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也很有趣,可爱!”
“这是哪里来的呀,去镇上买的吗?我也好想要,想要爹娘给我买。”
原来是尹璁挽起裤脚脱了鞋袜下水后,被村里小孩看到他脚上的锁珠链,才好奇地围着他问问题。萧令见尹璁不是受伤,才放心地放慢脚步,走到离尹璁不远的地方站定看着尹璁。
尹璁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来了。尹璁见小孩们对他脚上的链子这么感兴趣,他就不好耍脾气抱怨说这是某个狠心抛弃他的人给他戴的东西,也不能说这是用真金和真的珍珠做成的,怕小孩们回家后吵着跟父母要,让他们的父母为难。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乾德帝给他戴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有没有别的特殊含义,会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也不能跟外人乱说这根链子的来历,只能敷衍这些小孩说:“这不是真的金子做的啦,我这么穷,哪里来的金子做链子?珍珠也是假的,地摊买的东西,见好看就买来戴了。”
小孩们一个个信以为真,七嘴八舌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下次爹爹去镇子,我要他帮我看看有没有这样的链子,给我买一根戴!”
“我也要我也要!”
尹璁见小孩们这么喜欢他这根链子,就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对这根链子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偶尔觉得有些碍事。
他一开始不知道乾德帝为什么要给他戴这根链子,只以为乾德帝怕他真的跑了,才像对小猫小狗那样,给他戴根链子做记号以后好找回来。后来跟乾德帝和好,他就忘了这根链子的存在,只有偶尔穿鞋走路的时候,觉得它叮叮当当地响有些碍事。再后来他就习惯了,因着是乾德帝送他的东西,看久了也觉得顺眼起来,就当做是一件首饰带在身上了。
而被乾德帝抛弃那段日子里,他看到这根链子就想到曾经乾德帝对他如获至宝的态度,再想到乾德帝不要他了,就难免迁怒这根链子,想要将它摘下来丢掉,可惜摘不下来,只能继续戴着。戴久了就习惯了,偶尔脱了鞋袜看到它时,还会想起和乾德帝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睹物思人。
现在这根链子对他来说,就跟他身上的一个部位差不多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根链子的存在,平时走路或是做其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了。
尹璁忽悠完小孩子,回头看到袁命之在他后面看着他,就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灿烂,牙齿也白得晃眼。
既然袁命之来了,尹璁就没心思跟小孩们玩了,他三两句将小孩们哄去玩,这才光着脚跑到袁命之跟前,脚踝上的两个小铃铛因为他的跑动而叮叮当当的响了一路,等到了袁命之跟前,他仰着头笑嘻嘻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令见他到了跟前,视线才从他脚上的锁珠链上挪开,低垂着眼淡淡道:“不放心你出来玩水,就过来看看。”
尹璁听到这话,就笑得跟偷腥的狐狸一样,贱兮兮地€€瑟道:“嗯哼,所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嘛,却非要装作不喜欢我的样子,累不累啊?”
见袁命之似乎在看他脚上的链子,尹璁就大大方方地抬起脚给他看,像是给人看一样最平常不过的东西那样坦然,还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也奇怪我这根脚链怎么来的啊?”
萧令哪里会奇怪这根脚链,都是他给尹璁戴上的,是什么用途出于什么心思给尹璁戴上的他最清楚不过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淡然道:“没有,这是你的东西,既然你戴着就一定有你的原因,我无权过问。”
尹璁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无趣,心里有一堆想跟他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撇了撇嘴道:“你要是想问,我又不是不会跟你说。”
说着,他又跺了几下脚,惹得链子末梢的两个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听久了就有些恼人了。
尹璁耍性子一样玩够了,才不高兴地说:“这根链子烦死了,吵得我要死,穿袜子穿鞋也不方便。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要给我戴这根链子,我又不是他养的宠物。要是真的把我当宠物养也就算了,养到一半丢了算什么回事。讨厌死了。”
萧令就静静地听他嘀嘀咕咕地埋怨着自己,不置一词。距离他以乾德帝的身份抛弃尹璁,再以袁命之的身份接近尹璁,至今大半个月过去了,这还是尹璁第一次正面提起“乾德帝”的存在。
也是听了尹璁这番埋怨的话,他才知道原来尹璁心里对于自己无端将他抛弃的做法是怎么想的,原来尹璁心里对他是有恨的,只是一直埋在心里没跟人说。
想到尹璁以为自己从头到尾就将他当成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养,不想养了就随便丢弃掉,萧令想为自己辩解,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只好默默地听尹璁抱怨,接受尹璁的怨恨。
尹璁当着袁命之的面嘀咕了半天乾德帝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不管袁命之想不想听,只知道自己抱怨完后,心里舒坦了很多。不过他跟袁命之说了这么多心里话,一时也不好意思看袁命之的反应,就快速地瞥了袁命之一眼,见袁命之在沉思没注意到他,他就飞快地跟袁命之打了声招呼,跑河里跟小孩们继续玩水去了。
