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次尹璁都会带着恶意地堵回去说:“我能走去哪里呢,在宫里和在寝殿里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在他关着我的牢笼里吗?”
小公子都这样说了,荣华还能怎么劝呢,毕竟以小公子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实话啊。除非让乾德帝亲自来跟小公子说,答应放小公子出宫去,那样小公子才会开心了。
但荣华又哪里敢在乾德帝面前提这事,怕是觉得小公子跟陛下闹得矛盾还不够大。所以他只能每天趁小公子将自己关在内殿里的时候,派宫人去御书房给乾德帝汇报小公子的情况。
萧令也不是真的遵循他跟尹璁的约定,没被尹璁原谅之前当真不靠近承光殿。而是每天夜里尹璁睡着之后,披星戴月地回到承光殿,趁尹璁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坐在床前仔细地看看他,舒缓心中对他的想念。在尹璁听不到的情况下,祈求尹璁快点原谅他,好像说得多了,尹璁就能听到,并且原谅他了那样。
对于尹璁不愿出门的倔强,萧令自觉理亏,就没有强求。只跟荣华说要是哪天小公子想出去走走了,就派人好好跟着,最近宫里碎言碎语很多,小心别让小公子听到了,又要乱想。
荣华管着宫里的所有太监,手底下那么多人,又怎么不知道现在宫里都在怎么议论小公子的事呢?那些话他断然是不能让小公子知道的,就算乾德帝不特别吩咐他,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躬着腰应道:“奴才晓得的。”
乾德帝每夜都会回承光殿看看小公子的事情,除了承光殿那几个嘴巴很严的近侍以外,都没人知道,所以在外界看来,就是陛下依旧跟小公子冷战的状况。
朝廷里的大臣见乾德帝这几天都吃住都在御书房里,还觉得有些纳闷。良臣们以为陛下这是勤政的表现,只觉得欣慰。但也有好奇心很重的臣子,忍不住跟御书房的宫人打听了一下真实的情况,听说乾德帝是被生气中的小公子从承光殿赶出来睡御书房的,都一时哑口无言。
已经婚娶又上了年纪的老臣见乾德帝这样,不由得联想到自身的情况,感叹道:“没想到陛下居然也惧内。”
想想就觉得自己整日被家里的婆娘念叨挤兑没什么好丢人的了。
也有心思比较活络的臣子,听说乾德帝跟小公子闹不和后,觉得这是往后宫里塞人的好机会,就想方设法去收买宫里的人,准备将家里的女儿无关紧要又有些姿色的儿子送进宫邀宠了。
反应最快的,就是开春时就犯错被乾德帝罚在家里思过,到现在都没能回到朝廷中的杨侍郎。听说他已经按照陛下的喜好,寻到了一个妙人,准备送进宫里讨好乾德帝了。
萧令是有天从朝阳殿下朝回到御书房看奏折的时候听说的这件事。
这段时间他都住在御书房,身边只跟着几个承光殿的宫人,其中有几个就是之前被他派去长宁宫伺候尹璁的心腹太监,比如说之前的赵公公。
赵公公前面在内务府跟其他宫的宫人透露出乾德帝跟小公子分居的消息也是经过乾德帝授意的,不然以他忠心耿耿的程度,是绝对不会给外界透露一点主子的事的。至于乾德帝为什么让他将事情透露出去,还不是为了引蛇出洞?
这不,蛇不就被引出来了吗?
赵公公今天一早,送乾德帝去上朝之后,就有人来找他说事。来找他的那个宫人他有些印象,是以前没少跟杨侍郎往来,帮衬着杨充容的一个小太监。赵公公送乾德帝出门后回到御书房,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御书房外面,于是上前问他来做什么。
那个小太监奉杨充容的命令,在御书房附近蹲了几天,把乾德帝在御书房的一切都摸清楚了。他知道乾德帝面前最有权力最能说得上话的荣总管没跟在乾德帝身边,而是被留在承光殿伺候小公子,现在跟在乾德帝身边负责乾德帝日常琐事的是掌事太监赵公公。
因为之前有荣总管在,赵公公的存在感并不强,也没有荣总管权力那么大。小太监也是最近才见到这位赵公公,虽然不知道他性情如何,但应该不会像荣总管那样忠于小公子,这倒是方便他做事了。
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最偏护小公子,谁想对小公子不利,先得问过荣总管。荣总管为了小公子,就连乾德帝的旨意都敢违背,问题是乾德帝看在小公子的份上,还不能治他的罪。所以在宫里人看来,荣总管跟小公子就是一伙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背着荣总管来做。
比如说往陛下身边塞人这种事情,就要瞒着荣总管来。
小太监也是看准这次机会,趁荣总管没跟在乾德帝身边,才敢来御书房找机会给他家主子安排人进宫。他见赵公公往他这边来了,就搓着手主动现身,谄媚地笑道:“小的给赵公公请安了。”
赵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请安不敢当,你是哪宫的人,来御书房做什么?”
