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见这主仆俩亲成这样,心里有些吃味。这小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他最应该讨好的人啊?还有荣华也是,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主子,他屁股却全歪到尹璁那边去了,真是不忠不义。
他似笑非笑地睨这俩人,语气凉凉道:“我说要买了吗,怎么就决定好了?”
尹璁气呼呼地看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后面的太子袁骁等人,哼哼道:“我不要你买,我让哥哥给我买,哥哥好不好嘛!”
萧竞被他父皇看得头皮发麻,哪里敢应下,只能支支吾吾地推脱道:“璁儿弟弟,哥哥今日出来没带钱。”
袁骁也憋着笑点头说:“我也没有带。”
尹璁也是有脑子的,这两人没带钱,那说着今晚请客的敬王总该带钱了吧?他又眼巴巴地看向萧擎:“擎哥哥,买糖葫芦给璁儿吗?”
萧擎被尹璁这声甜糊糊的“擎哥哥”给迷得晕头转向了,满口就要应下,正张开嘴,就接收到他父皇的眼刀子,顿时打了个寒颤,马上摇头道:“哥哥也没带钱。”
尹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今晚的酒席还是你请的!你一定在骗我!”
萧擎没想到尹璁这小脑袋瓜还挺灵光,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是醉仙楼的老熟客了,一般都是赊账,以后再让府上的人拿钱去付账的。”
见尹璁不相信的样子,他又说:“哥哥我好歹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出来吃饭还要特意带钱,多麻烦啊,是吧?”
尹璁简直要被他们给气哭了,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出门玩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带钱,那怎么给他买东西吃!
他又看向荣华,心里想的是既然当主子的都不屑于带钱,那荣公公作为乾德帝半个管家的人物,总会带了吧?
荣华被他看得心里一虚,急忙低下头,羞愧道:“回小公子,奴才也……也没有带钱。”
尹璁:“……!”
见小贩还期待地看着自己,尹璁感觉自己就跟吃白食的流氓混混一样,羞愧得都不敢面对人家了。可是他真的很想吃糖葫芦,宫里头好吃的东西再多,也没有糖葫芦吃。他好不容易能出一次宫,下一次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呢,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人多热闹。
他眼角瞥到乾德帝正笑着看自己,好像在说“你求我我就给你买”。尹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但是想到难得可以吃一次的糖葫芦,他还是硬着头皮迎上了乾德帝的目光,小声央求道:“给我买糖葫芦嘛。”
“嗯?”乾德帝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问他,“为什么要我给你买糖葫芦,而不是让别人给你买呀?”
乾德帝是为了逗逗他,顺便让他意识到他们俩的关系:糖葫芦谁都可以给他买,但他为什么只来求自己。尹璁要是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别说是给他买六串糖葫芦,买下整条街的糖葫芦给他都不是问题。
结果尹璁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还是故意装傻,给了他一个哭笑不得的回答。
这小东西无辜地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因为其他人都没有带钱呀!”
乾德帝都要被他气笑了,后面的太子等人听了尹璁的话,一时没憋住,也都笑了出来。但因为忌惮乾德帝,没敢笑得太大声,让尹璁听到。
他又问尹璁:“那我为什么非要给你买不可啊?”
这个问题难倒了尹璁,他苦恼地皱了皱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乾德帝又不是他的谁,既不是家人也不是亲人,为什么要给他买东西呢?就连他的娘亲,都不一定会给钱他买糖葫芦吃。他那个时候也明明很懂事,不会吵着娘亲说他要吃糖葫芦要娘亲给他买,为什么到了乾德帝面前,他就这样理直气壮呢?
这是为什么呢?尹璁陷入了困惑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乾德帝。
乾德帝也很有耐心地等他想明白。
他们俩僵持着,可把小贩给为难到了,他们几位爷人高马大的挡在他面前,却迟迟不买东西,还影响别人买他的糖葫芦,他一晚上都没卖出去几串呢。要不是看在这几个爷都是他惹不起的人,换做一般人妨碍他做生意,他早就骂骂咧咧地赶人了,哪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站着。
眼看着宵禁时间就要到来,他可得在那之前把糖葫芦卖完,不然就浪费了,便陪着笑说:“几位爷,小的去别处做生意了,失陪啊。”
尹璁见糖葫芦小贩要走,心里急了,一边喊住小贩,一边回头焦急地暗示乾德帝。
乾德帝却不为所动,仿佛尹璁能不能吃上糖葫芦跟他无关那般。尹璁也顾不上跟他置气了,回头抱住他的脖子,讨好地蹭蹭他侧脸,恳求道:“你先帮我买了吧,以后我再把钱给你。”
乾德帝打量他几下,笑问:“你哪里来的钱给我?”
