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糕的主原料是玉米面,胡美人这里没有现成的,只能用玉米粒来磨。玉米粒可不比豆子好磨,想要玉米磨得够碎,要花上好大力气,胡美人本来想让小太监来帮忙的,但是尹璁执意要自己来,结果他把自己累得不行,趴在石磨上气喘吁吁的。
胡美人看他累趴下来,又想笑又心疼,便拿出手绢给他擦额角的汗,调笑道:“璁儿弟弟怎得累得像头驴一样。”
尹璁累得都没力气跟她拌嘴了,他只想好好歇一会,还有好多玉米要磨呢,不知道这样下去,天黑之前能不能把黄金糕做出来送去给乾德帝尝一尝。
他歇够了,正要挥开胡美人给他擦汗的手,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是很多人来了,脚步声整齐得令人有些心慌。
尹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要过去看一看,他身后的胡美人却是勾起嘴角得意得笑了笑。
来了,鱼终于沉不住气,上钩了。
尹璁还没走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两排眼生的宫人迎面走来,将他和胡美人团团包围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不知那根棍子是什么,胡美人却是知道的,那是杖罚宫人的廷杖,见到这个东西,就证明有人要被罚了。
想来是沐贵妃直接来兴师问罪了,胡美人好歹是有胆量的人,直接迎上去问这些宫人,朗声道:“未经许可,谁让你们闯进我的院子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娘了!”
她话音刚落,果然就看到穿着一身宫装的沐贵妃从人群后面徐徐走来。沐贵妃今天应该是特意打扮过,发髻一侧戴着凤钗,一侧戴着金步摇,走路时步摇流苏也跟着摇曳,看起来非常贵气。光是从衣着上,就将胡美人压得死死的了。
只有胡美人知道,她这次来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戴在头上了。那支金步摇看起来都有些旧了,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乾德帝赏给她的,估计都快是二十年前的事物了吧。
虽然胡美人没有被宠幸过,但也知道后宫规矩,皇帝要是宠幸了某个妃子,会赏给那个妃子一支步摇,妃子头上的步摇越多,就代表那个妃子最受宠。而沐贵妃头上数来数去,也只有两支。看来她进宫这么多年,圣宠稀少,也不知道她在尹璁面前摆什么谱,€€瑟什么劲。
若是尹璁能册封为妃子,估计头上都要插满步摇了吧。
胡美人忍不住想了想尹璁一头步摇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地问沐贵妃:“贵妃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到妹妹这里来做客了,还搞得这么隆重,真是让妹妹这个小地方蓬荜生辉,妹妹都不知道该怎么迎接贵妃姐姐才好了。”
沐贵妃却不接她的茬,而是端着后宫主人的身份喝道:“大胆胡氏,竟敢跟男子私通,淫、乱后宫,该当何罪!”
胡美人闻言,露出惊恐的神情来,猛地朝着沐贵妃跪下,大声喊道:“贵妃姐姐,冤枉啊!妹妹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是给妹妹十个熊心豹子胆,妹妹也不敢啊!”
沐贵妃看了尹璁一眼,又看向她,厉声道:“你说你冤枉,那为何陛下的男宠在你的院子里,别说你不知道他还没净身!而且多次有宫人目睹他翻墙进出你的院子,如今还被本宫抓了个现行,你还想狡辩!”
胡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无力地为自己辩解道:“贵妃姐姐,妹妹真的冤枉啊,妹妹跟小公子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并没有做出荒唐之事,望姐姐明察!”
沐贵妃冷哼道:“惺惺相惜?惺惺相惜到你推磨来我擦汗?”
尹璁见胡美人好端端地被人扣屎盆子,也顾不得面前是他最怕的沐贵妃了,挺身而出地帮胡美人解释道:“我可以帮美人姐姐作证,我与美人姐姐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沐贵妃没有尹璁高,突然被个半大少年站在身前,气势都短了不少,何况这个少年还是她恨之入骨的尹家人,她抓紧了拳头,暴喝道:“大胆尹璁,身为陛下男宠,却与陛下后妃狐绥鸨合,还敢顶撞本宫!李总管!”