小太监小跑着上前两步,从衣袖里掏了掏,拿出一锭金子来。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太监,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块金子。赵公公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想要做什么。
只见小太监走上前来,偷偷将金子塞到自己手中,亲亲热热地说道:“奴才的主子听说,最近都是赵公公负责伺候陛下,心中感念赵公公的辛苦,特意让奴才来看看您老人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赵公公闻言,不动声色地将金子收了下来,白送上门不知来历的东西,不收白不收。他收下金子后,又打量了这个小太监几眼,问道:“你家主子是哪位,待咱家感谢一下她。”
小太监见赵公公收了自家主子给自己用来贿赂他的金子,以为收买成功了,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笑眯眯道:“奴才是充容娘娘的人,是充容娘娘让奴才过来,有一事要赵公公帮忙的。”
赵公公拿人手短,又听说他是杨充容的人,不好得罪,就一改之前不以为意的态度,端正地问道:“哦,充容娘娘有什么事是咱家可以帮得上忙的?”
小太监不停地搓着手,凑上来小声跟他说道:“这不是娘娘见小公子跟陛下置气,将陛下从寝殿赶出来住御书房,担心御书房这边伺候不周,陛下夜里一个人孤枕难眠,所以想安排几个贴心的人过来帮着伺候嘛。
赵公公您想啊,就小公子跟陛下闹成这样,不知要多久才会原谅陛下,而陛下正直壮年,身边没几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伺候怎么行?娘娘心疼陛下,特意给陛下找了个解闷的小玩意,在陛下跟小公子和好之前,先用来安抚陛下的心,也让赵公公你们在御前伺候的人能好受一些。”
赵公公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杨充容效仿前头尹昭仪,以为陛下天生有龙阳之好,给陛下身边塞姣美的少年好邀宠呢。他思量一番,才说道:“充容娘娘如此体贴陛下,体贴我们这些奴才,真是教咱家欣慰不已,那充容娘娘想要咱家帮她办什么事?”
小太监谄笑道:“这不是,娘娘家将准备用来给陛下解闷的人送进宫来了,却没有地方安置,让奴才过来请赵公公帮忙问下陛下的意见嘛。”
赵公公一听,原来这小太监来贿赂自己是为了这事,不知道陛下事先知不知情,又有什么别的打算,就没敢应得太满,只说:“行吧,既然是充容娘娘的一番好意,那等陛下下朝回来了,咱家再帮充容娘娘问问陛下的意思吧。”
小太监见他答应了,就笑着连连应道:“多谢赵公公,等这事安置好了,我们家主子一定不会忘了赵公公的好处的。”
事情谈妥之后,赵公公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这里久留,快快离去,免得被其他人发现了。小太监也知此事惊动的人越少越好,难保会被人传到荣总管那边去,让荣总管坏了他家主子好事,便跟赵公公告辞了。
赵公公等人走后,抛了抛手里那锭金子,看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就拿着金子大大咧咧地走回了殿里。
等乾德帝下朝回到御书房,刚坐下准备看奏折,赵公公就借着送茶的机会,走到乾德帝身侧轻声将今日杨充容那个小太监跟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乾德帝听,并且把小太监用来贿赂他的那锭金子也交了出来。
这若是杨充容那个小太监在场,一定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以为他用一锭金子收买了的赵公公,其实并没有被他收买,答应他的事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他和他的主子看的罢了。
他也不知道,赵公公本就是乾德帝特意培养出来的心腹,后面又被派去小公子身边伺候了小公子一阵子,只忠于乾德帝跟小公子,其忠心程度不亚于荣总管。除非是故意的,否则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收买呢?
萧令就是这个时候从赵公公那里听说了杨家往宫里送男宠这件事的,他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让人监视杨家的动作很久了,为的就是找出杨家贪污受贿的证据,将杨家一举端掉。只是杨侍郎那老狐狸狡兔三窟,找到的证据不足以治他的罪,所以萧令还要想别的理由来给他治罪。
比如说,这次杨侍郎往宫里塞男宠这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萧令闻言,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奏折,轻描淡写地问道:“杨家送进宫那个男宠现在在何处?”
赵公公自然是去打听了一番,就应道:“回陛下,大臣若是将家中子女送进后宫邀宠,一般是由皇后娘娘来安排去处,若是皇后娘娘不在,就由代管后宫的娘娘来负责。如今皇后娘娘闭关不管事,淑妃娘娘是小公子的人,杨充容自然不会让淑妃知道这事,所以杨家送进来那个男宠暂时以太监的身份住在杨充容的寝宫里,想越过淑妃娘娘直接让陛下来安排。”
萧令嗤笑道:“杨家想得倒是周到,知道朕最近跟璁儿分居,趁机给朕身边塞人,是想转移朕的注意力吗?”
赵公公低下头,就当是默认了乾德帝这一说法。
萧令又想了想,说道:“既然杨家的心思都这么明显了,那朕不顺水推舟一下,好像就辜负了杨家这送上门的‘好事’啊。”
赵公公知道上位者所说的“好事”绝对不是杨家给他送男宠这事,而是找机会治杨家的罪的事,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着乾德帝的话问道:“那陛下,杨充容那边怎么回复,要奴才怎么安排杨家送进宫那个男宠?”
萧令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将他安置在离杨充容寝宫不远处的浮花阁,封个六品的侍官吧。”
侍官这个职位,在本朝以前出现过几次,有皇帝封自己的男宠为侍官,即是服侍皇帝的小官的意思。小官指的是少年男子,皇帝的男宠一般都是姣美的少年,这个职位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不过因为男宠不能生育,而且受宠的时间比起女子来说更短,所以侍官的品阶并不高,只跟八十一御妻里的宝林同等,算是后宫里地位比较低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