自尹璁脚上的链子被村里的姑娘小孩发现,不久之后,村里的年轻女子和臭美的小孩就纷纷学着尹璁,用草绳或者红绳,有条件的则用铁丝或者铜丝,编织成一根根链子,串上石头桃核或是母亲首饰上的珠子玉石,吊上两个小铃铛,然后挂在脚上做饰品。一时间村里就流行起这样的脚链,只要有年轻女子或是小孩子经过的地方,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大人们不知小孩之间是怎么兴起这种饰品的,但是看到小孩玩得开心,铃铛的声音也实在悦耳,也不多干涉。反倒是尹璁,他完全没想到村里的小姑娘小孩子会模仿他往脚上戴脚链,看到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被不明白其中含义的小孩们模仿,他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尹璁已经打算要离开村子继续南下了,他已经在这个村子逗留了太久。于是等村里的粮食都晒干入库,他就跟老大爷老大娘提起了离开的打算。
听到他们要走,老大爷和老大娘都很舍不得,不是舍不得他们两个劳动力,而是已经习惯了他们俩的存在。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是两个人住,家里怪冷清的,自从大袁和小袁来了之后,家里就热闹多了,他们已经习惯上了家里有小辈的热闹劲儿,所以听小袁说他们要走了,他们就很不能接受,恨不得让大袁小袁住一辈子他们家。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袁小袁跟他们非亲非故,能留在他们家这么久,帮他们这么多忙,已经是他们的恩人了,他们又怎么能强求更多呢?
老大爷和老大娘再三挽留,见大袁和小袁还是决定要走,便只好作罢,只是在他们走的前一天晚上,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老大爷甚至还亲手宰了只老母鸡,整只炖烂了给他们吃。
老大娘则在家里搜罗出很多方便携带储存的干货干粮,装成一个包袱给他们带着路上吃。尹璁盛情难却,谢过老大爷老大娘后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第二天一早,他们俩要走的事传了出去,村民们都来到老大爷家门口送他们,还带了家里的鸡蛋包子果子给他们,一是答谢他们这段时间的帮忙,二是给他们路上吃。
尹璁拿不下这么多东西,收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就让他们拿回家吃。老大娘一早就起来和面生火,给他们蒸了窝窝头,烙了大饼,装起来让他们赶路的时候充饥。
看到村民们这么热情,尹璁感动得眼角都有些红,不停地跟他们道谢和道别。
听说小袁哥哥和大袁哥哥要走了,这段时间跟他们玩得很好的小姑娘小孩子都来送他们,一行人将他们俩送到村口,目送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村民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尹璁压根背不过来,只好一股脑儿放到马背上让马儿驮着走,自己则只背着自己原先的包袱和荷包,走得轻快。
他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渴了累了,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摸出一个果子,用袖子擦擦干净,还客气地问一声牵着马的袁命之要不要吃。
袁命之毕竟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没他贪吃,肚子也不饿,就摇了摇头表示不吃。
尹璁就不跟他客气了,将果子放进嘴里嗷呜一大口。村民给的果子还挺好吃,虽然个头没有宫里进贡的那些大,但也水分充足,还脆生生的。他咔嚓咔嚓地吃了几口,忍不住感叹道:“村民们真好啊,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果然做好事会有好报。”
袁命之嗯了一声,赞同他说的话。
尹璁见他搭腔了,就继续说道:“特别是老大爷和老大娘,好吃好喝地招待了我们那么多天,我都要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了。”
袁命之闻言沉吟一番,说:“应该给他们一些银子作为回报的,但是他们不收。”
说到这个,尹璁就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地说道:“其实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在枕头下留了两块碎银,估计一会儿老大娘去收拾我们的床铺就能看到了。”
袁命之哑然道:“还是小璁机灵,我就没想到这个点子。”
尹璁被他一夸,就笑得更欢了,€€瑟地说道:“那当然,我聪明绝顶,你是不是更加喜欢我了?”
袁命之低低地笑了笑,摇摇头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尹璁也不介意,吃完果子将剩下的核往路边草丛一丢,拍拍手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还不忘了催促袁命之说:“走快点走快点,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袁命之看着他欢快的背影,笑了笑,牵着马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们又走了半个月,终于走到了杭州。看到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到杭州的时候,尹璁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他听袁骁说过,扬州到杭州就五六百里,就算赶路,十来天也能走到了,而他却用了一个多月。他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没有询问袁命之的意见有多错误,因为他的赌气,他们就绕了好长的路。
知道真相的尹璁那叫个气啊,但是他连赶了几天路,累得已经没有力气跟自己生气了。他驼着背,气喘吁吁地走到一家客栈前,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他今晚说什么都要住客栈,好好休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