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凭和萧擎听说幺妹怀孕了,作为兄长,自然要来慰问一番,还带了不少礼品过来,交给了公主府上的管家婆去放好。
他们进到主厅,看到里面坐着的尹璁,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笑着说道:“这不是璁儿弟弟吗,怎么你也来了?”
尹璁也好久没见到他们俩了,见到他们就激动地喊道:“大哥哥三哥哥,你们终于来啦,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萧擎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问道:“哦?璁儿你又知道我们也会来?”
尹璁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太子哥哥跟我说的,我本来还想喊他跟我一起来,结果他没空,不然我们几个又能齐聚一堂了。”
萧凭就笑道:“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尹璁撇了撇嘴:“太子哥哥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但是以后不知要多以后呢。”
萧擎逗了他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永康和易俊呢,怎么不见他们俩,难道又去调情了,留你自个坐在这里?”
尹璁听他说到“调情”两个字,想到永康公主刚才和驸马爷的互动,脸不禁微微一红,应道:“贞儿姐姐说她累了,易俊哥哥就先扶她进屋休息,一会就出来了。”
萧凭道:“看来我们来得不凑巧啊。”
话音刚落,就听易俊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笑着说道:“让两位殿下久等了,我刚将永康送进屋休息,永康说她要先睡一会,让我来招待你们。”
尹璁见他出来了,就关心地问道:“贞儿姐姐要睡到什么时候呀?”
易俊回想了一下永康平日的作息,应道:“她这段时间可能是怀孕了的原因,比以前嗜睡许多,估计要睡到将近傍晚的时候了。如果璁儿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你也好久没出宫玩了吧?”
尹璁就转头问萧凭萧擎他们:“哥哥你们出去玩吗?”
萧凭就应道:“那就出去走走吧,反正永康一时半会没睡醒,等她醒了再回来看她。”
于是尹璁就点头道:“那我们出去玩吧,我好久没逛过朱雀大街啦!”
萧凭和萧擎听他这样说,想到他这两个月以来不是惹父皇生气被父皇关起来不让出宫,就是生病卧床没办法出门的,就有些心疼他。想着今天不论他在外面想玩什么想吃什么,都要依着他,尽量让他玩得开心一些,也算是为父皇弥补他了。
尹璁真的很久没出宫玩了,出了公主府后,就像出笼的鸟儿那样欢快,笑着在朱雀大街上跑来跑去。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的,见了什么都吵着要吃吵着要玩,跟以前别无两样。
萧令这会儿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批着奏折,都能通过锁珠链感觉到他开心的情绪,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尹璁现在的样子有多高兴,那是跟在宫里截然不同的表现。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额头,喃喃问道:“难道朕真的要放手吗?”
乾德帝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荣华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荣华作为他的心腹,虽然很多时候乾德帝并不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他,但他毕竟伺候乾德帝久了,乾德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都能揣测出一些。能让乾德帝这么头疼的,也只有小公子的事了。
想到小公子近来的表现,荣华也是担忧不已,小公子明显就是被关病了,像小公子这个年纪这样性格的孩子,显然是不合适被关在深宫里的。但是上位者不愿意放手,他一个做奴才的,又能说什么呢?只能默默地体贴上位者,帮着照顾小公子了。
像这会儿,荣华见乾德帝一副劳神的样子,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上前关心地问道:“陛下可是累了,要不要奴才伺候您到内殿歇一会儿,这些奏折晚点再看也不迟。”
萧令听到他的说话声,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叹气。
荣华也不敢多问,就贴心地上前帮他收拾没看完的奏折。然后就听上位者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小公子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荣华一边收拾龙案一边轻声应道:“回陛下,这会已经快申时了,小公子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公主殿下许久没见他,肯定要留他在公主府上用了晚膳再回来的。”
萧令闻言睁开了眼睛,往殿门外面看去,这会日头还很大,但尹璁回来的时候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太阳都早就落山了。他就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他回来那么晚,会不会又害怕。”
荣华便问道:“那要不要奴才跑一趟,去公主府接小公子,这样陛下也能安心一些?”
没想到上位者却摆摆手说:“不用了,就让他自己回来吧,他这样一直害怕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能总惯着他,那样更加好不起来。”
荣华就不说话了。
御书房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荣华又听上位者问道:“你说,朕该拿那个小东西怎么办才好?”
