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一听到这话,就来了兴致,不停地追问那个人说:“哦,是哪位娘娘这么受宠,居然能让咱们陛下纡尊降贵,拜访她娘家?”
“就是,我可是听说,咱们陛下已经很多年没宠幸过妃子啦。”
“谁说的,除夕之前我朋友进宫给天家唱戏,还见到了陛下宠爱的那个人呢。”
“哦,还有这事,快详细说说?”
“€€,我那个朋友说,陛下可宠那个人了,就除夕宫宴看戏的时候,都把人抱在怀里看,还亲自喂东西吃,护得像个宝贝疙瘩一样都不让人看。不过他运气比较好,在演出之前就见过陛下宠爱的那个人。听说那人在宫里可嚣张了,虽然位不至皇后,但权力比皇后大多了,皇后不能去的地方,他说去就去,所有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威风得很。”
“咦,后宫里头还有这么厉害的妃子,我怎么不曾听说过,你别是被你朋友忽悠了吧。”
“怎么可能,我朋友亲眼所见!”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位妃子这么得宠?”
“这……我也不知道,我朋友进宫只是去唱戏的,哪敢打听得那么清楚,只听说得宠的那位姓什么来着,€€,你看我的榆木脑袋,这还没几天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时刚才插话的那个大官家的仆人就帮他说:“是姓尹。”
那人恍然大悟,连忙应道:“对对对,没错就是姓尹,诶兄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仆从便得意道:“我家老爷可是朝中大员,陛下这次出巡,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还知道陛下要去的是哪户人家,就是西街的尹侯爷家。”
一提到尹侯爷,大家就反应过来那位得宠的妃子是谁了。他们这些住在京城的人,京城里头有哪些达官贵人他们记得一清二楚,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连人家家里的狗是公的还是母的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谁家里有女儿在宫里做妃子这种大事情了。
更何况,尹家人常常以他们家曾经出过一位太后而沾沾自喜,又成日在外头说他们家有女眷在宫里做娘娘,所以整个京城都知道尹家有人在后宫做妃子的事了。
不过他们听说的是,那位娘娘进宫二十年,都没得过圣宠,连个孩子都没生下,如今也算是人老珠黄了,怎么就突然得宠了呢?
路人们都纳闷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尹家的事,殊不知尹家受宠的另有其人,还是尹侯爷的一个庶子,所以尹侯府才有今天的荣耀。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乾德帝宠爱的是尹侯府的庶子,估计就会更加激动,乃至在街上引起轰动了。
人们知道乾德帝要去的是尹家后,就奔走相告,不一会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帝要拜访的是尹家了,纷纷去到尹侯府门前看热闹。
尹侯府这么多年来,难得这么热闹,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二十几年前尹侯爷的姑母被册立为皇后那会儿的事了。时隔多年,尹家终于又得到了圣宠,大家就都想来看看这次圣宠有没有二十几年前那次大。
尹敏忠一大早就催促着家里老小出门迎接圣驾了。只见尹侯府门前张灯结彩,还挂上了长长的鞭炮,尹家的人都穿上了颜色鲜艳的衣服,女眷们更是打扮得像花儿一样,简直比过年那天还要像过年。不过围观的人们也不觉得奇怪,皇帝亲临,可不就比过年还值得庆祝嘛!
乾德帝的玉辂驶过朱雀大街,拐向西市,往尹侯府去。尹璁用过早膳后,又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只要一想到等会就要回到离开了两年之久的尹家,他就激动得坐立不安,时不时打开窗帘往外看现在到哪里了。
看到熟悉的西街道,尹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不知在这条街走过多少次,从豆丁那么大,走到少年时期。有时候是出来玩,有时候是给娘亲买药,但是现在他比那个时候长大了不少,而娘亲也不在了,他就莫名地难受起来。
乾德帝见他时不时就往外看去,便打趣他说:“璁儿这是迫不及待想回到家中了吗?”
尹璁尽量得克制着自己悲恨的情绪,低声应道:“是啊,不知道家中现在如何了。”
乾德帝便轻轻地拍拍他的背脊,哄道:“等会儿就到了,璁儿不必着急。”
前去街口打探的家仆急急巴巴地跑了回来,还没走到尹府门前,就大声喊道:“老爷!老爷!陛下的马车已经到街口,就要过来了!”
原本翘首以待的尹敏忠听到这话,马上紧张起来,回过头对因为听说皇帝要来了就慌里慌张的家眷们斥道:“陛下就要来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吊儿郎当的!给我收拾好自己,打起精神来,一会不要在陛下面前丢了我的脸,邻里乡亲都看着呢!”
