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乾德帝都这样说了,那荣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看着小公子自己一个人出宫去。
自从上次从公主府回来,和乾德帝谈过话后,这次出宫尹璁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反正乾德帝亲口跟他说了,他可以随便出宫玩,于是他今天临时起意,说出宫就出宫,完全不要乾德帝同意。
他出到朱雀门,那里的禁卫军一见到他,就熟络地跟他打招呼道:“小公子,今日又出宫玩呀?”
尹璁将出宫用的令牌亮出来给他们看,笑眯眯地应道:“是啊,出去看小外孙。”
禁卫军们刚听到他说要去看小外孙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出了宫门,才想起来他是去看永康公主的孩子。是了,小公子是陛下最宠爱的人,陛下的外孙,可不就是小公子的外孙吗?
因为这次出行没有宫人跟着了,尹璁自己一个人走得飞快,一会儿就到了公主府。
来到公主府时,他先是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在找什么人,但是没找到。还是公主府门口的家仆认出了他,不知道他为何迟迟不进门,担心公主知道这事,以为是他们不给小公子进门,急急忙忙过来请他进去。
尹璁没看到李良的身影,还有些遗憾,只能先跟公主府的家仆先进去看永康和婴儿。
他这次来得非常突然,公主府里没一个人提前知道,还是婢女见到他,才匆匆忙忙去永康公主的寝室通知公主和驸马说小公子来了。
永康不知尹璁怎么突然来访,但是也能猜到尹璁是特意来探望她的,不由得高兴地对易俊说:“璁儿来了,你快出去招待他,带他进来坐。”
易俊只好照办,出去把尹璁请进来。
尹璁一看到易俊,就笑得神秘兮兮的,让易俊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璁儿在笑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尹璁却闭紧嘴巴,一味地摇头不说话,易俊只当他是玩心又起,或是要单独给永康说,就不追问了。
等进了永康公主的寝室,尹璁轻快地跑进去,小声地喊道:“贞儿姐姐,贞儿姐姐,璁儿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永康见他来了,就从床上坐起来,笑着问道:“哦,是什么好消息,把璁儿激动成这样?”
尹璁就跑过去,坐在她身边,凑到她耳边,用她和易俊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地说:“陛下决定封你的儿子为郡王呢!”
永康和易俊听到这个消息,果然十分惊讶,满脸不可置信道:“此话当真?父皇为何好端端地想起来要封我们的孩子为郡王?”
尹璁见他们果然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惊喜,就十分得意地说道:“那天我看完婴儿回宫,跟陛下提了一句,说贞儿姐姐的孩子长得有几分像他,而且还聪明伶俐,陛下十分高兴,就对我说等婴儿满月,取了名字后,就正式下旨将你们的孩子封为郡王。”
永康和易俊自然知道,其实公主的儿子和皇子的儿子虽然都流着皇帝的血脉,但待遇是截然不同的。公主的儿子没有资格封王,最多就封个侯,而皇子的儿子不论嫡庶,生来都能封王,享受俸禄。父皇给他们的孩子封郡王,已经是非常破例,就算她是父皇最小的嫡女,也不一定能有这种待遇。这一定是父皇看在尹璁的面子上,也许是见尹璁非常喜欢她的儿子,所以才破格封的。
想到这是尹璁为她儿子争取来的名分,永康就对尹璁感激不尽,若不是尹璁,他的儿子以后只能继承易俊的爵位。而易俊资历年纪尚浅,还不到封爵的时候,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立功进官加爵。若是没有,以后她的的儿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靠考取功名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要是她的儿子资质平平,一辈子也就只能靠着她积攒下来的财富默默无闻地活一辈子,后代如果能有皇室扶持,也许能过得体面一些,如果没有,那就会渐渐沦落为庶人。
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因为前朝末期就是因为皇亲国戚太多,国库入不敷出,国力渐衰,所以才覆灭。先帝担心重蹈覆辙,就限制了亲王和公主的待遇,特别是公主的,公主不再拥有食邑,孩子只能继承父亲的地位和财产。
但是,她的儿子因为尹璁的关系,被封了郡王,就能跟亲王一样有自己的封地。虽然只是一郡,但也足够他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还可以代代相传,子孙后代也不用愁了。这样,教她如何不感激尹璁?
她也知道,尹璁是因为自己真心对他好,才喜欢她,想对她好,所以才为她的孩子求来这样的恩荣,尹璁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只是他为她做的远远超出她为他做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尹璁才好了。
尹璁见她感动得都要落泪了,就拍拍她的背说道:“贞儿姐姐不要太激动,激动伤心伤肝,你要静养呢。”
永康紧紧地握住尹璁的手,感激道:“璁儿,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你为我的孩子谋来那么好的将来,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了。”
尹璁见永康公主这么开心,就笑得眉眼弯弯地对她说:“不用报答我呀,这是陛下想要封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而已,看到你开心,我就很高兴啦!”