她话音刚落,李良就走了上来,低眉顺眼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沐贵妃一甩广袖,道:“尹璁乃男子之身,与本宫男女有别,不宜让本宫来责罚。司礼监掌管宫廷礼仪,尹璁身为男子,淫、乱后宫,自该交给司礼监处置。”
李良便鞠了一躬,道:“此事确实是奴才失职导致,奴才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沐贵妃点点头,说:“那便劳烦李总管了。”
李良对司礼监的太监们使了个眼神,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上前抓住尹璁,将尹璁和胡美人分开,往外面拉扯。
尹璁对李良的印象并不好,但这会他也顾不上忌惮李良了,他反而担心他被带走之后,胡美人会被沐贵妃怎样刁难。明明胡美人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不知道规矩,天天来胡美人院子里,让胡美人被人误会。
他被四个太监拖着往外走,却不停地扭头对着沐贵妃喊道:“我跟美人姐姐是清白的!我只是来蹭吃蹭喝,你不要血口喷人!”
可怜他长这么大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翻来覆去也只说得出这几句苍白的话来,沐贵妃不为所动,他很快就被司礼监的人带走了。
胡美人为了把戏演得逼真点,见尹璁被带走了,着急地往前膝行几步,对着尹璁的方向喊道:“璁儿弟弟!你们要把璁儿弟弟带去哪里!回来!”
沐贵妃看到她失态丑陋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得意,阴阳怪气地说:“哟,看来还是对苦命鸳鸯,真是可怜啊,若你们不是在宫中,本宫说不定还要为你们之间的感情掬几滴泪呢?”
胡美人像是被人逼到了绝境,自暴自弃那样对着她唾了一声:“不要惺惺作态了!你以为你带走璁儿弟弟,陛下不会来找你问罪吗?!”
沐贵妃有恃无恐道:“尹家那小子已经多久没有圣宠了?陛下忙于政事,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男宠分心?怕是等陛下回过神来,你与那个男宠都早就归天了,到时候陛下问起来,还不是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定陛下知道你们居然背着他苟合,还想把你们的尸骨挖出来鞭打示众呢。”
胡美人恨恨道:“呸!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沐贵妃被她瞪得有些心虚,往后退了两步,对左右说:“来人,胡氏口出狂言,拒不认罪,给本宫打,打到她伏罪为止!”
两个太监上前将胡美人压在地上,另外两个太监执着廷杖过来,胡美人目眦欲裂地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沐氏你休想屈打成招!”
沐贵妃下令道:“给本宫打!”
于是执刑的太监高高举起手中的廷杖,胡美人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底下的铁皮和钩子,忍不住为自己心疼了一下。虽然乾德帝事先跟她说过,行刑的太监里有他安排的人,不会真的用力把她打死打残,但就算只是做做样子给沐贵妃看,她也得挨打啊!
没等她抱怨完,那棍子就直直打了下来,胡美人虽然没在宫里过过几天娇滴滴妃子的好日子,但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棍子下来她觉得自己的皮都要绽开了。她咬着嘴唇无声哭诉道:别的妃子晋升靠美色,而她晋升靠一身皮粗肉厚。
她太难了!
不过她的情况比尹璁还好一些,她好歹事先知情,尹璁却是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的。他被司礼监的太监带走,一会担心自己要面对什么,一会又担心胡美人被他连累成什么样。他拼命地挣扎着,奈何这几个太监身强力壮,想要挣脱实在太难了。
他这会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跟着青羽真人好好习武了,然而世间并没有后悔药吃,与其后悔,不如想办法回去救胡美人。
但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罢了,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虚张声势,一路上不停地对着李良他们喊道:“放开我,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见他们不理自己,尹璁情急之下,只好将乾德帝搬出来,“你们快放开我,不然一会陛下看不到我人,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后面那句话还是他跟荣华学来的,荣华经常在承光殿里教训那些不懂事的宫人,尹璁见过好几次,就记在了脑海里,这会就下意识用出来了。
可惜他实在没有什么气势,李良也不恼,而是回过头阴森森地笑道:“别做梦了尹公子,你以为你还是被陛下宠着的那个小公子吗?咱家告诉你,从你被赶出承光殿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宠了,不然这段时间,你有见过陛下去找你吗?”
尹璁想给他来一脚,奈何人被压制着动弹不得,只好梗着脖子反驳道:“谁说陛下没有来找过我,不仅他来找过我,我也找过他!若是一会他还没见到我,他一定会找上你们的!”
李良只当他在胡言乱语。笑话,若是乾德帝真去找过他,他也去找过乾德帝,那他的眼线能不知道吗?
可李良不知道的是,乾德帝和尹璁并非常人,他那些眼线又怎么派得上用场。
李良冷哼道:“我劝尹公子还是省点力气,不要把嗓子喊哑了,不然一会到了衙门,还有得你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