尹夫人不耐烦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见皇帝老爷了,我心里有数。”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尹萍整理妆容,在尹敏忠不注意的时候,叮嘱尹萍说:“等会陛下来的时候,你就跟着我跪在最前面,让陛下看到你,知道吗?”
尹萍想起除夕宫宴上远远见到乾德帝的那一面,想到自己要去勾引那样英俊威猛的男人,就娇羞地红了脸,轻嗔道:“女儿知道了。”
很快,皇帝的仪仗就行到了尹侯府门前,闲人连忙给让出一条路,豪华的玉辂和几辆马车就停在了尹家的门口。
尹敏忠见状,连忙携带家眷下台阶,分别跪在门口两侧迎接圣驾。只见玉辂下来一双穿着黑色布靴的脚,脚上面是绛红色的蟒袍衣摆。尹敏忠时常进宫面圣,所以认得出这是太监总管荣华的衣服,不用想就知道乾德帝要下车了。
荣华下了马车后,见到尹家门前跪了一片,只觉得神清气爽,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回过头躬身给后面的乾德帝撩起帘子。
乾德帝下车的时候问尹璁:“璁儿是要朕抱着下去,还是自己走下去?”
尹璁不想被尹家人和京城百姓见他依附于乾德帝的样子,免得他们以为自己是个媚惑圣上的妖人,便避开乾德帝的双臂,轻声说:“我自己走就好了。”
乾德帝也不为难他,点点头先走了出去。
跪在玉辂前的尹家人只见玉辂又下来一个人,先入眼的是一双紫金色龙靴,看到靴子上面绣着的金龙,他们就知道这是皇帝了。
京城中的老百姓终于有幸见到天子真颜,不由得偷偷打量,只见皇帝果然如传说中高大英猛,气势不凡,属于帝王的威严扑面而来,使得他们不敢直视。
他们以为皇帝就会这样进入尹侯府,没想到皇帝原地转了个身,对车里伸出一只手,人们便反应过来玉辂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里面还会是什么人呢,能够跟帝王坐在一辆车里的,除了今天一同回尹家省亲的尹昭仪还能有谁呢?人们不约而同地想道,看来尹家这位妃子真的很受宠啊。
没想到他们居然猜错了,从车里走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妃子,甚至都不是个女子,虽然身体孱弱了些,但从衣着发式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他们怕被皇帝身边的人发现他们在偷偷打量圣颜,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大约地将从玉辂上下来的那个少年的摸样记下。
那个少年最多十几岁的年纪,五官姣好,唇红齿白的,肤色白得玉一样,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人物。他头上别着一支金色簪子,发髻松松地悬在后脑,乌黑的长发披在背上,有几分少年的俊逸潇洒,又带着一股贵气。
特别是他身上穿着身白色的狐裘,里面是鸭黄色轻纱长袍,腰间别着一串白翡翠玉佩,走动的时候发出玎玎玲玲的清脆声,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市井百姓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水灵动人的少年郎,下意识就觉得这样谪仙一样的少年应该只有宫里才能养出来,再加上他身上还穿着皇族才能穿黄色系衣服,又被皇帝这样珍重,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皇帝宠爱的小儿子,跟着皇帝一起出宫玩的。
然后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感叹道:不知这位皇子是哪位妃子生的,居然如此受宠,能够跟皇帝同坐一辆车,还能被皇帝带着来宠妃家玩。不过他们能够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尹昭仪生的,毕竟他们都知道,尹昭仪进宫二十年,连个屁都没放出来,更别说给皇帝生儿子了。
尹璁并不知道外人是怎么想的,只是他第一次跟乾德帝如此正式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拘束,下车后就小心翼翼地被乾德帝牵着手,乖乖地站在乾德帝身边。
人们见皇帝跟所谓的皇子下车了,却迟迟不见回娘家的尹昭仪从玉辂上下来,都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次皇帝对外说带尹昭仪回娘家探亲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尹昭仪并没有回来,乾德帝这样说只是找个借口带小皇子来尹家做客?
他们没疑惑多久,就见玉辂后面那辆规格小很多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从那人穿的海棠红裙子不难猜出,这位就是尹家出身的那位尹昭仪了。
见尹昭仪从别的马车下来,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正二品的昭仪是不能跟皇帝同乘一辆车的,即使再怎么受宠也不能乱了规矩,或者说她并没有受宠到可以跟皇帝同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