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舞台上看去,只见一群漂亮的少年之间多了一个刚才没看到的,穿着一身浅绿色,站在一群碧色的少年里格外明显,当然也长得比其他少年要好看。
只是那张脸在尹璁看来,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出挑的少年刚好也看向了他们这边,见到他们后,似乎慌了一下,有一个舞步跳错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接着往下跳。在场的观众可能都是冲着他的脸来的,也不介意他是不是跳错了。
这个好看的男孩子好像挺受欢迎,尹璁只见坐在他隔壁桌的那个小姐比他刚才看到花魁还要激动,站起来拍着桌子不停叫好,急得她的丫鬟紧张地拉着她劝道:“小姐,小姐您冷静点,别让人注意到您了,一会要闹笑话的。”
小姐甩开她的手,义正言辞地指责她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难道只能男子看女子取悦他们,不许我们女子看男子取悦我们吗?”
坐在她邻桌穿着华服的中年女子听到她这话后,对她投去赞赏的一瞥,抚掌附和道:“这位妹妹说得有道理,凭什么这世间女子取悦男子就天经地义,而女子却不能让男子取悦自己,咱们女子的身份地位能力又不比男子差。”
这话一出,不仅是尹璁,连萧令都忍不住侧目了,想要看看这都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有这样的思想境界。
伙计似乎认出了这位女扮男装的是扬州巡抚家千金,但却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见自己伺候的两位爷都好奇地看着她,怕这位千金大小姐觉得他们冒犯了她,将他们这里闹得鸡犬不宁,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们说:“二位爷,说话这位是咱们扬州巡抚家的千金,性子比较火爆,你们不要招惹到她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引起了尹璁的好奇心。尹璁小声地追问道:“哦?这位千金小姐惹不起吗?”
伙计看来是没少受这位千金欺负,闻言就垮了脸,苦兮兮地说道:“可不是嘛,咱们扬州城谁没听说过她的事迹,也是看在她是巡抚的宝贝女儿,才不敢议论她。”
尹璁心想那个巡抚那么自信又没有眼色的样子,确实像是能养出个无法无天的女儿的父亲。不过他看那个巡抚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倒是想会一会他的女儿,看看是他的女儿厉害,还是自己厉害。
他就继续问道:“哦?可以跟我说说看,这位巡抚千金都做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伙计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得罪贵客,也不敢得罪巡抚千金。尹璁看了眼乾德帝的脸色,狐假虎威地跟伙计说道:“你不用有后顾之忧,只管说就是了,我们家老爷的官职比巡抚大,巡抚的千金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虽然伙计一早就看出这两位贵客不是普通人,但是听这位小公子这么说,还是吃了一惊。在扬州比巡抚官职还大的人,只有江南总督,但是江南总督并不在扬州任职,而且这位老爷看起来还很眼生,不像是扬州本地人。伙计想着想着,冷汗就流了下来,不是扬州本地人,官职又比扬州巡抚大,那就只有随皇帝南下的那些京官了。
伙计当然不知皇帝这次南巡都带了什么官员,只当皇帝这次南巡非同小可,带了朝廷的一品大员,也只有朝中一品二品的大员,职位才在从二品的巡抚之上了。看这位老爷的年纪气质,莫非是宰相尚书将军之类?
这样就说得过去了。伙计连巡抚千金都不敢得罪,更加不敢得罪官职比巡抚还高的贵人,知道面前这位老爷位居高位之后,伙计连忙哈腰问好,态度比之前恭敬了数倍。
萧令见状,无奈地看了尹璁一眼,用纵容的语气道:“璁儿莫闹。”
尹璁示意他没关系,又接着问伙计:“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这位巡抚千金都做过什么事?”
伙计哪里还敢隐瞒,连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给这两位爷听。
“这位巡抚千金可了不得,巡抚妻妾成群,儿子生了一堆,唯独没有女儿,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正妻的肚子争了一口气,给巡抚生下个女儿。当时把巡抚乐得,请人在家中吹了几天的喇叭,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他有女儿了。
因为是巡抚老来女,又是幺儿,上头那么多兄长,她在家中受宠程度可想而知。她才几岁大,就跟着她那几个哥哥走街串巷,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出了事巡抚就给她兜着,赔钱的赔钱道歉的道歉。
等她长大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可能是从小跟一群哥哥长大,她的性子比一般闺女都要出格,做事不拘小节,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没个女子样。还喜欢女扮男装逛青楼,调戏良家少男妇女,扬州城里但凡长得好看一点的男男女女猫猫狗狗,她都没放过。”
“噗!”尹璁听到后面忍不住笑喷出来,听伙计这么说,这个巡抚千金还挺有个性,跟他有得一拼。
伙计不知这位小公子为何而笑,只当他在笑话巡抚千金的所作所为。不过伙计觉得巡抚千金虽然性格怪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见别人笑话她,还忍不住为她说好话。
“虽然她做的这些事情小的不太能理解,但她人还挺好的。有时候女扮男装上街,遇到小偷什么的,还会帮忙抓小偷,把被偷的东西物归原主。遇到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强抢民女这些,她也会挺身而出。看到乞丐沿街乞讨,她也会给钱给吃的。所以虽然她行事乖张了些,但城里的百姓都对她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议论她的是非。甚至城里的老伯老媪还挺喜欢她,说巡抚前世修来的福分,才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听了伙计补充的话,尹璁对这位巡抚千金的印象又有了不少改观。没想到巡抚那样滑头势利的人,居然能生出这样一个正直正义又爽朗的女儿。
萧令也挺欣赏这样的女子,甚至主动开口问道:“哦?既然她这么好,那今年选秀的时候,巡抚怎么没送她进宫,难道是已经婚配了?”
