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太傅早已知道乾德帝宠爱尹璁,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他还以为是尹璁年轻气旺,贪图欢乐所以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乾德帝缠着尹璁不放。
他作为乾德帝以前的老师,乾德帝跟尹璁这么大小的时候就是他教的,自认为很了解乾德帝了。年轻时的乾德帝尚且不贪恋美色,现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应该比那时候更稳重才是。没想到一放在尹璁身上,就没个节制,真是让他始料不及。
但是这不论是对乾德帝还是对尹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对尹璁来说,姑且只是耽误学业而已,但是对乾德帝来说,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要是乾德帝因为沉迷美色而耽误朝政,对天下苍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作为乾德帝的老师,是一定要提醒乾德帝这一点的。
不过他也不能直接跑去乾德帝面前,大声斥责乾德帝的不是。他就算是乾德帝的老师,也只是个外臣而已,乾德帝床帏的事,他是管不着的。要是乾德帝还没长大成人,他作为老师说一说劝一劝倒没什么,可是乾德帝都快不惑了,早就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再去提醒,就不合适了。
所以他只能用尹璁做理由,去劝谏乾德帝。
乾德帝下午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宫人进来通报说太傅求见,他还有些纳闷,不知太傅今日好好的,有什么事来求见他。
其实他继位几年后,太傅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他了,虽然名义上太傅还是他的老师,但已经变成了一个虚职。更多时候,太傅都在东宫里教太子,没什么事会找他,他也没什么事需要太傅操劳的。除了上次,他想把尹璁送去东宫跟太子念书的时候,私下跟太傅见过几面。
说到尹璁,乾德帝就反应过来了,难道太傅这次过来,是为了尹璁的事?是不是尹璁在课堂上捣乱,让太傅忍无可忍,只能过来跟自己告状了?
乾德帝想起尹璁平日里勤奋好学的表现,实在想不出尹璁会对太傅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疑神疑鬼了半晌,才放下手中的奏折,不动声色地跟宫人说:“请太傅进来吧。”
不一会儿,太傅就老态龙钟地走了进来,见到乾德帝,只是虚虚地拱了下手,就站在御书房中间,等乾德帝发话。
乾德帝向来尊重这位老师,更别说他还欠着太傅一个人情,虽然他很疑惑太傅今天过来找他做什么,但还是微笑着跟问了声好,又给他赐座了。
太傅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后才不慌不忙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老臣今天来找陛下,是有事要跟陛下说。”
乾德帝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谦虚道:“太傅请说。”
太傅便说道:“老臣今天来,是为了尹璁之事。”
听到太傅是为了尹璁过来的,乾德帝便端正了态度,他也想知道尹璁做了什么,能让太傅亲自过来一趟找他,就好奇地问道:“哦,可是璁儿又惹太傅生气了?”
太傅轻轻地哼了一声,数落道:“他前几日无端请假也就算了,这两天来上课,还公然在课堂上睡觉,影响老臣给太子授课,问他原因,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老臣只能来跟陛下求证了。”
乾德帝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事,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起尹璁昨日从东宫回来后跟他抱怨的话,再看看太傅这会兴师问罪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傅解释才好。只能咳咳嗓子,含糊其辞道:“璁儿这几日身体不适,朕原本想让他多休息几天再回去上课的,但他十分坚持要去上课,朕也劝不动他。朕还以为他去到东宫,真的会好好学习,没想到居然给太傅造成这么多困扰,是朕不对。”
太傅一边听着他的解释,一边屈起手指头敲击椅子上的扶手,等他说完了,才说道:“陛下知道就好。老臣认为,尹璁年纪小,贪玩也在所难免。但是陛下比他年长许多,总不该也由着他乱来,还请陛下对尹璁多加管教,莫要让他坏了学堂的规矩。”
乾德帝是聪明人,当然听出太傅这话是借尹璁来说他的不是,为了尹璁考虑,他只能笑着连连应下:“这个朕会的,多谢太傅提醒。”
太傅见他答应了,就没其他话要跟他说了,便起身准备离开,乾德帝就让荣华送他出去。
荣华将太傅送走后,回顾起太傅刚才跟乾德帝说的话,总觉得太傅今天过来不是跟乾德帝告小公子的状的,而是过来提醒乾德帝不要沉迷床帏之事的。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回到御书房面对乾德帝的时候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乾德帝恼羞成怒,迁怒于他。
没想到乾德帝并没有生气,太傅走后,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神情自若地看起奏折来了。荣华小心翼翼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动怒的征兆,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荣华还是有点埋怨太傅,好端端的过来管陛下的床帏之事做什么。陛下禁欲那么多年,一朝遇到个喜欢的,情难自禁一些,不是正常的事情么,太傅真是太死古板了。
尹璁今天又被太傅说了一顿后,从东宫回承光殿路上再三决定,今晚不论乾德帝如何诱哄他,他都不会让乾德帝抱他了。他不能再这样贪欢下去了,不然太傅会对他失望,以后不让他继续去东宫上课。
他信誓旦旦地回到东宫,便把自己关进暖阁里看书。好在有冰块可以降温,不然大热天的他把门都关上,不得热死在里面?
