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失笑道:“你啊你,朕何时对你生过气,朕喜欢你,疼爱你还来不及。不信你问问荣华他们,朕何时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荣华在一旁疯狂点头,拍马屁说:“可不是嘛,奴才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快三十几年,从未见过陛下对谁这么上心过,陛下是真心喜欢您的。”
尹璁闻言像是害羞那样,脸往乾德帝怀里躲了躲,又受宠若惊地偷偷看了眼乾德帝,见乾德帝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意,他才稍微相信荣华说的话,壮着胆子问乾德帝:“那我、我可以穿回我的衣服,出去看看吗?”
乾德帝沉吟一番,应道:“出去看看是可以,不过你的衣服太旧了,也不御寒,朕还是让制衣局那边给你做一些新的,到时候你穿上了才可以出去玩。”
尹璁听说有新衣服穿,马上就露出高兴的样子来,就跟普通孩子能穿上新衣服那样开心,眉眼弯弯地对乾德帝道谢:“璁儿谢谢陛下。”
乾德帝见他这么高兴,就直接喊来叶姑娘,吩咐叶姑娘说:“你派人去一趟制衣局,让他们尽快按着小公子的尺寸赶做几套御寒的冬衣送过来。至于款式,就跟靖王前几年穿的常服那样,颜色嘛€€€€”乾德帝看了眼怀里的小东西,想起他刚得知娘亲过世没多久,于情于理,他都要给娘亲守孝的。
既然这样,乾德帝就没问尹璁,而是自己帮他做了决定,“颜色就白色和青色吧,素一点的。”
尹璁还没想过自己为娘亲守孝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听乾德帝说要做白色和青色的衣服,他才想起来。父母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要穿黑白灰青色的衣服。他不知乾德帝对他的事情了若指掌,这样吩咐是为了方便他守孝,以为这是乾德帝的喜好,只是误打误撞了他守孝期间衣服的颜色。即使这样,他还是对乾德帝心存感激。
乾德帝因为承光殿里那个没名没分的孩子撞到了脑袋而大动肝火,差点把整个寝殿伺候的宫人都罚去打五十大板这件事很快又传遍了后宫。后妃们还听说乾德帝因此还特意质问了承光殿那个平时嚣张得不行的叶大姑娘,问她是不是觉得那位小公子没名没分,所以就没把他当主子看。
后妃们对承光殿的大宫女可是印象深刻,更多的是嫉恨,嫉妒她能住在皇帝寝宫,跟乾德帝朝夕相处。恨的是她对后宫的妃子总是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来,不知道拦了前去承光殿邀宠的妃子多少次,让后妃们怀恨在心,又因为她是乾德帝身边的人,对她敢怒不敢言。
后妃们平日对叶大姑娘颇有微言,这下听说她因为承光殿里新来的那位小公子而差点被乾德帝罚一百大杖,虽然后来因为小公子的求情没有真的打,但还是觉得解气不少。
妃子们闲来无事去姐妹院里串门的时候谈起这事,也是得意极了。
“承光殿那个女人,以为伺候了陛下十几年,就真当自己是承光殿的女主人啦。没想到吧,承光殿来了个真正的主人,年轻貌美的,把她这个狐假虎威的老女人给比了下去,真是大快人心。”
“要我说,承光殿里头那个小公子也是个厉害角色,短短一段时间,就能把陛下迷成这样。陛下都不知道多久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就因为他撞到了脑袋,气得差点把承光殿都给掀了。”
“听说承光殿那位的脑袋还是自己故意磕的,好像是为了让陛下从御书房回去看他,还是为了邀宠什么的,闹得轰轰烈烈。后面陛下知道了真相,也没惩罚他,啧啧,陛下做事的态度可真是因人而异啊。”
“€€,要是妹妹也有那位小公子的天人之姿,陛下肯定也会给你特殊对待。”
“唉,妹妹我就不想了,妹妹既没有那位小公子的美貌,也不像那位小公子年轻。这辈子妹妹就不求陛下宠爱了,只求安安稳稳地在后宫度过这下半辈子。”
沐贵妃又从她身边的宫人那里听说了这些风言风语,这次气得直接把家里陪嫁进来的玉梳给折断了,可见得有多生气。
将这事告诉她的那个小太监本是嬉皮笑脸的,以为娘娘听说叶姑娘差点被乾德帝惩罚这件事后会高兴一点,谁不知道娘娘把承光殿的叶姑娘当做眼中钉来看呢。叶姑娘吃瘪,她应该高兴才是,没想到她竟是气得把梳子给折断了,一张本就艳丽得过于刻薄的脸沉下来,吓得小太监当下就噤了声。
沐贵妃摔了半截梳子,对着他破口大骂:“蠢货!现在本宫的敌人是叶婉吗?她叶婉再怎么在承光殿作威作福,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她配入本宫的眼吗?你也不想想看,陛下对奴才那么仁慈的一个人,这次却差点罚她一百板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承光殿那个尹家小子!你见陛下什么时候罚过承光殿的奴才?叶婉胆子那么大一奴婢,乾德帝对她做的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却因为尹家那个臭小子破了例,你也不想想看这说明什么,你还以为这对本宫来说是好事?没脑子的奴才!给本宫滚下去!”
