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认真看完手里安国公跟李良勾结在一起的证据,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竟是生气地将手里的东西拍到龙案上,怒道:“大胆安国公,竟敢买通司礼监,插手宫闱事情,将后宫弄得人心惶惶,他居心何在!”
尹敏忠见乾德帝这么生安国公的气,连忙添油加醋道:“陛下!前朝就有后妃娘家勾结宦官,毒杀皇嗣的例子,请陛下务必重视啊!”
乾德帝冷笑道:“毒杀皇嗣他们还不敢,但是污蔑无辜,殴打后妃,致使后妃不孕,搞得后宫人心惶惶,也差不多了。”
说到这个,尹敏忠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哭诉道:“就是啊陛下!臣的幼子无端被扣了一顶淫、乱后宫的帽子,让臣在众位大臣面前抬不起脸面,安国公实在太过分了,求陛下一定要为臣,为臣子做主啊!”
乾德帝安抚他说:“卿家放心,朕一定会给卿家一个交代。”
这会,御前大太监荣华从后面走了出来,在乾德帝耳边说了几句话,乾德帝便说:“安国公用来联系李良的人,已经被朕抓到了,不怕安国公一会不认账。”
尹敏忠心里一喜,道:“陛下英明!”
安国公派去找李良的那个小太监一见到乾德帝,当下就被乾德帝的威严吓得腿都软了。乾德帝只是稍微质问一下,他就屁滚尿流地将事情都供了出来。
刚好这时,外面通报说安国公求见,乾德帝便抬起头道:“让他进来。”
通报的太监便用尖细的嗓子唱喏道:“宣€€€€安国公觐见!”
安国公被搀扶着跨进御书房,没等拜见天颜,就看到里头跪着的死对头尹敏忠和跟他相熟的小太监。前者对着他得意地笑了一下,后者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安国公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知自己在劫难逃,没等走到殿中间,就重重地跪下磕头认罪:“老臣愧对陛下啊!”
乾德帝看向他,问道:“哦?安国公何罪之有?”
安国公哆哆嗦嗦道:“老臣年老昏聩,利欲熏心,做了错事,请陛下惩罚!”
乾德帝往后靠在龙椅上,故意问道:“哦?安国公做了什么错事,说来给朕听听看。”
安国公瞥了眼旁边虎视眈眈的尹敏忠,想到尹敏忠现在在这里,说不定就是来找乾德帝撑腰,质问他的,毕竟自己之前还想除掉人家的儿子。他心虚极了,不想在尹敏忠面前弄得自己太狼狈,又怕一会尹敏忠突然发难,搞得场面不能挽回,面对乾德帝的发问,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御书房里暖气太足了,愣是把他热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乾德帝见他不说,就开口道:“既然安国公说不出来,那朕就替你说了吧。你女儿在后宫横行霸道,善妒好斗,欺压后妃,你作为父亲不加以管教,反而助纣为虐,甚至勾结宦官,迫害后妃,你说你该当何罪?”
安国公听得冷汗连连,急忙用力磕了个响头,大声道:“老臣知错!求陛下惩罚!但是这一切都是老臣所做,和婕妤娘娘无关!请陛下看在婕妤为陛下生下大公主,大公主又远嫁滇南异姓王的份上,宽恕婕妤吧!她的人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陛下这样,她将来在后宫该如何抬起头啊!陛下要罚就罚老臣吧!”
乾德帝冷哼道:“安国公倒是护女心切,但你可知你的好女儿打伤了别的妃子,致使人家不能生育?朕若是宽恕了沐婕妤,她倒是好过了,那不能生育的妃子,下半辈子在后宫又该如何?安国公自诩爱国爱民,难道只把自己的女儿当人看,不把别人的女儿当人看?朕没有将沐婕妤打入冷宫,都是看在永平公主和念在你曾经随先帝打下江山的份上了,安国公可不要逼朕跟你一一算账。”
这一番话听得安国公汗流浃背,感觉自己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将头趴在地上,等候乾德帝的发落。
乾德帝见状,又说:“至于你,你勾结宦官,迫害后妃,诬陷无辜,按照本朝律例,你当以死谢罪。但朕念在你年事已高,难免糊涂,又是开国功臣,就对你网开一面。朕决定收回你的实权,今后你族也不得入朝为官,女儿也不得嫁入皇室,只看在你为朝廷付出这么多血汗的份上,保留你的爵位,你可有异议?”
这几乎就是断了沐家一系的前途啊!安国公又如何同意?他还想着给自己的儿子在朝廷谋个差事,还想着要是大女儿一直不受宠,就从剩下的女儿里选出几个放进后宫,不论是给乾德帝当妃子,还是给太子皇子们当妃子都行。万一就有女儿争气得了宠,沐家以后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外戚,后代也能成为帝王了呢!
