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晚上朕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察觉你躲在路边的树上,秉着气在偷偷看朕的仪仗,朕才对你提起了兴趣。所以你来御花园偶遇朕的那次,朕还感觉到了意外的惊喜,朕以为朕还要找个理由把你找出来放到身边宠爱,没想到你却心有灵犀地来接近朕了。
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荣华说你跪在朕轿子前的时候,朕有多高兴,朕想马上下去抱你起来的,但是朕又怕吓到你,只能端着架子在轿子里问你话。朕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有想疼爱一个人的冲动。把你抱回承光殿之后,朕就暗自发誓,不论你想靠近朕做什么,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朕都答应你,什么都给你。所以朕虽然知道你在演戏给朕看,朕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陪你演下去,只要你高兴,朕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拿起尹璁冰冷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问道:“璁儿感觉到了么,朕的真心。”
尹璁碰到他扑通扑通跳动的胸口时,像是被他的体温灼烧到了那样,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但乾德帝手上的力气很大,他的手掌被紧紧地摁着,贴在乾德帝的胸膛上。
萧令见他还是有些害怕自己,不相信自己,便叹着气将他重新抱回怀里,温声细语地哄道:“朕知道璁儿不是故意想骗朕的,璁儿也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伤害过朕。反而还帮朕喝掉了被下毒的药,还帮朕讨皇后开心,监督太子读书,陪任性的萧擎和贞儿玩耍,减轻了朕的负担。
自从有了璁儿,朕才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人伦之乐,朕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朕想一辈子都这么快乐,所以璁儿不要走,留在朕身边继续陪着朕好不好?”
尹璁听着乾德帝跟他说的话,特别是说到喝了下毒的药,说到皇后和太子他们的时候,他感到非常地惭愧,哑着嗓子小声反驳道:“不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反而还害您被下毒。我还天天缠着皇后娘娘跟我玩,让她每天都好累。读书也不太行,老是要太子哥哥浪费时间教我。我比贞儿姐姐还任性,都是三哥哥和贞儿姐姐让着我哄着我。我其实一点用都没有,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他又要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而羞愧得哭出来。萧令听他声音都哭哑了,怕他再哭下去又要生病,就捂住他的嘴,拍着他的背哄道:“没有的事,朕被下毒的事不怪璁儿,其实朕早就知道了,是因为朕要找理由处置尹家,才放任不管的,而且最后璁儿不是还救了朕吗?璁儿是朕的救命恩人,朕感谢璁儿还来不及呢。
还有你皇后娘娘,她也是喜欢你,才天天让你去找她玩呀。以前你没来宫里的时候,她在宫里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样子,每天总是闷闷不乐的。自从璁儿来了之后,她的笑容都变多了,私底下还跟朕抱怨,因为璁儿太甜太乖了,让她都舍不得回庙里修行了呢。
太子他们也是因为喜欢璁儿,所以才愿意教璁儿,带璁儿玩啊。璁儿这么乖这么可爱,值得所有人都宠爱璁儿。朕每天看到璁儿被那么多人喜欢,以至于璁儿都注意不到朕,你都不知道朕每天要吃多少醋。朕也想被璁儿关注,被璁儿喜欢啊。璁儿喜欢朕好不好?”
尹璁都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他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有怪他,就算知道他在演戏,也都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他万分惭愧,低下头忸忸怩怩道:“我、我其实也很喜欢你的,也喜欢大家的。但是我、我骗了大家那么久,我没有脸回去面对大家了,我真的太坏了,我对不起所有喜欢我的人。”
萧令将他的脸捧起来,用指腹擦掉他将要滴下来的眼泪水,柔声哄道:“没有,大家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大家都很心疼你,要是知道你走了,他们不知得多伤心呢。为了不让他们伤心,璁儿跟朕回去吧。”
尹璁打着嗝,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萧令一把将他抱起来,笑着应道:“当然可以,那里是璁儿的家,璁儿当然可以回去。”
尹璁身体突然腾空,吓得他紧张地抱住乾德帝的脖子,听到乾德帝的回答,他才放心地将自己依靠在乾德帝的怀里。因为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惊一乍的,情绪起伏也很大,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很疲倦,没一会儿就靠在乾德帝怀里睡着了。
乾德帝见他睡着了,示意影一将紫貂大氅从他身上拿下来披到尹璁身上。
影一见他打算抱着小公子骑马回宫,怕他累着,就自动请缨道:“陛下,不如让属下来抱小公子吧。”
乾德帝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用大氅将尹璁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不让一点风吹到他身上,然后淡淡地应道:“不用,璁儿不喜欢被陌生人抱着,要是把他吓醒,那就不好了。行了,咱们回去吧,不然天要黑了。”
影一见他执意要自己抱,便只能走到掠影身边,帮他扶着马让他抱着小公子上去。
暮色中,一行人马又沿着官道赶回京城。
萧令单手将尹璁揽在怀里,一手拉着缰绳,也是尹璁身子小,他抱着昏睡的尹璁骑马才没觉得累。尹璁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坐在马背上那么颠簸,居然也没醒过来,一路上都安安稳稳地靠在乾德帝的怀抱里睡得很沉。厚重的紫貂大氅裹着他,不让他受到一点风寒,那张原本被冻得苍白的脸也被焐热了,泛着健康的暖色,温顺地贴在乾德帝胸膛的衣物上。
等他们一行人赶回到京城城门下,天已经快暗下来了。城门的守卫正准备交接工作,就看到几匹高大的骏马从城外的道路跑过来。刚来接班的守卫不明就里,亮出刀就要上前将人拦下来,还是今天中午值班那批守卫认出这是之前出城的皇帝等人,连忙将冲动上前的守卫喝退,自己也连忙跪在门口两侧,整整齐齐地喊道:“卑职恭迎陛下回城!”
