在怀,低头看着他,姜恒眼泪淌了下来,抓住她的衣袖不放,但下一刻,屋顶轰然垮塌下来,带着无数烈火流星,从天而降。
姜恒刹那惊醒了,听见攻城的呐喊与厮杀声。
“什么时候了?”姜恒马上道。
“子时。”龙于匆匆从厅堂外进来,说道,“你料对了,他们来攻城了,跟我走!”
姜恒换上铠甲,与龙于各上战马,驰往城墙。飞火流星射入城中,无数宅邸正在火焰里燃烧,士兵涌上城墙,手持火油朝下倾倒。
第一拨攻城的军队来了十万人,督战的队伍穿梭来去,姜恒快步蹬上城墙,看见翱翔于远方的海东青,一个身影越过城墙冲上,龙于马上弯弓搭箭。
“自己人!”姜恒马上认出了那身影,制止龙于。
界圭登上城墙,喊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已有雍军冲上城头,他们穿着雍人的铠甲,却是汁琮从中原临时招募来的新军,他们充当死士队伍,在自己人的箭矢之下死战不退,冲上城墙。
“汁琮来了吗?”姜恒如今最怕就是自己的判断失误。
“我不知道!”界圭说,“太后让我来找你们!”
界圭抽剑,守在了姜恒身边,姜恒朝龙于一点头,龙于便知姜恒安全无虞,径自前去领军鏖战,城墙上、城墙下尸体堆成了小山。姜恒来不及朝界圭解释,飞奔过城头,射出一枚燃烧箭矢,飞往天际。
城中占据了屋顶的所有士兵纷纷射出火箭,第一波箭雨覆盖了城外,紧接着,浔东城门打开,龙于率军杀出。
龙于少年成名,一战而退郢国十万大军,如今年过四旬,正当盛年,汁琮的部队确实遭遇了劲敌。
“你哥呢?!”界圭持剑跟在姜恒身后,随时为他斩杀翻上城墙、朝他扑来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