永康当他说这话是谦虚,不想让她在坐月子期间想太多,只好承了他的好意,点点头说:“真的谢谢你,璁儿。”
为了感谢尹璁为他们家新生儿谋来的利益,易氏夫妇听说这个好消息后,急急忙忙从易府赶来,要给尹璁张罗好饭好菜留他在家里吃晚饭。但是尹璁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且他出宫之前已经跟乾德帝说好了,今晚会回去陪他用晚膳,所以就婉谢了易氏夫妇的好意。
尹璁因为开心,出公主府的时候又蹦又跳的,然后开开心心地上街去了。
临近傍晚的朱雀大街非常热闹,不是卖吃的就是卖年货,到处都红红火火。尹璁在街上闻到烤红薯和靠烧饼的香味,就循着味儿跑到摊前,对摊主说:“我要两个烤红薯,再要几个烧饼。”
摊主麻利地给他装了两个烤红薯,又问他到底要几个烧饼。尹璁想了想,还是打算多要一些,就对他说:“把你这儿的烧饼都卖给我吧。”
摊主没想到他才刚开摊没多久,就来了大客人,高兴的同时,见面前这位小公子人小小的,看起来也不像是靠吃烧饼过日子的穷苦人家,就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烧饼。
而尹璁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冲他笑了笑,摊主就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于是就不再问了,默默地将烧饼打包好给他。
尹璁拿着烤红薯和烧饼,并没有急着回宫里去,而是跟回宫的方向背道而驰,往他以前最熟悉不过的地方走去。
天将暗下来之后,因为夜里会很冷,京城的乞丐们不管讨到钱和吃的与否,都早早地回到他们居住的巷子里,躲进遮风的棚子里靠在一起取暖,以免冷死在街头。
公主府过了一开始的喜悦后,这几日就不再在门口派发钱和食物了,又因为年关将近,城中百姓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也没人有多余的钱施舍给别人,乞丐们吃完从公主府讨来的东西后,又恢复到了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其实他们并非没有钱,阿旺和李叔都知道自己藏有不少碎银子,就是那日在公主府门前那位好看的小公子赏给他们的。但是钱实在太多了,他们不好拿出来给别人看到,难保别人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加上也不够分,他们也舍不得,就没有告诉其他人知道。除非其他人真的讨不到食物,他们才从里面拿出一些银子来买食物分给其他人吃,避免有人饿死。
李良倒不是吝啬那些银子,那些银子是小公子施舍给他的,他却不敢大手大脚心安理得地花,那样会让他有种糟蹋了小公子好心的罪恶感。他是打算将那笔银子给所有乞丐花的,那样既可以赎罪,又能为小公子积福,但是乞丐实在太多了,要是他将银子全部拿出来,肯定一下子就花完了,所以只能偷偷给他们买东西吃。
但是他们人这么多,每天要吃不少东西,小公子给他那么多碎银也不经花。夜里睡觉的时候,他都在心里默默地数小公子给他的银子还剩多少,够花到什么时候。眼看着小公子给的银子就要花完了,他不禁有些愁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这天只会越来越冷,又要过年了,不知道这么多乞丐包括他在内能不能全部熬过去。
这放在以前他还在宫里当太监总管的时候,他都没有为他手底下那些小太监打算过他们的生活,没想过小太监们够不够钱花,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他不要他们孝敬自己都算好的了。没想到他一朝落难,却懂得了为他人着想,这也许也是一种进步吧。
但是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每次看到乞丐们吃他用小公子给他的钱买来的食物时,他就会很幸福很满足,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比以前他在宫里作威作福的时候都要快乐,所以他付出得无怨无悔,甚至将此视为自己的责任,为别人尽心尽力。
就在他躺在棚子里为明天的生活精打细算时,巷口外面传来有人踏足的动静。
不只是他一个人注意到了,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他们倒不担心是贼来了,因为他们这里是出了名的乞丐巷,谁会来乞丐巷偷东西啊?那些富贵人家的人就更不会踏足这里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新来的乞丐。
想到外面那么冷的天,要是真的有新来的乞丐,一直站在外面说不定会冷死,阿旺胆子大一些,就自告奋勇说:“我出去看看吧。”
于是众人就看着他走出去,眼巴巴地等他回复。
阿旺刚走到巷口,就跟来人打了个照面,他一时没看看清来人的长相,就被吓得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后,他才终于看清来人的全貌。
竟然不是乞丐,而是那天他和李叔在公主府门口遇到的那个矜贵的小公子!
这位小公子明显也被他吓了一跳,阿旺见自己吓着了恩人,下意识要扶一下,又想到自己的手脏,会弄脏小公子身上漂亮昂贵的衣服,只好讪笑着问道:“小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迷路了吗?”