来换班的守卫这才反应过来这行人是皇帝以及皇帝的亲随,也急忙跟着跪下迎驾,然后皇帝连停都没停一下,过了城门后就驾着马儿上了朱雀大街,一路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他们只来得及看到皇帝的马,还有皇帝身前抱着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那团毛茸茸里面是什么物品,乾德帝走得太快了,他们都没看清楚。
不过皇帝从城外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也不该是他们管的,他们的职责仅限于守好城门,维护京城的安危,于是目送皇帝进城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即将入夜的朱雀大街已经点上了灯笼,出来摆夜市的小商小贩也开始在街上活动了,只是他们还没摆好摊位,就迎面看到一行人马从远处疾奔而来,吓得他们赶紧往街道两边退让,生怕这些骑马的贵人们把他们维持生计的摊子给撞翻了。
等人骑着马走远了,小商小贩才拍着胸口埋怨道:“什么人啊这是,在街上骑马,还跑这么快,真是目无王法。”
知道点眉目的人就拉住他,小声告诫他说:“嘿,你可不要乱说话,能在京城里策马奔驰的,可不就是有天家的人?今下午我听说,咱们皇帝骑马出城了,刚才骑马路过的,说不定就是咱们皇帝跟他的随从!”
小商小贩中午没出来摆摊,所以并不知情,听人说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中又带着些八卦,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怎么有人敢在朱雀大街上骑马,原来是咱们皇帝老爷啊,那就没事了。不过咱们皇帝老爷好好的出城做什么?”
“不知啊!我又不是皇帝老爷的心腹,他大老爷想出城就出城咯,咱们这些小百姓哪里管得着。”
“€€,我听说啊,咱们陛下出城是为了追拿个什么人回来的。”
大伙儿听到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都好奇地看过去,一脸八卦地追问道:“哦?真有此事?什么人值得陛下亲自出马去追?”
那人便老神在在地说:“我听说啊,是有宠妃从宫里跑了,陛下知道之后龙颜大怒,亲自带着心腹出城去把人追回来。”
“不是吧,怎么又是宠妃,咱们陛下不是不近女色吗,哪来那么多宠妃?前头都有个尹昭仪了,现在又出来一个,这到底是真是假啊?”
“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是这样听说的,不然还有什么人值得咱们陛下亲自出城。”
“可是咱们陛下明明就没有宠妃啊。”
“这……”那人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就在这时,又有另一个所谓的知情人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陛下出城确实是去追人的,不过追的不是什么宠妃,而是个男孩子。”
众人闻言都惊讶了:“什么!男孩子?!”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对他们的惊讶感到惊奇那样,才慢吞吞地说道:“是啊,你们都不知道吗,咱们陛下最最宠爱的人,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啊。”
“不可能吧!我家三代往上都是京城人士,从来没听说过咱们陛下有断袖的癖好啊!”
“就是,上次他还因为宠爱尹昭仪,跟尹昭仪回娘家呢!”
那人摇头道:“非也非也,咱们陛下并非是天生断袖,只是独独宠爱那个少年罢了。上次他去尹家,也不是因为宠爱尹昭仪,尹昭仪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想回尹家的另有其人。”
“哦,你仔细说说看?”
那人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陛下亲临尹侯府那日,从陛下的玉辂里走出来的那个黄衣少年?当时人们都猜测那是陛下疼爱的小皇子,可天下谁人不知,咱们陛下只有三位皇子。一位瑞王已经成年分封到了外地,一位被封为太子,还有一位敬王,住在东街的王府里头。这三位皇子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人物,可那日陛下身边带着的少年,明显不是他们三位之中的一位啊。”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总觉得皇帝老爷对那个少年的态度不像是寻常父子,他们还以为是皇帝疼爱幺儿的方式比较独特呢,原来那是他宠爱的少年啊。
于是又有人问了:“你可知那位少年是何来历,怎么偏偏是他得了陛下的宠,又为何无缘无故跑出城去?”
“就是,就凭咱们陛下对他的宠爱程度,他居然还舍得离开,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那人笑得高深莫测,等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那位少年正是尹侯府出来的,听说是原先尹侯爷、也就是今天刚被流放的那个尹侯爷的一个庶出儿子。尹侯爷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他送进宫给陛下当男宠,没想到因为他太好看,真的被陛下看上眼了,从此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直到尹家出事。”
见人们都紧紧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他故意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尹家企图谋害陛下,原本是要诛九族的,但陛下不忍让宠爱之人跟着尹家去死,也不忍心让他目睹亲人被斩首,所以尹家只是被举家流放塞北。朝廷命官忌惮尹敏忠的庶子留在陛下身边会对陛下不利,三番两次劝谏陛下将此子除掉,但陛下因为宠爱他,一手遮天将臣子们的进谏都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