小太监怕沐贵妃生气罚他,连忙退了出去。沐贵妃被他说的话气得胸口疼,脸都要扭曲了。
还是她的贴身宫女碧蝶比较懂她,知道她想听什么话不想听什么话,见她气成这样,就赔着笑说:“娘娘莫气,奴婢听说,尹昭仪那边也没得多少好处呢。您想想看,她的侄儿在承光殿那么受宠,她这个做姑母的,竟然连承光殿都进不去。承光殿那位好像也没想起来有她这个姑母一样,竟是一点都没在陛下面前提起过。他跟尹昭仪的关系,怕是也没那么简单呢。”
尹昭仪这段时间三番两次想借着探望侄儿的理由去承光殿拜见乾德帝,结果每次都无功而返。这件事沐贵妃自然是知道的,听碧蝶这么一说,她终于感到了一点安慰,但总归还是不太放心。
“万一只是陛下不待见她才不让她进去呢?后面难保承光殿那位不会说服陛下,让陛下召见她。何况他们俩都是尹家的人,一荣俱荣,尹璁得宠,尹家就被重视,到时候尹昭仪还不是春风得意?”
碧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娘娘您准备怎么办呢?”
沐贵妃抬起手示意她别打扰自己想事情,半晌才对她说:“如今之计,只能求助于我父亲了,拿纸笔来,本宫要给安国公府写信。”
尹昭仪那边给尹家写的信很快也有了回音,她在信里写尹璁已经成功接近了乾德帝,并且获得了圣宠,让尹家尽快派人联系尹璁,提醒他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尹家看到她写的信后还有些诧异,他们没有想到,已经被他们当做弃子的尹璁,竟然还能从冷宫里爬出来,并且顺利获得了乾德帝的喜爱,一时又是惊喜又是忧愁。
喜的是尹璁按照原计划获得了乾德帝的宠爱,他们尹家和尹昭仪终于要有出头之日。忧的却是尹璁的娘已经没了,要是尹璁知道真相,会不会背叛他们尹家?毕竟当初他们跟尹璁约定好的,只要尹璁愿意进宫为尹昭仪争宠,他们就给他娘看病,善待她。
只是没想到尹璁一进宫就碰了沐贵妃那颗钉子,皇后不在宫中,沐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尹昭仪也没办法跟她作对。眼看着尹璁就这样成为了弃子,他们也只是遗憾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将尹璁和他娘给忘在了脑后,也没有按照约定给人看病。还是下人来说尹璁他娘病死了,尹老爷才想起这号人来。
尹老爷拿着信,焦虑得在正厅里踱来踱去。尹夫人听说在宫里当妃子的妹妹寄了信来,就让几个丫鬟扶着从自己的院子过来看看。
尹夫人一进门就看到尹老爷在唉声叹气,连忙问道:“昭仪娘娘在信里写了什么,老爷何故唉声叹气的?”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尹老爷就想起来了,当初非要把尹璁和他娘放去无人问津的小院里的,不正是她吗?知道尹璁他娘病重,还不给请大夫看病的,不也是她吗?知道尹璁他娘快死了,轻描淡写地说一个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的,也还是她。最后还是她让人把尹璁他娘的尸体草草一裹丢去了乱葬岗的,坏事情都是她做的,为什么却要他来烦恼后果?