荣华刚好收拾到扬州巡抚快马加鞭送来京城给乾德帝过目的关于运河建成的喜报。扬州巡抚在奏折里将新修了运河的扬州夸得天花乱坠,还邀请乾德帝下扬州看新运河。荣华心里一动,对乾德帝说:“奴才认为,小公子这个年纪正是最活泼最爱玩的时候,陛下也许应该多带小公子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开阔小公子的视野和心胸,这样也许就能解开小公子心中的郁结了。”
萧令何曾不是这样想的,但他作为皇帝,日理万机,实在做不到天天带尹璁游山玩水。要是太子再沉稳能干一些,还生下让他满意的子嗣,他倒是可以安心地禅位给太子,他就带着尹璁过尹璁想要的生活。但是太子如今羽翼尚未丰满,也不知道能不能诞下拥有真龙血脉的子嗣,他实在不放心现在就让太子继承大统。
他作为这个天下的皇帝,不仅仅是尹璁一个人的天那么简单,他要对尹璁负责,更要为天下黎民苍生负责。想必尹璁也不赞成他当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所以注定了他不能随随便便放下身上的重任,陪尹璁做尹璁想做的事情,只能委屈尹璁留在京城里陪着他了。
萧令叹气道:“朕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朕要是真的那样做了,又怎么跟朕的子民交代呢?”
荣华便趁机说道:“陛下也不一定要天天带着小公子到处游山玩水,只需偶尔抽出一些时间,陪小公子出去看看就好了呀。”
萧令见他好像挺有主意的,就看着他说:“你说说看,朕该怎么做?”
荣华便躬了躬身子应道:“奴才斗胆,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奴才刚才为陛下收拾奏折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扬州巡抚写给陛下的奏折。扬州巡抚在奏折中提到扬州运河建成,诚邀陛下去扬州验收成果,所以奴才突然想到,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带小公子去扬州看看呢?就以验收运河成果的名义南巡,一来可以赢得百姓爱戴,二来可以带上小公子去见见外面的世界,说不定对小公子的病也有好处,一举两得。”
“你说南巡啊……”萧令听了荣华的提议后,沉思了起来。
皇帝南巡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前朝鼎盛时期的时候,在位的皇帝也经常南巡,以各种各样的名义,但不论是出于哪种理由南巡,最后都逃不过劳民伤财的命运,被人所诟病。
如今到他这里,萧令倒不是担心国库不够他南巡的开销,只是本朝开国不过经历两任皇帝,国基未稳,贸然南巡,会给百姓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利于他们萧氏江山千秋万代。
但是他确实有些心动,想带尹璁去江南等地玩一段时间,就跟老太医说的,尹璁的病不在身体,而是在心里。杨充容新死,尹璁住在宫里会觉得害怕也是正常的,要是换个地方,等尹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再回来,应该就会好很多。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跟荣华说:“这事朕明天跟朝臣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荣华便应道:“陛下圣明。”
尹璁果然被永康留在公主府用晚膳了。尹璁在街上疯玩了小半天,玩得快连自己姓甚名甚都忘了,更别说心中那些不安和恐惧,夜里吃饭的时候甚至还眉飞色舞地跟永康说他今日在朱雀大街上的所见所闻,笑得比谁都大声,整个没心没肺的样子。
直到用了晚膳,到时间回宫的时候。尹璁从公主府里出来,看到外面天色都暗下来了,才反应过来天黑了,心中又浮现出熟悉的恐慌。但他不能让同行的瑞王和敬王看出他的异常,只好故作镇定地跟他们道别,直到坐进轿子里没人看到了,才将自己的焦虑表现出来,时不时就问外面的随行的宫人,要多久才能回到承光殿。
朱雀大街的尽头就是皇宫的正门,那一段路不像朱雀大街那样繁华热闹,只有冷冷清清的几盏路灯,映得朱雀门更加庄严肃穆了。
尹璁从轿子里往外看了一眼,只觉得朱雀门像极了怪物的嘴巴,而宫殿就是个充满恐怖的地方。这个想法吓得他打了个颤,赶紧把头缩回了轿子里,不敢再乱看了。
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回到这座皇宫里,要不是乾德帝在里面,他说什么都不会进去的。夜里的皇宫对他来说实在太可怕了,总觉得杨充容还在里面,好像一睁开眼睛,她就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样。
尹璁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吓得不轻,等终于回到承光殿,他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大呼小叫地喊着乾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