他想都没想,就要为自己一族求情,呼喊道:“万万不可啊陛下!错只错在老臣,老臣愿意告老还乡,再也不插手朝政和后宫的事,求陛下给老臣的子孙一个效忠朝廷的机会,让他们为我朝发挥一点作用啊陛下!”
一旁的尹敏忠听到他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忍不住冷笑道:“安国公说得好听,谁知道您的子孙会不会像您这样,做出对陛下对皇室不利的事情呢?”
安国公被他一呛,怒瞪他一眼:“你!”
尹敏忠有恃无恐道:“怎么,难道下官说错了?下官都还没跟您计较您陷害我儿子的事情呢!”
安国公老脸一红,顿时不敢出声了。
乾德帝道:“朕意已决,安国公无需再狡辩了。还是说,安国公希望朕公事公办,将你们一族发配边疆,把沐婕妤打入冷宫?”
安国公急忙叩了个头,哀求道:“老臣求陛下开恩!老臣上有老下有小,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求陛下看在老臣效忠过先帝的份上,饶了老臣一家!老臣€€€€老臣愿意服从陛下的安排!”
乾德帝满意地点点头:“如此,那朕便让荣华拟旨,明日上朝时宣读朕对你的发落。好了,时间不早,卿家们请回吧。”
尹敏忠朗声道:“臣告退!”
安国公则有气无力地说:“老臣也告退。”
出了御书房,尹敏忠和安国公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前者像斗赢的公鸡那样抬头挺胸,扬眉吐气,后者则老态龙钟,满脸愁云。尹敏忠看到安国公这衰样,只觉得心旷神怡,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嘲讽一声:“安国公保重,下官先行一步了。”
安国公看着尹敏忠春风得意的身影,气得又咳了起来。半晌才不甘心地说道:“你个卖子求荣的佞臣!我倒要看看,你能借着你儿子得意到几时!”
尹璁不知他爹来宫里见乾德帝的事,他一早就去了长宁宫,把乾德帝允诺胡美人的赏赐告诉了胡美人,以求胡美人的原谅。
胡美人好歹年轻,身体底子好,身上的伤养了两天就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床了。见尹璁来了,又像往常那般招呼翠儿给尹璁拿点心吃,还是尹璁最爱的板栗糕。
尹璁手里拿着胡美人给他的糕点,却不急着吃,而是殷切地跟她说:“美人姐姐,不对,现在要叫你昭容姐姐了,陛下赏了你好多东西,你知道了吗?”
胡美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乾德帝的旨意一出,她的姐妹们就迫不及待地来恭喜她终于熬出头了。
她本来也有些懵,因为乾德帝当时跟她说的是事成之后再兑现承诺,但是现在事情还没办完,赏赐就来了。虽然给她封的还不是四妃,但已经是正二品的昭容,四妃以下,几乎可以跟尹昭仪同起同坐的位置了。她不知乾德帝是何用意,还以为是乾德帝先给她的一点甜头,但是现在听尹璁这么高兴地提起,就反应过来了。
胡美人试探地问道:“这难道是璁儿弟弟替姐姐求来的?”
尹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想给美人姐姐一些补偿,但是我什么也拿不出来,只好求陛下了,希望美人姐姐不要介意我借花献佛才好。”
胡美人忍不住叹气:“你啊,还不如为自己求一些赏赐呢!你让陛下晋升我,也不怕我跟你争宠吗,哪有你这样对情敌好的,说出去也不怕被其他人笑话。”
尹璁从来没觉得胡美人是他的情敌,即使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对乾德帝有些不可言说的情絮时,也只念着胡美人对他好,他要回报胡美人的。何况他已经决定报仇之后离开皇宫,到时候他跟乾德帝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那乾德帝跟胡美人如何,又关他什么事呢?
想是这样想的,但尹璁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告别胡美人后,他回去路上也心不在焉的,经过长宁宫的一条巷子时,他难得听到吵闹的声音,不禁好奇地从软轿探出个头四处张望。
他在长宁宫住了一年多,长宁宫就只有他跟胡美人的院子住了人,周围都冷冷清清的,现在怎么会这么热闹呢?
见他探出头来东张西望,随行的小太监就上来问道:“小公子,您在找什么呢?让奴才来帮您找吧。”
尹璁疑惑地问道:“这里是有人搬进来了吗?”
小太监闻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想到小公子现在又重新被陛下宠爱,而祸害他的沐贵妃已经被贬成了婕妤,想必小公子一定对此喜闻乐见,就讨好地应道:“可不是嘛,这里头搬进来的正是先前要害您的沐婕妤、也就是之前的沐贵妃呢!”
尹璁只听说了乾德帝要晋升胡美人的消息,不知道沐贵妃被贬来了冷宫,他惊讶了一下,问道:“为何贵妃娘娘搬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