尹老爷平日也是个没能力的主,就只会仗着祖上的荫蔽享福享乐,一出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所以尹家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看看人家皇后和沐贵妃娘家,皇后的亲哥已经从一个小小的郎中升为参知政事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出任丞相,侄子也争气,年纪轻轻已经是京师副指挥使,看乾德帝的意思,以后怕是要调去做武将的。
沐贵妃娘家跟尹家情况差不多,但是沐贵妃的爹活得久,七老八十了还坚守在朝堂里,还有爵位加身。尹家空有侯爵的头衔,却没有实权,只能仗着家里有宠妃,到处拉拢人脉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不然也不会眼看着亲妹人老珠黄还不受宠,担心尹家就此断送荣华富贵,就急着把年幼漂亮的庶子送进宫给乾德帝了。
如今家里出了事,他也慌得没了主意,见自己夫人一副天真无忧愁的样子,心里愤愤不平,就迁怒于她。
他把尹昭仪写的信一把塞到夫人怀里,吹胡子瞪眼道:“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
尹夫人不明就里,一边拿起信看,一边问道:“到底何事,暴暴躁躁的,也不怕孩子们看到。”
尹老爷指着信上面说尹璁得宠那几句话给她看,冷哼道:“还不是你这个妇道人家惹的祸!你看看,尹璁进宫得了圣宠,看昭仪娘娘写的,估计只有更受宠的份。现在好了,尹璁得了陛下的宠爱,他娘却没了!要是到时候他问起来,我们就跟他说他娘被你丢去乱葬岗了,看你怎么办!”
尹夫人平时在府上养尊处优的,任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夫人。加上她娘家也有点钱,尹府有时候还要靠她娘家接济,送进宫给尹昭仪那些金银珠宝,半数以上是她家的,她在府上更加趾高气昂了,平日里连尹老爷都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今天她却突然被夫君吼了一顿,尹夫人脾气也上来了,连信都不看,就冲着尹老爷囔囔:“你吼个啥你吼,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了,要不是我娘家支撑着你们尹家,我看你还拿什么嚣张!不就是死了个贱婢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你见色起意,看上了我房里那个贱婢,我会打发她去柴房小院那边让她自生自灭吗?还不是因为你,你对我凶啥凶!你有本事就像安国公那样争气,没本事就给老娘老实当个孙子!”
尹老爷惧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夫人面前没有底气。他反过来被夫人骂了一顿,面子挂不住,梗着被气红气粗的脖子瞪着尹夫人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尹璁受宠了,他要是问起我们,他娘怎么样,我们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吃醋善妒,把他娘整没了,我至于这么苦恼吗?看到他得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尹夫人也自知理亏,但还是端着尹家主母的架子,故作镇定地说:“谁知道这小野种突然得宠,我还以为他已经死在宫里头了呢。不然我也不会放着他娘不管,好歹吊着她半条命,让那小野种安心为我们家卖命。”
尹老爷听了她这话,小声反驳道:“什么小野种,说得这么难听,尹璁好歹也是我的种。”
尹夫人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娘名不正言不顺生下来的不是野种是什么?怎么,你还想把他娘扶正不成?”
尹老爷马上怂了,连忙摆手,又问她办法:“那现在该怎么办,尹璁得了宠,我们却拿不出他娘来,他要是问起,我们该怎么搪塞过去?”
尹夫人淡定地走到大厅正上方的主位上坐好,端起丫鬟递上来的茶,优哉游哉的说道:“怕什么,他都已经进了宫的人,难不成还能从宫里回来不成?你见昭仪娘娘进宫二十载,回过一次娘家吗?”
家里的女儿进了宫当妃子,这辈子就没有可能再回娘家了,除非恩宠到了一定地步,皇帝允许省亲,不然就是死,也得死在宫里。尹家好歹也是出过皇后的大家族,尹老爷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听夫人这么一说,他也没那么担心受怕了。
他坐了下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事,又对夫人说:“那要是尹璁跟陛下说他想家人了,陛下允许我们进宫探望他,他娘不在,他问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尹夫人无所谓地应道:“他让我们进宫,那我们就进宫呗,怕什么?他要是问起来,难道我这个嫡母还比不过他那贱婢娘吗?他也不想想,他是谁家的孩子,家里是谁当家做主,我一个嫡母愿意认他做孩子,他都该对我感恩戴德了。更何况,皇宫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老爷的地盘,尊贵得很呢,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婢侍妾进去?到时候我们就这样对他说就好了,说她娘身份卑微,不能进宫污了皇帝老爷的眼。他再受宠,还能跟皇帝老爷叫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