说到这个,伙计就来劲了,顾不得自己是在跟大人物说话,也顾不得他要说的那个当事人就坐在他不远处,八卦地跟客人说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巡抚千金身份这么尊贵,换个人,放在整个江南那就是一块活的香饽饽,抢着要娶的。但是咱们这位巡抚千金啊,她不一样,她看不起所有想娶她的人,她爹娘都说不动她,又舍不得让她受委屈,就由着她高兴了,所以她到现在十八快十九二十的人了,都没嫁出去呢!
您说皇帝老爷选秀那次啊,其实她是有资格入选的,但是她不愿意啊!客官我只是转述她当时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您可千万别去皇帝老爷面前说我说过的话,小的只有一个脑袋,还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不敢得罪皇帝老爷。她当时跟巡抚说,当今天子都年至不惑的人了,当她爹都绰绰有余,她才不要进宫给个老皇帝当妃子,故而她就没有跟选秀的队伍进京,而是继续留在扬州城作威作福。”
尹璁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磕起了花生瓜子喝起了茶。听到后面伙计模仿巡抚千金说的话之后,一个没忍住,将嘴里的茶喷得一桌子都是,甚至还被呛得咳了起来,咳得那个叫惊天动地,连他们正在议论的当事人都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伙计被吓了一跳,连忙关心地问道:“客官您没事吧?”
尹璁拍了拍自己胸口,用力将咳嗽憋回去,可惜他刚才咳得太用力了,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把脸都憋红了。
萧令见他咳嗽了还在笑,怕他噎着自己,就伸出手给他顺背,边顺边责备地看着他。
尹璁咳了一会儿,终于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才摆摆手对伙计说:“我没事了,你先去忙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伙计哎了一声,就退下去了。等伙计走后,尹璁就幸灾乐祸地看着乾德帝,一脸欠揍地调侃道:“陛下您听到没有,别人说您都能当她的爹了,因此不想进宫参加选秀呢,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啊?”
萧令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四两拨千斤道:“朕年纪不但能当她的爹,还能当你的爹了,怎么不见你喊朕一声爹爹?”
尹璁本来是想打趣他的,没想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他被乾德帝说的话噎了一下,摸着鼻子讪讪道:“我开玩笑的啦。不过您真的不觉得可惜吗,要是她参加了选秀,说不定她就成为你的妃子啦!”
萧令保持着睨他的姿势不变,凉凉道:“你确定是朕的妃子,而不是你的妃子?莫不是你觉得这个巡抚千金跟你臭味相投,才想让她入宫陪你闹腾?”
尹璁一本正经地否认道:“怎么会呢,她性格爽朗,没有什么心机,又聪明善良,进宫当妃子正好可以引领后宫女子,我也是为了你的后宫着想啊。”
萧令气得掐住他脸颊上的肉,笑骂道:“可惜就是没有如了你的愿,她既没有参加选秀,朕举办选秀也不是给自己选妃,让璁儿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尹璁的嘴巴被他掐得变了形,连话都说不清楚,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萧令也不想听,生怕被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给气死。
见尹璁还要说什么,萧令随手拈了块糕点塞进他嘴里,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说:“有吃的都堵不住你这张爱叭叭的嘴,快点吃,吃完去下个地方玩了。”
尹璁想到今天是乾德帝推了所有公务出来陪他玩的,时间有限,他不敢浪费,便专心吃他的东西,好早点去别的地方玩。
只是事情总有意外,尹璁吃完东西正准备和乾德帝离开画舫,就见刚才伺候他们的活计小跑着过来,一副有事要找他们的样子。尹璁纳闷地问乾德帝:“我们刚才是没有给钱吗?”
尹璁跟乾德帝出门从来不带钱,付钱的事情都是乾德帝或者荣华来做,所以他看到伙计匆匆忙忙来找他们,就以为乾德帝刚才吃饭没给钱。
萧令摇了摇头,意思是已经给过了,但是不知伙计来找他们做什么。
待伙计来到跟前,哈腰点头地对他们说:“二位客官请留步,咱们这里还有一道特色点心你们没尝过,请随小的到雅间去等候。”
尹璁奇怪地咦了一声:“我们刚才有点这个点心吗?”
伙计赔笑道:“是没有点,这是咱们额外送给你们的,这道点心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吃的,是咱们花魁的看家手艺,雪芙蓉。咱们花魁轻易不下厨,还是听说二位爷今天来访,刚才亲自去厨房做出来的,让小的来请二位爷过去品尝。”
尹璁听说那位漂亮的花魁姐姐居然还会做糕点,顿时又对她多了许多好感,不等乾德帝反应过来,他便连连应下,拉着乾德帝说:“老爷我们去看看那个雪芙蓉好不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