尹璁被这个问题问得直接沉默了。对哦,他哪里来的钱?他自从进宫,就身无分文,吃穿全是宫里分给他多少,他就有多少,日子过得拮据。虽然后面进了承光殿,吃穿用度有了极大的提升,但他也是没有钱的,只能仰仗着乾德帝生活那样。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是靠着乾德帝过活的,乾德帝让他好过,他就能好过。乾德帝不要他了,那他就只能回冷宫继续过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他能做的,好像就只有不断地讨好乾德帝,才能好好地在宫里活下去。
这个认知将他从眼下的美梦里无情地拉出来,即使身处在乾德帝温暖的怀抱中,他还是莫名地感到了一阵阵寒意,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之前因为跟乾德帝吵闹而微微发红的脸,也瞬间白了下来。
尹璁不安极了,嘴巴也在发抖,嗫嗫道:“那、那我不要了。”
他前后反应变化这么大,乾德帝也发觉了。看他脸色苍白,就知他又在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到了,也不再执着要他正视两人关系,连忙哄道:“璁儿怎么了,乖不怕,我不逗你了,咱们买糖葫芦吃,嗯?”
然后又担心是他们出来久了,尹璁被冻到了身子才冷得小脸发白,于是抬起手摸摸他的耳朵尖,发现上面果然凉凉的,就起了回宫的意思。
但是尹璁还没得到满足,就这样回宫的话,说不定又要闹。萧令只好放下原则,对小贩说:“你这些糖葫芦我都要了,你拿了钱就回家去吧。”
小贩没想到自己苦苦等了这么久,居然没白等。这位爷果然出手阔绰,一口气就全买了他的糖葫芦,他都不用愁卖不完,也不用站到宵禁才能回家。他乐不可支地连连应好,又是哈腰又是点头的,一直在道谢。
乾德帝给荣华一个眼神,荣华便上前,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给小贩。小贩哪里见过直接用碎银买东西的客人,他这些糖葫芦也就几个铜板一串,就是全部买完,都用不着多少铜板。而这位爷居然给了他一块碎银,这足够他一家老小生活好久了,乐得他连插糖葫芦的靶子都不要了,揣着碎银就跑回家中报喜。
荣华接过糖葫芦靶子,笑眯眯地去哄小公子开心,把糖葫芦都放在小公子面前让小公子挑选。
尹璁看着之前还说自己没带钱的荣华,突然就拿出钱来给他买糖葫芦,抿了抿嘴沉默了。
果然,之前荣华说他没带钱,是被乾德帝授意才那样说的吧。不定其他人也是一样,就连太子也是,迫于乾德帝的威慑不敢给自己买东西。这样想着,尹璁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连太子都要看乾德帝的眼色行事,更何况是他呢。
乾德帝却像没发觉他内心的想法那样对他说:“我把糖葫芦都买下来了,璁儿看看喜欢哪一串就拿来吃吧。”
尹璁眼睛低垂着,看着之前心心念念要吃的糖葫芦,却没了一开始的兴致,也不愿意拿来吃了。他这个样子委实可怜,让乾德帝生出些愧疚来,觉得自己不应该逼他太紧。
乾德帝腾出一只手来,亲自给他选了串又红又大糖又多的糖葫芦放到他嘴边,温声哄道:“来,璁儿尝尝这串糖葫芦好不好吃。”
尹璁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似乎被糖葫芦的甜味打动了,乾德帝便趁机使出更温柔的攻势,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下气地说:“璁儿乖,张开嘴吃一口看看。”
尹璁被他弄得耳朵痒,偏了偏头,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咬住最上面那颗山楂果,鼓着腮帮子嚼起来。
乾德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吃,想问他有没有开心一点,就见他皱起了眉头,小声说:“好酸……”
乾德帝便顺着他的话,笑着说:“真的很酸吗,我也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