说到冰块,尹璁觉得这真是个好东西,夏天明明那么热,却有冰块可以降温,自从寝殿里放了冰块之后,他都不觉得热了。
叶姑娘见他把自己关在暖阁里读书,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时不时敲敲门,问里面的他要不要吃的喝的,然后给他端一些酸梅汤和点心进去。
夏日的酸梅汤可是样好东西,特别是承光殿里的酸梅汤。叶姑娘会在里面放一些碎冰块,把酸梅汤弄成冰镇的,喝起来从嗓子眼凉到肚子里,别提多舒服了。只是他这几天身子不适,不能多喝,里头放的冰也不多,尹璁就想着快点把身体养好来,到时候就能吃冰了。
他一边看书,一边喝着酸梅汤吃着小点心,又没有乾德帝在他旁边骚扰他管着他,别提多惬意了。等他看完一本书,发现乾德帝还没回来,才觉得有些反常,毕竟昨天可是他前脚刚回来,乾德帝后脚也回来了呢。
尹璁虽然好奇乾德帝今天怎么还没回来,但他又不能让人去问,生怕乾德帝以为自己要找他,然后又回来缠着自己做这做那的,他都没办法好好学习了。乾德帝不回来才好呢,他能多看几本书,尽快赶上太傅讲课的进度。
尹璁一开始想着乾德帝今天不回来挺好,没人闹他,他能好好看书。结果他看了半天的书,也没见乾德帝回来,暖阁里静悄悄的,又让他觉得不适应了。他心里有些空空的,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想让乾德帝陪着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他面前陪着他就行。
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后,尹璁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只是被乾德帝这几天闹得养成了要他陪的习惯。他才不是那么粘人的人呢,粘人的明明是乾德帝,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应该要独立一些。
他是这样想的,但坐了一会儿,见外面都夕阳西下了,乾德帝还没回来,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从暖阁里出来问叶姑娘她们说:“叶姐姐,陛下怎么还没回来啊?”
叶姑娘一天都待在承光殿里,又怎么知道乾德帝怎么还没回来,见小公子问起,才应道:“奴婢也不知,要不要奴婢派个人去御书房看看?”
尹璁看了眼外面的暮色,觉得天都快要暗下来了,让人跑一趟也不好,就摇摇头说:“不用了,也许他一会就回来了,我们不管他。”
他嘴上说着不管,却一直在殿门口徘徊,看起来有些焦急的样子。叶姑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公子这是在乎陛下的表现啊。
萧令今天没有在尹璁下课后马上回承光殿陪尹璁,除了太傅突然求见以外,还因为别的事情,等他回到承光殿,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
他心里想着寝殿里那个小东西,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没回去闹他,他是什么反应,是高兴,庆幸没人吵他,还是以为自己不在乎他了,在发脾气。
这样想着,他走路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可怜了荣华和一众宫人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都在小跑着赶上他。
萧令回到承光殿前,人还站在石阶下,就看到殿门口一旁的柱子下蹲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还穿着自己今天亲自给他穿上的衣服,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小东西。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殿里,跑出来坐地上吹风。
难道是在等自己吗?就因为自己今天回来得晚了些,所以尹璁不放心,要出来等他回来吗?萧令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微微一动,但马上就担心起来。
虽然夏日的傍晚并不冷,但也有些风,尹璁这几日身子那么虚,萧令就怕他有点闪失,于是也不等后面的宫人通报,就大步跨上了阶梯,把抱膝坐在殿门口的尹璁给抱进了怀里。
“咦?”尹璁刚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正要抬起头,就被摁进了一个怀里,闻到扑面而来的龙涎香,他才反应过来是乾德帝回来了。想到被乾德帝看到自己在这里等他的样子,尹璁的脸就微微发红。
萧令抱着尹璁,笑着问道:“璁儿怎么蹲在这里,是在等朕回来吗?”
尹璁轻轻地哼了一声:“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这里看夕阳。”
萧令抬头看了眼天边已经完全沉下去的夕阳,便知道尹璁又在口是心非,不过为了不让他恼羞成怒,破坏两人这几天里难得的温情,萧令便附和道:“原来如此,那璁儿看够了吗?”
尹璁自知自己不是出来看夕阳的,怕再待在这里会被乾德帝看出来,便作势要起来,说道:“夕阳都已经下山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我要进去用晚膳了。”
萧令笑了起来,一把将他抱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尹璁以前没少被他抱来抱去,按理说应该已经很习惯他的怀抱了,但这会他却表现得有些草木皆兵的,实在是因为乾德帝这两天对他索求过度了,让他对乾德帝的怀抱有些风声鹤唳。
他别扭地挣扎道:“放我下去,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